放下心后，安東尼在辦公室花了不少時間讀那本《時間奧秘》，并且成功地忘記了午飯時間。如果不是布巴吉教授突然拜訪，他可能會忘記更多的事情。
“凱瑞迪？”安東尼拉開門，讓她進來，“發生什么事了嗎？”
“沒什么大事，只是想起來應該把這個交給你。”布巴吉教授遞過來一張羊皮紙，同時朝蜷在貓爬架上、半睜開眼睛的貓點了點頭。貓打了個哈欠，背過臉，朝著墻繼續睡了。
“這是什么？名單？”
布巴吉教授說：“是的，我忘記告訴你了，教授需要提前將要參加.Ls考試的學生名單交給巫師考試管理局。我從博恩斯女士那里離開的時候，剛好碰到瑪奇班教授了，她提醒我管理局還沒有收到麻瓜研究的學生名單，我才想起來有這么回事。這兒，你需要在這里簽字確認，然后貓頭鷹郵寄到這個地址。他們收到后，會給你回復一封確認信。”
她一邊說著，一邊在安東尼桌子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摘下了帽子：“有什么吃的嗎？餅干？”
安東尼起身從裝飾性家具中拿出一罐殘存的椰子冰糕：“給你。”
布巴吉教授擰開罐子，朝那些變形的冰糕皺了皺眉，挑剔地撿出一塊，吃了起來。
她評價道：“不太新鮮了。”
安東尼低著頭核對學生名單，替椰子冰糕辯護道：“還不到一年呢。”他抬頭看了眼，朝準備繼續說什么的布巴吉教授保證道，“不過我正準備買點別的零食。如果今天沒有下這么大的雨，你現在吃到的就會是最新鮮的糖果羽毛筆了。”
布巴吉教授說：“別買蜂蜜公爵的吮吸糖果羽毛筆，亨利，他們的軟糖羽毛筆好吃多了，只是不如吮吸的那么像真的羽毛筆——但我們是教授，我們不需要假裝自己正在一邊記筆記、一邊冥思苦想。”
“好的。”安東尼說。
他覺得布巴吉教授似乎和自己記憶中的樣子有些不同，在研究名單的時候多朝她瞟了幾眼，才注意到那是她的頭發——那些平時會散落在她額前和耳邊的碎發都被扎了起來，在她的腦后被挽成了一個緊緊的發髻，以至于讓她的的身材顯得更加瘦小了，也讓她炯炯有神的雙眼在蒼白的臉上占比更大了。
布巴吉教授吃著椰子冰糕抱怨道：“你絕對想象不到我今天在做什么。”
“嗯哼。”
“幾個醉鬼闖進了魔法部，躺在地上抗議《麻瓜保護法》。法律執行隊的打擊手想把他們趕出去，于是這群醉醺醺的家伙一邊咒罵魔法部是‘獵巫走狗’，一邊嘗試幻影移形。我去魔法部的時候正好趕上他們分體了。大廳里什么都有。眉毛啊，頭發啊，肉塊啊，半條腿啊……”
安東尼簽好字，將名單疊起來，放到旁邊，打算一會兒吃過晚飯再去貓頭鷹棚。
布巴吉教授繼續說道：“過了一陣子，我還在博恩斯女士辦公室里呢，就有一群記者過來敲門，想問問法律執行司的司長是否有意授權本應保衛巫師界的、訓練有素的打擊手為了麻瓜而試圖謀殺巫師。為了和博恩斯女士的討論，我拒絕了下午麻瓜研究學會組織的交流會，結果只是把時間花在那兒和一堆別有用心的家伙——還有幾個白癡——解釋《麻瓜保護法》不是為了侵害魔法權益，更不是一場來自麻瓜社會的陰謀、一場文明社會下的獵巫！梅林，我自己也是女巫！”
安東尼說：“亞瑟也和我提過，有人因為保密法而不太高興，以至于他最近工作都不怎么順利。”
“不用和我說是誰做的，”布巴吉教授哼了一聲，“我已經很熟悉這些名字了。你今天在做什么，亨利？”她突兀地轉變了話題。
“我？”安東尼看了眼手邊的書，“只是在享受我的周末罷了。”
布巴吉教授揚起眉毛：“你不會一直在看書吧？是什么？《時間奧秘》？”她搖了搖頭，“你應該多去外頭散散步，亨利。”
“在這樣的雨天里？”
“你從上午開始就沒有出過門，對吧？”布巴吉教授了然地說，“中午時雨就停了。你今晚有什么安排嗎？”
