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陳益的事,周業斌還是很上心的,剛掛掉電話就把盧政凱給喊了過來。
“周局,您找我。”盧政凱推門走進,“剛才您給我發的照片是?”
他收到的是一株花的照片。
周業斌道:“幽靈蘭,價值千萬級的珍稀花種。
前段時間咱們陽城納德拍賣行拍賣了一株幽靈蘭,買家是陽城商人房鵬,我得到情報,這株幽靈蘭可能來路不正,你馬上找人去查一查。
其他的不用管,只查賣家身份即可,最好能查到這株花的源頭。”
雖然陳益未曾讓他保密,但他暫時沒有提陳益的名字。
盧政凱點頭:“行,我知道了,要立案嗎?”
周業斌:“先不立案。”
盧政凱:“明白。”
不立案,也不提情報來源,說明周業斌可能收到的是私人請求。
少問多做。
他不可能因為這點小事去惹上司不滿。
周業斌是本地警察,雙方這段時間的合作還是比較愉快的,就是私人關系欠缺,來日方長。
離開辦公室盧政凱找到了卓云,讓對方負責此事的調查工作,親力親為。
只是查賣家而已,支隊的副支隊長親自走一趟已經算大材小用了,相信很快就能得到結果。
卓云領命,交代完手頭的工作后,帶著兩名警員離開市局。
賣家的資料只有拍賣行有,需要親自去一趟,打電話是沒用的。
另一邊,納德拍賣行門口。
陳益已經在等了,他想著回月子中心也沒啥事,剛好順路就過來等等,快的話,支隊的人應該即刻就到,猜測來的人可能是卓云——如果卓云不是很忙的話。
“你有事就先打車走唄,或者讓司機來接你,跟著我干啥。”陳益對身旁的姜凡磊說。
姜凡磊也在。
“跟著長長見識,別趕我。”姜凡磊說道,“反正這案子又不保密,不就是盜竊嗎?”
陳益笑了:“姜大老板還用得著跟我長見識?謙虛了啊。”
姜凡磊:“謙虛使人進步。”
聊著聊著卓云到了,看到陳益站在大門口他愣了一下,隨即目光亮起,快步走來。
“陳益?你怎么在這?”
私下里他一直稱呼陳益全名,彼此的友情并沒有因為職位的變動而有所變化。
兩人前幾天見過,卓云專門去月子中心送了紅包。
“云哥。”
陳益看了一眼卓云身后的刑警,都是熟面孔。
“陳隊!”
“陳隊!”
兩名警員立正敬禮,突然見到老領導,非常的親切。
陳益微微點頭回應,解釋道:“是我要查那株花,閑著也是閑著,過來看看。”
卓云恍然:“是你啊,怎么不直接給我打電話?”
“不合適。”陳益擺手,“走吧,你查你的,我跟著了解了解情況。”
卓云:“行。”
眾人進了拍賣行,在出示證件后見到了負責人,得知警察要賣家的身份資料,負責人面露為難。
高端拍賣,一般賣家都會選擇隱藏身份,隨便暴露的話會影響拍賣行的聲譽。
卓云很客氣,但語氣不容置疑,說明了利害。
拍品來路有問題,這就不是保密不保密事了,上升到刑事案件,強行庇護有可能會把拍賣行也牽扯進去。
希望拍賣行不要因小失大。
負責人做不了主聯系上面的領導,得到指示后最終將賣家資料交給了卓云。
卓云選擇電話聯系,得知將幽靈蘭送到拍賣行的賣家也是從其他人手里買來的,于是得到了新的賣家資料。
繼續往上查,又找到了第三名賣家。
繼續查,蹦出來第四個。
到目前為止,這株幽靈蘭已經經過五個人的手了。
很正常,稀奇的東西總會層層加碼賣給新的買家,大部分人只是為了賺差價而已,就算是房鵬,也不僅僅是為了收藏。
若買到手里的東西未來毫無價值,房鵬也不會去當這個冤大頭。
第四個人聯系不上。
電話是通的,但對方不接。
并非掛掉,就是不接,可能此刻正在忙碌。
“這株花來自濱城。”得到最后一位賣家的資料后,卓云說道,“如果一直聯系不上的話,需要去濱城一趟,或者讓濱城警方協查,你看怎么處理?”
他問陳益。
陳益道:“先等二十四小時吧,期間繼續打電話,如果還是不接不回,讓老周聯系濱城警方協查,你就不用過去了。
對了,此案是濱城市局刑偵支隊的杜倫在查,你把杜倫的名字也告訴老周,木土杜,倫理的倫。”
卓云點頭:“好,我知道,你什么時候離開陽城啊?”
