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洞穿了洪瀚陽的額頭,堪稱全國范圍內最大違法犯罪組織的首領,就此死在了離開華夏的路上。
臨死前,只承認自己敗了,但并不承認自己錯了。
梟雄的基本信念,永遠只有成王敗寇四個字。
說梟雄有點抬舉洪瀚陽了,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對方所依靠的大多是外力,其實并無雄才偉略之能。
想當土皇帝。
很遠大的抱負。
可惜,洪瀚陽的聰明才智無法支撐他完成這個理想。
謹慎有,小聰明有,缺乏穩重。
如果,在創建柏拉圖的時候洪瀚陽沒有那么年輕,如果有了更多人生閱歷,如果有了更多失敗的經驗,或許會給警方帶來更大的麻煩,最終真的能安全離境也說不定。
陳益垂落右手蹲下去試探洪瀚陽的脈搏,已經停止跳動了。
這次過來堵洪瀚陽他準備的很充分,不但帶了閃光彈還帶了手雷,防止面臨以一敵多的局面。
在地形復雜的叢林里,單兵游擊戰優勢盡顯,他自信應付個幾十人不成問題,而最終只有四名敵人。
人越少目標越小,倒也正常。
本來戰力就碾壓,再加上武器裝備,對方不會有任何還手之力。
戴上手套,陳益原路返回,將車內的尸體拉出來開始重新布置現場。
每一枚指紋,每一個腳印,都要讓它重新變得合理。
也許沒有必要,但他不會給方延軍留任何麻煩。
雙方在云州碰面發生火拼,敵人持槍拒捕被就地擊斃,過程簡單,至于被割喉的那個人,死于拉扯。
一切地面痕跡包括尿液在內,陳益都會考慮到。
無論如何,他不可能讓洪瀚陽活著回到帝城,變數太大了,脫離掌控。
建立非法組織,故意殺人,盜竊金礦,泄露國家機密,背叛國家……這些罪名加起來,洪瀚陽百分之百死立執。
變數來自于洪家,同時,陳益也不能讓洪瀚陽有機會向國內手下以及國外盟友傳遞消息。
直接變成一具尸體,一勞永逸。
這么做,或許會讓本案留下尾巴,但利遠遠大于弊。
陳益并非公報私仇,而是深思熟慮后的結果。
做完一切,電話打到了云州省廳,警方迅速集結隊伍趕到了事發地點,帶隊的正是韓躍東。
韓躍東預感陳益要在云州搞事,到底還是發生了。
“沒受傷吧?”
警員們正在勘察現場固定證據,韓躍東獨自來到陳益這邊坐下,詢問。
陳益搖頭表示自己無礙:“辛苦了老韓。”
韓躍東笑道:“自己人說那些見外的話,我只是沒想到案件的保密性這么高,而且……你一個警察都沒帶,看來也擔心身邊的人泄露消息。
哎,難為你了。”
話中有話,陳益攤手:“沒辦法,嫌疑人身份非同小可能量不低,任何風吹草動,都有可能讓對方遁的無影無蹤。
我不是不相信你,求穩為主。”
韓躍東擺手:“嗨!我又沒怪你,理解,那當下情況怎么搞?你的人來了嗎?”
陳益點頭:“來了,已經在路上,到時候交接即可。”
韓躍東:“行。”
他不是特別明白,心中也有疑慮,但清楚自己該做什么,一根筋的刨根問底不會有任何好處。
涉及帝城,他只需做好該做的事情即可。
特案組到了,到的很快,案件交接時陳益給何世榮打去電話,將云州所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對方,并申請支援攔截那艘郵輪。
何世榮愣了很久,印象中他自己很少有當場傻眼的時候。
陳益的電話太過突然,哪怕有幾十年的閱歷,都無法支撐他在短時間反應過來。
已經了結的案子,已經開了表彰大會的案子,已經塵埃落定的案子,現在突然得知案件遠遠沒有偵破,這件事放在哪個領導身上都會蒙圈。
“你……”半響后,何世榮開口說了一個字,卻不知該如何繼續說下去了。
陳益:“何部,洪瀚陽是什么人您也清楚,他原生家庭的關系網以及自己經營的關系網過于復雜,沒辦法,我只能暗中調查。
此案結束后,我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處分,絕無怨言。”
何世榮思索良久,道:“先把案子徹底解決再說,郵輪中途靠岸嗎?還是直接出國?”
