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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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一怔，尚未反應過來，端妃看出了問題，虛弱道：“皇上，臣妾覺得給四阿哥找額娘這件事情，還要讓四阿哥自己選。”
皇上看了眼安玲容，慢慢道：“安妃可有這樣的心思？”
安玲容微一尋思，便含笑道：“皇上，臣妾是喜歡孩子，但比起敬妃和端妃娘娘的資歷，臣妾還是差遠了。”
聞言，敬妃和端妃對視一眼，似乎聽出了安玲容的言下之意。
安玲容不打算跟她們爭搶孩子的撫養權，那各自的勝算無疑是提高了些。
可這番話落入皇后耳中，就顯得非常刺耳了。
皇后打著太極，笑著道：“哪有女人不喜歡年幼懂事的稚童呢，就連臣妾……”
皇上嘆口氣道：“你們都喜歡孩子，這個朕知道，可是也得孩子與你們投緣才好，朕已經讓人把弘歷帶來了，他愿意選誰為養母，誰有這個福氣得了朕的四阿哥為子，讓弘歷自己決定。”
他是不喜歡微分低賤的宮女，也不喜歡差點讓自己失了皇位的弘歷。
但這不代表當奴才的就能借著他的不喜，騎在了四阿哥的頭上，這無疑是打了他這個當阿瑪的臉。
更何況弘歷剛生完一場病，差一點點就離開了人世間，使得皇上產生了一絲愧疚，憐憫的情緒。
說著，便有人帶了弘歷進來。
弘歷已經接近八歲了，身量雖比同齡的孩子高些，卻顯得瘦伶伶的，面色也有些發黃，總像是沒什么精神。
安玲容見他雖低著頭，卻有一分這個年紀的孩子所沒有的，對于世事的了然。
皇上強打起精神，和藹地招手，示意弘歷走近。
一指眾后妃，目光深深地向他道：“弘歷，這是你皇額娘、端娘娘和安娘娘，還有敬娘娘，你告訴皇阿瑪，你喜歡她們誰做你的額娘？”
弘歷逐一看她們，片刻道：“皇阿瑪，兒臣真的能有額娘了嗎？”
望著眼中流露出真摯情感，渴望母愛的弘歷，看似無情冷面冷心的皇上，嘆了口氣，道：“朕從不說假話。”
弘歷懂事地點點頭，摸了摸袖口。
稍顯活潑的敬妃輕笑出聲，伸出雙手作勢要抱他：“弘歷，來，來敬娘娘這邊！讓敬娘娘抱抱你。”
安玲容也微笑著，無意間，取過一塊芙蓉酥道：“好孩子，先吃點東西再過去吧。”
唯有端妃深深看了眼皇后，回想起這幾日宮中發生的事情，一顆渴望孩子陪伴在身邊的心，頓時冷了下來。
她是想要孩子，但絕非是弘歷。
除非……
除非，后宮里頭還有嬪妃能生出健康的阿哥，站在弘歷的前面！
想到這一點的端妃，沒有說話，而是露出淡淡的笑意，注視著弘歷。
弘歷左看看右看看，忽而一笑，取過蟹粉糕撲進安玲容懷中。
安玲容身子頓時僵硬住了，調整了一下呼吸，才敢輕柔地拍了拍弘歷的背部。
不是，眼下她還沒有二十歲，怎能有個八歲的兒子啊！
而且，而且還是她不想要的弘歷作為養子……
正當安玲容打算打打太極，把這燙手山芋甩給敬妃和端妃氏，弘歷說話了。
“弘歷能讓安娘娘當額娘嗎？”
敬妃神色一黯，似是無限失落，便有些懶懶的。
端妃倒是和顏悅色，展顏對安玲容笑道：“恭喜安妃了，喜得貴子。”
無奈之下。
安玲容把著弘歷的手，喂他吃了蟹粉糕，又趕緊拿水防他嗆著。
