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兩天過去。
在帝城爆發沒有硝煙的戰爭時,嫌疑郵輪的方向發生改變,于夜晚在粵州停靠,作臨時修整。
粵州,繁華的海港城市,夜幕低垂,星光與港口的燈火交相輝映,映照出靜靜停泊的豪華郵輪。
船身反射霓虹,乘客穿梭甲板和客艙。
看起來一切都很正常。
港口所有工作人員各自忙著各自的事情,對夜晚停靠海岸的郵輪漠不關心,仿佛早已習慣。
粵州這個地方經常會有郵輪停靠,沒什么新鮮的。
不少人開始下船感受陸地的平穩,但并未走遠,隨時準備上船,更多人選擇留在船上,等待最終目的地的起航。
曾經在帝城后靈山與洪瀚陽見面的那名男子也在船上,作為洪瀚陽的心腹,會首多日的失聯已經讓他察覺到了不對勁,他必須改變計劃防止意外發生。
本來打算在海上坐著快艇離開,但茫茫海域他總覺得心里不踏實。
走下郵輪,男子先是觀察了一會,沒有發現異常后緩步通過長長的棧橋,繼而穿越街道隱入商業區。
港口分為很多種,有漁港、工業港、商港等等,該郵輪停靠的位置正是商港,周邊還是比較繁華的。
越熱鬧的地方,越容易隱藏。
一路走來沒有任何危險,男子松了口氣,覺得自己可能想多了,但小心點總是沒錯,過幾天通過陸路前往南國。
“吃飯嗎?”
正要打出租車離開,此時旁邊突然有人喊住了他。
男子下意識轉頭,發現是一家餐廳,他擺手:“不吃不吃。”
秦河笑了笑,上前抓住他的肩膀:“不吃……恐怕不行啊,必須吃。”
男子皺眉,回頭不滿道:“現在粵州的港口都變成這樣了嗎?強拉客人消費?小心我去舉報你們。”
秦河看著他:“沒辦法,有任務啊,牢飯是你說不吃就不吃的嗎?”
牢飯?
男子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隨后臉色突變,用力甩開秦河的手就跑。
秦河站在原地沒動。
他早就趕到了粵州,實時關注郵輪的動向,此刻的商港幾乎全都是刑警和特警,那些忙碌的工作人員皆為便衣。
也就是說,商港已經全面封鎖了。
男子沒跑多遠,數名特警閃身而出堵住了他的去路,漆黑的槍口指著他的腦袋。
“原地抱頭蹲下,快點!”
男子臉皮顫了顫,右手下意識伸進胸口。
動作讓特警如臨大敵,大喝:“別亂動!!再動的話就開槍了!”
這可不是嚇唬。
男子沉默良久,自知不可能在特警的包圍下離開,只得嘆氣收回了右手,抱頭蹲了下去。
特警持槍緩步靠近,最終一擁而上將其控制,并在男子身上搜出了一把手槍。
能把手槍帶上郵輪,東洲的港口絕對有問題。
這件事陳益已經在做了,東洲警方正在大面積調查中,包括出租郵輪的老板。
“叫什么名字?”秦河來到男子面前。
男子面無表情,看著秦河不說話。
秦河:“行了,洪瀚陽都死了,就別在這裝酷了,郵輪上的人有武器嗎?”
不可能上千人都有武器,警方需要確定危險程度。
聽到洪瀚陽死了,男子愣了好久,冷哼:“開什么玩笑。”
秦河:“我有必要騙你嗎?在云州死的,企圖離境逃走。”
男子樂了:“撒謊都不會撒,他沒去云州,也不可能從云州離境。”
這次輪到秦河愣神,想了一會后,笑道:“洪瀚陽這家伙,真是誰也不信啊,他不會告訴你坐船走吧?”
說完,秦河拿出洪瀚陽死亡現場的照片。
男子湊近仔細看了看,瞬間傻眼:“你……你們怎么敢殺他的?!”
洪家在帝城不說只手遮天,但區區警察是動不了的,難道警察不忌憚洪家的能量嗎?
說殺就殺了?
陳益。
一定是陳益。
也就陳益那個瘋子敢這么做。
“少廢話,船上多少人,武器有多少。”秦河冷聲道,“別掙扎了,整個港口都是警察一只鳥都飛不走,我看你也不像徹底被洗腦的行尸走肉,應該明白現在的處境。”
男子沉默了一會,說道:“我要是幫你們,能不能讓我活命。”
怕死?