安東尼覺得她不會贊成自己繼續看書，但他還差五十多頁就能看完了。在他想出合適的回答之前，布巴吉教授已經從他的猶豫中明白了答案。
“好極了，你沒有安排。”她將帽子戴回頭上，把椰子冰糕推到一邊，利落地站了起來，“想吃點還不錯的晚飯嗎？”
安東尼笑著嘆了口氣，也站了起來：“好吧，去哪兒？霍格沃茨大廳？”
“不，交流會的晚宴應該快開始了。”布巴吉教授看了看時間，“運氣好的話，我們大概還能拿到最后幾塊藍莓蛋糕。”
經過了兩道門鑰匙后，布巴吉教授帶著安東尼來到一輛垃圾車的車廂前，用魔杖在鎖上敲了敲：“我發誓有人比我更像垃圾。”
咔噠一聲，鎖開了。垃圾車車廂的門打開了，露出銹跡斑斑的翻斗。布巴吉教授站了過去，并示意安東尼也這么做。
“這倒是新奇。”安東尼嘀咕道。布巴吉教授只是微笑。
他們剛剛站好，翻斗就開始緩緩上升——上升——安東尼感覺自己像個垃圾桶一樣被倒了過來——緊接著是一股失重感，他頭暈目眩，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被扔了下來。
不過，下一秒，他就發現自己踩在堅實的鐵皮板上了。這里看起來像是垃圾車的內部，沒有窗戶，只有來自魔法、懸浮在半空中的光球，照亮著周圍刷著白漆的鐵皮。
布巴吉教授站在他身邊，正在同一個挺著圓滾滾肚子的矮個巫師握手：“我就知道你肯定會遲到，伍德恰克。伍德恰克，這是亨利·安東尼。亨利，威廉·伍德恰克。”她又向安東尼介紹旁邊一個披著長發的男巫，“這是另一個威廉，威廉·沃克爾。伊芙琳，你們已經見過了。”伊芙琳是個淺棕色頭發的女巫，她和布巴吉教授親密地抱了抱。
“是的，我們在你的報告上見過。”伊芙琳朝布巴吉教授點點頭，又轉向安東尼，伸出手，“不過我想我從來沒有自我介紹過。伊芙琳·埃弗里。”
安東尼伸手和她握了握：“我讀過您的書，埃弗里女士。”
“叫我伊芙琳，如果你不介意我叫你亨利的話。”伊芙琳說。安東尼想起自己那時看到作者名，就懷疑對方可能與那個純血家族埃弗里有什么關聯，不過他不覺得自己應該多問。
就在這時，車廂忽然晃動起來。伴隨著一陣嘎吱嘎吱的聲音，他們似乎開始前進了。
“哦——”安東尼低聲說。
“你不會以為這里就是麻瓜研究學會的交流會會場吧，亨利！”布巴吉教授大笑道，“我們正在乘坐前往交流會的特快列車。”
“特快垃圾車。”伍德恰克說。
安東尼說：“不，我只是覺得自己像個囚犯或者是被綁架什么的。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正要去哪兒。”
沃克爾為安東尼解釋道：“城堡有反幻影顯形咒，而且沒有接入任何飛路網。此外，杜蘭女士，城堡的主人，也希望保證沒有人知道它的具體位置。”
下車后，安東尼才發現垃圾車居然是用七匹矮腳馬拉動的。參加晚宴的巫師們下車后，這些馬就站在原地看著他們，時不時晃動腦袋、甩甩耳朵，讓脖子上的鈴鐺發出當啷啷的聲音。他們身后是一條充當護城河的小溪，幾根沒有主人的魚竿散落在草坪上。草坪的盡頭立著一棟緊緊關著鐵門的小城堡，周圍環繞著黑壓壓的、形態扭曲的樹。
在馬鈴聲中，大門緩緩打開了。安東尼跟在布巴吉教授身后，經過一條掛滿塑料袋和易拉罐的走廊，來到了大廳。
“哇。”安東尼說。
這里有他見過最古怪的裝潢。鋪著華麗地磚的大廳里雜亂地停著各種品牌的摩托車，車頭把手上盤著由黃色和綠色電線編成的花。盤旋而上的樓梯上堆著售票機和游戲機，一個紅綠燈站在原本應該是落地鐘的位置。通向兩側的走廊被水泥封起來了，上面噴著一些難以辨認的涂鴉。