陳益:“不一定,可能在兩制區臨時靠岸,可能在粵州臨時靠岸,也可能直接出國。”
何世榮:“我知道了,馬上幫你協調,記住,一定不要鬧出太大的亂子。”
一整艘郵輪的犯罪嫌疑人,他還是非常心驚的。
若船上的人和之前被擊斃的嫌疑人一樣悍不畏死,哪怕自殺也不愿被捕,港口豈不是要變成人間煉獄?
要全力避免這種事情發生。
陳益:“好。”
洪瀚陽已經死了,這是讓柏拉圖組織剩余成員投降的最佳突破口。
郵輪的位置實時掌握,因航行速度過慢,需要耐心等待幾天時間,暫時沒有必要聯系海警在海上將其包圍,靠岸后再說。
若不靠岸直接出國,那沒辦法,只能強攻。
總之,這艘郵輪是離不開華夏的,結果已經注定,就看過程了。
三天后。
表面祥和的帝城實則已經發生震動,早在洪瀚陽還沒死的時候邢老爺子便對洪家動手了,毫無征兆之下,洪家的勢力瞬間減少了三分之一。
洪老爺子盛怒,想去找邢家討說法但根本見不到人,方延軍那邊也是閉門謝客,連電話都打不通。
與此同時,洪瀚陽的尸體運到了帝城,專案組重啟,七大城市的隊長在極度懵逼之中再次齊聚帝城市局,召開最終的行動會議。
行動的目標只有一個:逮捕那艘郵輪上的所有人。
會議上,七位隊長罕見保持了沉默,都是專案組的核心人物,但最終在關鍵案情上卻被排除在外。
他們尊重陳益,也知道陳益肯定不會是為了搶功而有自己的理由,但內心多少還是有些小情緒。
陳益明白這一點,誠懇致歉,并首次公開表明嫌疑人洪瀚陽在帝城的能量。
以洪家的地位,在場沒人能惹得起,就算是陳益也得依靠方家的協助。
換做是你的話,你會怎么做?
秦河還好,其他六位支隊長在聽完陳益的話后頓時心驚,若是讓他們負責此案的偵查工作,就算查到了洪瀚陽,恐怕最終連審訊的資格都沒有,上面肯定會插手的,審也輪不到他們來審。
意識到陳益的處境,所有隊長內心的小情緒煙消云散,甚至有些慶幸陳益沒有將他們給拉進來,免了池魚之災。
接觸的越高,危險越大啊。
“陳巡,郵輪此刻在哪?”有隊長問起正事。
陳益開口:“快到兩制區了,但航線沒有發生改變,判斷要么在粵州臨時停靠,要么直接出國。
粵州那邊已經聯系好了,不管郵輪會在哪個港口靠岸,當地特警和刑警會立刻將其包圍。
秦隊,指揮權交給你如何?”
他沒打算親自去截船,帝城這邊得盯著。
那艘郵輪百分之百會被警方包圍,去與不去結果都是一樣的,秦河身為帝城刑偵總隊的隊長,同樣能做得很好。
“沒問題。”秦河答應的很痛快。
在場除陳益和耿建清外,當屬他職位最高,理應也必須擔此重任。
至于陳益為什么不去……很簡單,洪瀚陽死了,洪家是不會放過他的,后續的事情需要解決。
散會后,眾隊長離去。
耿建清沒走,坐在那里盯著陳益看,表情有一種我把你當后輩你拿我當外人的感覺。
他早就察覺哪里不太對勁,現在果然出事了,而且還是出的大事,洪瀚陽直接變成了尸體。
“耿叔,別這么看我,我也是迫不得已。”陳益無奈,掏出香煙點燃。
耿建清沉著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洪瀚陽的問題很大?”
陳益解釋:“這個真沒有,只是懷疑而已,后面發生了很多事,慢慢去印證,我不抓洪瀚陽,為的就是想確定在他在組織里到底是什么地位。
直到福爾迪被殺陳學淵被捕,我才鎖定他是幕后主使。”
耿建清突然道:“洪瀚陽不是拒捕吧?”