秦河好似發現新大陸,在這段時間和柏拉圖組織糾纏的過程中,專案組從未遇到過怕死的組織成員,不是被當場擊斃就是自殺,難纏的很。
沒想到,在最后時刻遇到了一個怕死的,而且在柏拉圖組織里的地位好像不低。
這就好辦了啊,省了不少事。
男子思維清晰,生怕秦河不同意又加了一句:“我手里沒有直接人命,況且所有命令都是會首下達的,我只是執行。”
秦河:“你好像對洪瀚陽不是特別忠誠啊。”
男子搖頭:“不,我對會首很忠誠,但他已經死了。
如果他沒死,你們不可能從我口中得到任何情報……剛才我看的照片不是P的吧?”
秦河目光奇特:“不是,洪瀚陽確實死了。”
這家伙……有點意思,忠誠但不愚忠,會審時度勢。
既然洪瀚陽死亡柏拉圖即將湮滅,活著總比死了強。
男子嘆氣:“好吧,只要讓我活命我可以幫你們,郵輪上的人聽我的話。”
“你先等會。”秦河走到遠處給陳益打去電話,匯報情況后得到了指示,返回給男子承諾,“只要所有事情你不是主謀,可活,但若撒謊,后果就不用我說了。”
男子:“好,成交。”
秦河瞪眼:“成交什么成交?在這跟我做生意呢?得虧你沒和洪瀚陽一塊走,不然還能站在這??”
這話倒是沒錯。
陳益幾天前去云州堵洪瀚陽的時候,就是打算全部殲滅,活捉兩個字壓根不存在。
男子認命了,表情放松下來:“算我運氣好吧。”
男子沒有撒謊,他在郵輪上確實有著極高的話語權,在幾名便衣刑警的跟隨下,郵輪上的乘客開始陸陸續續下船,不少人臉上都帶著茫然,對包圍而來的警察沒有任何反抗。
甚至,該男子還收繳了郵輪上大部分槍支,有部分頑抗危險分子都遭到了提前控制,沒有給專案組帶來任何麻煩。
港口,人群漸漸密集,還有拖家帶口攜老婆孩子的。
為什么要盡量避免強攻,這就是原因之一。
將大量無辜人群從和平國度帶到戰亂的南國,滿足自己的一己私利,洪瀚陽死的不冤。
腳下的土地雖然不完美,但比之南國可是強太多了,至少生命和人權可以得到保障,溫飽不成問題。
年幼的孩子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天真的大眼睛好奇張望,可能是氣氛過于嚴肅緊張,讓他們在好奇中還多了膽怯,緊緊抱住自己的父母。
這一幕讓秦河以及在場所有警察沉默,慶幸此次對柏拉圖組織的圍捕手段較為溫和,雙方真要發生火拼,后果可是太嚴重了。
要是誤傷了孩子,終生難以釋懷。
郵輪在最先被捕男子的交代下分成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攜帶武器的危險分子,第二部分是參與違法犯罪的核心成員,第三部分是洗腦后的外圍成員。
其中,外圍成員居多。
因超過了公安機關的容納能力,秦河在與當地警方商議過后,啟用了臨時拘留地連夜審訊,用最快的速度處理完畢。
該放的放該批捕的批捕,而重要成員直接押送帝城。
得知粵州的情況后,陳益上報警部后下了指令,情節較輕的嫌疑人在心理疏導重塑三觀后,留下案底外加罰款后直接放了,免掉拘留。
法律規定,參與邪教活動,只要對他人和社會沒有造成不良后果,哪怕情節較重最多也就十五日治安拘留。
那么多人,拘留所根本放不下,也沒必要分散到全國各地。
懲罰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在治安處罰上,警方相對還是比較靈活的,不像刑事處罰,需要檢察院審核法院做最終判決。
陳益在第三天見到了蕭衛風。
蕭衛風,就是在后靈山和洪瀚陽見面的那名男子,于粵州第一個被捕。
“蕭衛風?這名字不錯啊。”審訊室,陳益夸贊了一句。
蕭衛風勉強一笑:“陳組長過獎了。”
決定投誠后蕭衛風有問必答交代的很徹底,在柏拉圖內,他算是洪瀚陽身邊最信任的心腹了,可以說知道洪瀚陽大部分事情。
本來臨走的時候洪瀚陽說要在東黎坐船離開,有朋友照應,沒想到最終去了云州走陸路。
連最值得信任的人都不信,蕭衛風只能自我感嘆會首到底是會首,這般謹慎的處事態度,是他所不具備的。
話說回來,自己相信了會首但陳益卻沒信,這倆人的隔空交鋒,和自己還真不是一個層次。
最終,輸的人是會首。
他一口一個會首,自始至終都未曾直呼洪瀚陽的名字。
雖然坦白了,但對洪瀚陽的忠誠度不減。
作為心腹,他絕對是合格的。
陳益也承認這一點,詢問:“你沒有被洗腦嗎?”