陳益:“滿月宴吧,到時候你們看時間過來,最好能喝一杯。”
卓云笑道:“我擠時間也得去。”
告別卓云,陳益開車送姜凡磊回湖心島,對方最近這段時間把辦公地點直接設在了湖心島酒店,晚上也住在那里。
“查案也沒那么難啊。”姜凡磊就白天的事情給出評價。
通過拍賣行的賣家順藤摸瓜,拿到濱城賣家的資料,只要聯系上了濱城的賣家,即可搞清楚幽靈蘭來源。
就算聯系不上,警察找個人還不簡單?聯系不上恰恰說明有問題,案子也就破了。
他覺得自己上也行,說幾句話打幾個電話即可。
陳益無視,懶得回應。
是簡單,但并非所有案子都這么簡單,姜凡磊實屬管中窺豹。
“家里最近讓我相親,你說這不是打我臉嗎?”姜凡磊轉移話題,“就我這長相,就我這身份,還需要相親解決人生大事?”
這話倒不是吹牛逼,陳益道:“連續兩次遇人不淑,你是不是有心理陰影了?”
第一次碰到個極為現實的女孩,第二次直接談了個殺人犯,這運氣也是夠逆天的。
姜凡磊:“肯定是你克的。”
陳益愕然:“這跟我有什么關系?”
姜凡磊:“自從你當了刑警啊,感情的道路我就沒順過,你仔細想想是不是?那個背啊。”
陳益:“你可拉倒吧,自己瞎眼還怪別人。”
姜凡磊:“就是你克的,你得賠償我損失。”
陳益沉默少許,說道:“陽城我認識很多背景不俗的單身女孩,長的還賊帶勁。”
姜凡磊:“義父,前面快到了,進去坐會嗎?”
陳益斜眼:“下車滾。”
姜凡磊:“好嘞!”
不知不覺在陽城已經待了一個月,方書瑜并未出月子中心,周期是四十二天,這是寶媽恢復身體的最佳時間。
長了也沒啥意思,方書瑜無聊的很,況且回家后有二十四小時育兒嫂,不用她操心。
滿月宴很熱鬧,陳志耀把邀請函幾乎發遍了全陽城的熟人,連外地朋友都趕過來祝賀,賓客坐滿了整個酒店。
方家相對就比較低調了,只邀請了親朋好友。
陳益已經定好了機票,滿月宴還未結束便匆匆離開趕到月子中心,陪伴女兒到飛機起飛前的三個小時。
一個月,嬰兒逐漸長開,眉宇依稀能看到陳益的影子。
都說女兒隨父,這種說法還是有遺傳科學依據的。
“要不,你們去帝城吧?”
看著懷中可愛的然然,陳益突然很是舍不得。
生完孩子后方書瑜的腦回路變了,嗔怒道:“我在陽城時候,也不見你叫我去帝城。”
陳益奇怪:“沒叫過嗎?不可能,肯定叫過,你別挑戰我的記憶力。”
方書瑜給出選擇題:“你愛女兒還是愛我?”
陳益看著眼前的嬰兒,說道:“都愛。”
方書瑜:“只能選一個。”
陳益:“愛你。”
反正然然也聽不懂。
方書瑜這才開心,產后的抑郁消除了不少:“過段時間我也要去上班了,等然然大一點,我們再考慮搬去帝城吧。”
去帝城這件事需要提上計劃了。
從陳益的發展看,恐怕未來很難離開帝城,除非執意要回。
男人事業為重,當前正在上升期,作為女人,方書瑜不能拖丈夫的后腿。
“行。”陳益同意。
既然有條件,當然要去更大的城市,帝城的教育和醫療資源不是陽城能比的。
告別母女,陳益離開月子中心上車,和同為本地的秦飛等人趕往機場。
已為人父的陳益,在新一年迎來新的工作內容。
濱城。
針對最后一名賣家的調查工作正在進行中,濱城警方早已將實時調查進展告知了陽城市局,陽城市局隨之通知了陳益。
該賣家叫高峰,表面上是一家公司的老板,其實是一個中間商。
中間商,就是通過在不同市場之間買賣貴重物品,賺取價格差異所帶來的利潤,運氣好的話,一單能賺六七位數,需要經驗和獨到眼光,還要對市場有著很高的敏感度。
在奢侈品市場中,這些中間商非常多。
高峰一直沒有接卓云的電話,也沒有回電,是濱城警方直接上門找的他。
中間商干的久了,總會經手些來路不明的東西,錢財的誘惑是避免不了的,因此高峰對陌生人的來電向來警惕的很,能不接就不接。
但他謹慎的不夠徹底,不接電話根本改變不了什么。
或許,是覺得自己擦邊而已,還不至于涉嫌違法犯罪。
高峰表示,當時賣家帶著帽子口罩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開價八百萬。
如此鬼鬼祟祟的賣家,難道高峰不清楚幽靈蘭來路不明?