陳益詫異:“當然是拒捕,他們所有人身上都有槍。”
這是實話。
耿建清:“以你的實力要想活捉……算了不重要,傷害了那么多人還涉嫌叛國,死不足惜。
我也不擔心你,有方家在,他們不會拿你怎么樣的。
你放心,我和洪家沒有任何關系,警部那邊該怎么匯報,我心里有數。”
陳益沉默片刻,誠懇道:“謝耿叔。”
耿建清離開了。
會議室只剩下了特案組。
“等秦隊準備完畢,你們和他一起去粵州吧,帝城這邊已經沒有工作了。”陳益說道。
騰大斌開口:“我還是留下吧,粵州那邊多一個人少一個人無所謂。”
他比其他人要更懂洪家勢力的盤根錯節,不是幾天時間就能解決的,現如今洪瀚陽的尸體已經運回帝城消息傳開,陳益已然成為焦點。
陳益笑道:“沒必要,你們要是不想去就不去,自己安排時間吧,我現在需要去一趟警部。”
騰大斌:“一起吧。”
陳益沒說什么,帶著全體特案組離開市局。
車輛剛剛駛出大門便被堵住了,敢在帝城市局門口直接攔車,對方的來歷基本已經能猜到。
洪瀚陽的母親倒也不至于猖狂到當街對陳益動手,此刻的她如同暴怒的獅子般來到陳益面前,近距離下甚至能看到她雙目迸發的血絲。
身后,帶著幾名保鏢一樣的人物。
暫時不見洪瀚陽父親和爺爺的身影,估計正在疲于應對來自邢家的報復。
秦飛和騰大斌見狀立即上前,抬手阻止:“請不要靠近。”
洪母停住腳步。
她后知后覺,自己被陳益給耍了,上次見面的時候還覺得對方挺上道,火速將案件移交了檢察院,隨后洪家出手將洪瀚陽取保候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這才過去一個多月,洪瀚陽就變成了尸體,而且還是警部督辦專案的首要嫌疑人。
可以想象,她的憤怒已經可以化為實質。
就算洪瀚陽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就不能提前告知嗎?雙方商量商量總有解決的辦法,非得魚死網破?
“你……”洪母剛想說話。
陳益先一步打斷:“你兒子的命是命,邢子恒的命就不是命了?那些無辜受害者就沒有親人嗎?”
洪母咬牙:“所以,瀚陽是你故意殺死的。”
陳益嚇了一跳:“您可不能胡說啊,洪瀚陽犯重罪意圖離開華夏,我中途攔截遭遇持槍拒捕,現場都是證據。”
洪母怒道:“堂堂專案組組長親自去截人,你以為我傻?!”
陳益:“那是因為擔心洪瀚陽的消息過于靈通,專案組要是動了,你們洪家能察覺不到?洪家察覺到了,代表洪瀚陽也就知道了。”
洪母現在很想撕開這個小雜碎。
市局很快察覺到異常,領導親自下樓準備看看情況,此刻有兩輛黑色轎車自遠處駛來停在附近,幾名男子下車來到近前。
看到車牌號,洪母臉色微變:顧景峰的人!
“請您離開。”為首的男子看著洪母只有四個字,不容置疑。
沒有解釋,也不報來歷,就簡簡單單四個字。
洪母神色變幻不停,頓時明白了近幾天方家的異常。
既然顧景峰的人來了,說明肯定是方家的意思,意味著方家和邢家已然聯手。
兒子洪瀚陽自己作死也就罷了,還要把整個洪家拉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多留無益,洪母頭也不回的上車走了。
幾名男子也隨之離開,臨走前對陳益點頭示意,表示雙方是同一戰線的朋友。
趕來的市局領導默默旁觀,這好像不是他們所能介入的層次了。
來到警部的陳益去見了戴仕群,這么大的事情,戴仕群很難裝作看不到,他沒有說太多,讓陳益做好自己的事情,盡快將此案徹底了結。
回到特案組辦公室,陳益給方延軍打去電話,詢問是否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方延軍的回應言簡意賅:不插手,靜等結果。
陳益樂得如此,但他不放心,不能離開帝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