蕭衛風搖頭:“沒有,我是組織里少數沒有被洗腦的人之一,我不需要洗腦,心甘情愿追隨會首去實現那宏偉的藍圖。”
陳益有些無語。
又瘋一個。
不過腦子倒還算清醒,知道活著總比死了強。
在擊斃洪瀚陽后,這幾天他再次去見了陳學淵,這回不用藏著掖著了有啥說啥,得知柏拉圖的洗腦手段除了虛無縹緲的理論外,還有藥物的輔助。
比如LSD,一種管制精神藥品,可致幻,影響思維,配合理論信念能輕易達到精神控制的效果,讓成員產生依賴和忠誠。
那幾名悍不畏死的嫌疑人,皆是精神控制的產物。
“說一下境外勢力在國內的名單吧。”陳益道。
蕭衛風:“我只知道部分。”
陳益:“知道多少說多少。”
蕭衛風明白這個問題的重要性,再次確認自己不會死后,這才和盤托出。
名單會直接交給八局,后續的事情專案組就不管了,除非八局主動請求協助。
作為情報最豐富的活口,陳益和蕭衛風聊了很久,包括已知的事情和未知的事情,對卷宗做進一步整理。
可惜,洪瀚陽手里的財富依然沒有下落,蕭衛風也說不出可疑地點,之后,各地警方會針對性排查一遍,結果看運氣。
“會首的財富,我怎么可能知道在哪。”蕭衛風多少有些自嘲,效忠了那么多年,依然沒有得到完全的信任。
拿到口供后,陳益復制了兩份,一份交給方延軍,一份直接送到了邢家。
叛國罪不會直接牽連家人,但會對家人造成間接影響,尤其是身份特殊的家庭成員。
對洪家來說,此案絕對是滅頂之災,不僅聲譽一落千丈,也給了他人落井下石的理由。
對某些人來說,你干什么都可以,但叛國……過分了,太夸張了,遠遠超過了底線。
僅僅一個多月的時間,洪瀚陽父母被捕,罪名是受賄、貪污以及濫用職權,初步估計會執行死緩或無期徒刑。
洪老爺子突發腦溢血進了醫院,危在旦夕。
可以說家破人亡了。
如果不是洪瀚陽犯罪遇到了陳益,如果不是邢子恒的死,洪家絕不會落到今天這般田地。
得知消息的陳益不禁想起了某部電視劇的一句話:哪來這么多***,說白了不就是***。
其實陳益并不這么認為,至少不準確。
此次事件,是因為打擊犯罪而產生了爭斗,并非為了爭斗而去打擊犯罪,順序不同性質不同。
如果只是小打小鬧的話,洪家出面說服方延軍,方延軍放下臉皮找陳益,既時陳益還真不一定對洪瀚陽窮追猛打。
方延軍的面子,總歸是要給的。
只能說,洪瀚陽自己作死連累了全家,鬧的實在是太過火了,過火到了必死的程度。
誰也救不了。
方延軍兩人去了醫院看望洪老爺子,后者在搶救后已經醒過來了,但有了意識障礙。
“老邢啊,我……對……不起你。”
洪老爺子說話斷斷續續,都到現在了,沒必要再去苦大仇深。
彼此的戰友情,依然還在。
邢老爺子嘆氣:“孩子的錯,和咱們沒關系。”
洪老爺子艱難轉頭去看方延軍:“老方,還好……小益聰明,沒……死在……瀚陽手里,你……”
說了幾個字,他有了失聲。
方延軍輕拍對方手背,道:“老邢說了,孩子的錯,和咱們沒關系。”
洪老爺子面容舒緩。
自己的孫子殺了邢子恒,還要殺方家的孫女婿,同時還有十幾條人命以及拉人叛國舉動,死亡是唯一的歸宿。
但作為洪瀚陽的爺爺,就必須承擔一切。
不肖子孫,晚節不保,天命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