強忍心中的無奈，方笑道：“皇上若放心將孩子交給臣妾撫養，就是臣妾的福氣了。”
眨了眨眼睛，安玲容無比希望此刻的胖大橘看得懂她的眼神，把孩子交給年長幾歲的端妃和敬妃。
而不是她這個，未來可以生育有著自己血脈孩子的年輕嬪妃。
但是，此刻的皇上滿腦子都是安玲容和弘歷相處的畫面。
他的目光溫煦如春陽：“這種母子的緣分是前世修來的，弘歷既選了你，以后你便是他的額娘了。”
皇后如鯁在喉，她雖然一如既往的嫌棄四阿哥弘歷，但這好歹是個皇子啊！
當著她的面被安玲容搶走，未免有些太不把她這個皇后放在眼里了吧？
皇后勉強一笑，似乎是想拉攏端妃和敬妃，道：“皇上，弘歷只是喜歡那塊蟹粉糕才過去的，臣妾覺得這樣不妥，不如您讓弘歷再選一次，免得寒了敬妃和端妃的心。”
皇上的目光柔和得如潺湲的春水，沉浸在安玲容略微顯得有些震驚的眼神里，還有弘歷滿眼歡喜的目光。
如此溫馨的一幕，是他小時候從來沒有遇到過的，只存在于睡夢之中的幻象。
于是，他開口道：“弘歷不小了，朕難得許諾他可以選自己的養母，皇后這是要朕當著眾人的面食言？”
皇后勉強笑道：“臣妾沒有這意思，只是端妃和敬妃……”
一格電的端妃知道皇后打著什么心思，笑了笑，道：“臣妾倒是覺得安妃和弘歷像極了母子，臣妾和敬妃老了，待在宮里看看，養養魚就算了。”
敬妃察覺到眼下氛圍不對，緊接著，想到安玲容曾經許諾過她的東西，只能點了點頭，看了眼弘歷，跟了端妃的話。
得到滿意答復的胖大橘，再次看了看弘歷和安玲容的互動，就去養心殿批奏折，順帶給弘歷的玉碟上改東西了。
免得前朝的那些人，趁著沒有話語權的時候，就拿他當年的事情做文章，惡心他。
眾人依次散去。
皇后看了眾人散去，手上微一用力，一雙瑪瑙纏絲鐲敲在紫檀桌上發出清脆欲裂的響聲。
剪秋忙笑著捧過一碗阿膠來遞到皇后手中，輕聲道：“娘娘，這阿膠平肝理氣的，您喝一點兒吧。”
皇后接過阿膠伸手欲摜，剪秋忙攔著喊道：“娘娘仔細燙了手。”
皇后冷笑一聲，由著剪秋接過了阿膠，也不顧阿膠的湯汁淋淋瀝瀝滴在了手上，便道：“去御園狠狠掌那幫人的嘴！本宮交代的事沒一件做得好的，惹出這樣的事端來便宜了別人！”
本來按照她的吩咐，奴才們應該做好表面文章，爭取把四阿哥養的白白胖胖后，她才好繼續做些文章，讓皇上聽到四阿哥好了后，送回外面的山莊養著。
四阿哥的生母出身擺在那，先前又不得皇上喜愛，誰知道，短短幾天時間。
弘歷的生病，被刁難的事情就傳到了皇上的耳里，并且還叫那安玲容撿走了孩子。
萬一……
萬一日后安玲容再生個皇子，有著雙皇子在膝下的她，豈不是趕超了從前的華妃？
越想越氣的皇后，又摔了幾個碗。
此刻的她跟翊坤宮的華妃，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剪秋忙賠笑道：“是，她們沒照顧好四阿哥，娘娘氣惱也是有的，只是娘娘別傷了身子。奴婢知道，那些照顧四阿哥的人不是沒用心思，只是不敢太急了，誰也沒想到四阿哥身子那么好，能熬過時疫，本想著……”
皇后目光微冷，仿佛含了化不開的冰霜：“來不及了！”
剪秋的語氣低沉而狠戾：“來得及，伺候四阿哥的人是裁了一批，但要緊的奶娘乳母是跟過去的。”