心里肯定是知道的,但他并未和濱城警方提出來。
明知是贓物,那是銷贓。
不知是贓物,就要根據具體情況來判斷了。
總之,高峰不可能和警方全部說實話。
最終,他多次和賣家拉扯死命講價,最終雙方以五百萬成交,很快轉手就賣了六百五十萬。
幾天的時間一百五十萬進賬,高端市場中間商的利潤可見一斑。
他付的是現金。
賣家還是具備一定反偵察能力的,不僅完美隱藏自己的身份,還避免了留下銀行實名信息。
唯一知道的,賣家是男性。
高峰為了湊夠這五百萬現金,可沒少費功夫。
調查到這里,基本確定房鵬自拍賣會上買來的幽靈蘭存在問題,應該就是汪田豐所丟的那一株。
金額巨大,這已經不是普通的盜竊案了。
濱城市局刑偵支隊為杜倫增派了支援,以龍堂村為重點全面調查此案,既因為此案性質的嚴重,也因為要給陳益一個完美的交代。
專案專人去查,這是杜倫來到刑偵支隊后,獨立偵辦的第一起案件。
是挑戰,也是機遇。
晚八點,龍堂村。
家家戶戶燈火通明,大多已經吃完了晚飯,杜倫帶著同事在碼頭晃蕩,繼續走訪。
受害者汪田豐是漁民,那么和他接觸最多的除了女兒也就是漁民了,彼此了解。
據高峰所說,從賣家聲音判斷年紀不大,不過以聲音去判斷年齡存在局限性,杜倫會將所有走訪者錄音,而后讓高峰去辨別。
每個人音色不同,也許高峰能夠準確識別,哪怕是像,也算是一個調查方向。
還有,每一位走訪者都是汪田豐熟人,能知道汪田豐船上有寶貝的想必關系很親近,也許能從表情反應中找到蛛絲馬跡。
幾人從碼頭漁船出來,還是沒有收獲,此時杜倫開口:“趙哥,你覺得汪慧君有沒有問題?我這幾天一直在想,她的作案嫌疑其實是最大的。”
“汪慧君?”年長的刑警趙哥詫異,“她是汪田豐女兒,會去偷自己父親東西嗎?”
杜倫:“不能說偷,自己藏起來唄,幽靈蘭是禁止采摘的珍稀品種,公開的話肯定無法繼承,她只能悄悄拿走。”
趙哥道:“但賣家是男的。”
杜倫:“她可以找人代賣,而且當年汪田豐出意外的時候她交了男朋友,也就是現在的丈夫,男朋友可以做這件事。
等所有人的證詞采集完畢,可以讓高峰重點聽聽汪慧君丈夫的聲音,包括身高和體型。”
趙哥想了想,點頭:“有道理,明面上知道幽靈蘭的只有汪田豐和他干女兒李書蘭,但女兒到底是最親的親人,或許汪田豐已經告訴她了,或許汪慧君自己發現了。”
杜倫:“明天下午去見高峰,這次仔細問問,高峰這個人也是我們的偵查對象。”
暫時沒有鐵證能證明那株幽靈蘭是贓物,因此當前并未對高峰采取刑事強制措施。
未來一旦查清此案,高峰將面臨巨額罰金甚至有期徒刑,一夜回到解放前。
游走在法律邊緣的錢,可不是那么好掙的。
如何判定高峰知道是贓物?如果根據具體情況判斷?
分為兩種。
第一,價格異常和交易方式。
如果購買的物品價格明顯低于市場價,或者交易方式不符合正常交易習慣,會被認定為明知是贓物而故意收購,從而構成犯罪。
第二,證據和證明。
買家需要提供充分的證據證明其確實不知情,如果無法提供充分證據,可能會被認定為應當知道,從而構成犯罪。
應當知道和肯定知道,意思并不一樣。
本案中,幽靈蘭的價格壓到了五百萬,明顯低于市場價,且賣家戴帽子戴口罩要求付現金。
這種情況,法院基本會判定應當知道。
否則以后嫌疑人都說不知情,都可以逃脫法律制裁,甚至連運毒的毒販都可以說不知道自己運的是什么東西。
送個手機運費上萬,送套家具運費十萬,可能嗎?
這就是應當知道。
“好,都聽你的。”趙哥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