“杜蘭女士脾氣有些古怪。”布巴吉教授對安東尼說，“不過她是麻瓜研究學會最大的資助者，每年都為各國的麻瓜研究學會提供數不清的資金。杜蘭家族一向以富有著稱，只是他們家世世代代明哲保身，很少有人像杜蘭女士這樣明確表示自己支持某一種觀念的。”
安東尼在角落看到了一個縮小版的、黃銅做的自由女神像，舉著冰淇凌，旁邊放著杜尚的小便池的仿品。從冰淇凌的顏色來看，大概是草莓口味的。
“沒人知道杜蘭的錢都是從哪兒來的。有人傳言她的城堡下面就是金礦，也有人說她的祖先和妖精有些關系，從那些吝嗇鬼口袋里掏了不少財寶，所以他們才一直隱藏著自己城堡的位置。”布巴吉教授說，“走吧，我們去拿些甜點。”
于是安東尼和布巴吉教授一起從兩輛摩托車的輪胎間擠過，繞過一臺擺在玻璃展柜里的電視機，來到兩排擺著各色食物的長桌邊上。離他們最近的長桌上是一排排閃閃發亮的高腳杯，每當人拿走一個杯子，就會有魔法讓新杯子出現在白色的桌布上，自動為里面注入深色或者淺黃色的液體。
長桌背后的墻壁上糊滿了《哈里昆狂歡》的黑白打印件，菜單正源源不斷地從傳真機里飛出來。不斷有巫師同布巴吉教授打招呼，問候她最近在做什么，為什么沒有在下午的交流會上看到她。伊芙琳和沃爾克在他們身后爭論著。
“甜點還要一會兒才上呢。”伍德恰克高興地說，“別吵了，伊芙琳。來嘗嘗小漢堡和涼拌章魚吧。”
就在這時，一位身穿皮衣和牛仔褲、戴著插滿羽毛的巨大帽子、打著唇釘的女士走了過來，舉著高腳杯。
“哦，你們來了！”她高聲說，“沃克爾，我很喜歡你下午那篇麻瓜會毀滅巫師的報告！我肯定會——嗝——給你的研究經費——嗝——加點料！一千加隆！”
沃克爾連忙說：“謝謝你，杜蘭女士。”
布巴吉教授在安東尼身邊小聲地哼了一聲。
“不，我又想了想，還是給你五百加隆吧。”杜蘭女士半瞇著眼睛，“共同努力吧！我們能震撼巫師界，麻瓜主義者們！讓我引用格林德沃的話——為了更偉大的利益！干杯！”
“干杯！”她周圍的巫師紛紛舉杯。沃克爾匆匆抓起一個高腳杯，也喊了一聲“干杯”。
“伍德恰克，多吃點。”杜蘭女士又說，“凱瑞迪，我下午沒有看到你，不過沒關系，我從來都不明白你的報告在說什么。不錯的項鏈，伊芙琳。”
伊芙琳客氣地說：“謝謝，杜蘭女士。”
“你是新人，對不對？”杜蘭女士朝安東尼說，“從來沒有見過你。你參加下午的交流會了嗎？”
“沒有，杜蘭女士。”安東尼說。
“安東尼教授在霍格沃茨教授麻瓜研究學。”伍德恰克替安東尼介紹道。
杜蘭女士說：“哦，他們還是把你開除了，凱瑞迪？別灰心，麻瓜有更好的學校——嗝——你可以試試去那里找個教職。”
“不，不。”安東尼說，“凱瑞迪依舊是霍格沃茨的教授。而且我知道你很忙，凱瑞迪，但是你可千萬不要想什么辭職的事情。我可應付不過來這么多事情。”
“我覺得你做得挺不錯的。”布巴吉教授說。
“霍格沃茨為麻瓜研究學招聘了兩名教授？”杜蘭女士驚異地說，“不錯啊，我還以為英國巫師都是冥頑不化的老古董呢。你們比德姆斯特朗好太多了。我認為——嗝——德姆斯特朗將來肯定會被霍格沃茨壓下去。到那個時候，人們看到歷史上的三強爭霸賽，都要奇怪德姆斯特朗的名字怎么會出現在霍格沃茨旁邊。我喜歡你的鞋子。品味不錯。”
“呃……謝謝。”安東尼說。
“好了，歡迎你。你叫什么名字來著？哦，好的，歡迎你，亨利。”杜蘭女士將高腳杯又舉了起來，“歡迎你成為巫師界最時尚、最叛逆的組織中的一員！讓麻瓜主義的呼聲響徹巫師界，回蕩在每個向往新生活的年輕人心中！向舊時代宣戰！干杯！”
她目光灼灼地盯著安東尼。安東尼不得不從旁邊也拿起一個高腳杯，和她輕輕碰了一下：“干杯。”
他喝了一口。里面是可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