皇后的唇角化出幾分薄薄的笑意，似照在冰面上的陽光：“那么剪秋，你該知道怎么辦。”
皇后起身往寢殿走去，唯有裙幅的擺動恍若天際的云霞浮動，余下華光曳然。
弘歷跟著安玲容到了永壽宮，猶是有些怯怯的。
安玲容只留了槿汐在身邊，親手取了一套干凈衣裳替他換上，又打了水仔仔細細擦了臉和手，方才溫聲道：“弘歷，你已經到了永壽宮宮，不必再害怕了。”
弘歷用力點點頭：“只要離開御園，我就不怕了。”
安玲容示意槿汐取過架子上的白藥粉，自己輕輕地替弘歷擦在傷口上：“在假山上擦得疼不疼？”
弘歷搖搖頭：“不疼。”
自然撫養了四阿哥，安玲容只能當個好母親，做著昔日甄嬛應該做的事情。
安玲容撫著他的手臂，輕輕地吹著：“傻孩子，怎么會不疼呢？”
弘歷露出一絲頑皮的笑意：“我自己撞的，當然不算疼，而且我不說，誰知道我擦傷了呢？”
說著，他低下頭有些傷感，“嬤嬤們和乳母都不管我。”
安玲容柔聲道：“就是因為她們不管你，你才要管自己。”
弘歷乖巧地點點頭。
安玲容柔婉笑道：“你若叫不慣我額娘，也可以叫我安娘娘，反正都一樣，你的親額娘是誰，本宮知道，但我會像待親生孩子一樣待你好。”
弘歷睜大了烏圓的眼珠看著她，輕輕點了點頭：“安娘娘，我選您是因為您的宮女槿汐姑姑曾經待我好，那么您為什么要選我？”
安玲容靜靜地看著他，這個孤苦伶仃失去母親庇護的孩子，他的天真頑皮之下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思量和遠慮。
安玲容亦不瞞他：“因為有些事情不光看人，更看天意，本宮相信因果報應。”
弘歷早些年沒了父親的疼愛，母親早早的去了。
正如同安玲容的父親和生母一樣，這兩人都是充滿了悲劇和戲劇的籌碼棋子罷了。
只是到后來，一個成了贏家，一個淪為了人人憎惡，壞事做絕的輸家。
弘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知道了，所以今天皇阿瑪讓我選，我便選了您。”
安玲容含笑道：“真是好孩子，我說的你都明白，那么以后便不用怕了，安安心心待在我這兒就是。”
兩人正說著話，卻聽寶絹在外道：“小主，惠嬪娘娘過來了。”
安玲容忙讓了眉莊進來。
眉莊一進來便急躁躁的，但當她看到了弘歷也在，連忙改口道：“聽說妹妹新得了個兒子，我趕緊過來看看，恭喜妹妹了。”
安玲容笑道：“是大喜，誰也不承想皇上突然召了我去，原是有這樣的福氣等著我。”
眉莊讓采月抱過兩匹青緞道：“我那兒也沒什么太好的東西，尋了兩匹緞子出來，給四阿哥做件衣裳。”
安玲容眨一眨眼，弘歷便明白了：“多謝惠娘娘。”
不懂弘歷出身的眉莊，只知道他是皇上養在外頭照顧的四阿哥。
頭一次見年幼的皇子甜甜喊她娘娘，身為母親的眉莊笑著道：“真是個懂事的孩子，難怪大家都喜歡你。”
安玲容笑吟吟道：“這么喜歡孩子，就該自己趕緊再生一個了。”
正說著，外頭忽然熱鬧起來。
安玲容隔著霞影紗往外一看，卻是內務府的主事太監帶著弘歷曾經的乳娘，并且還有十幾個太監捧著抱著一堆東西來了。
黃歸全滿臉堆笑，恨不得眼縫里也擠出笑意來：“皇上說了，安妃娘娘有了四阿哥，宮里得多添置些東西。”
“這不，內務府趕緊給挑了上好的東西來了呢。”
他說罷，便探頭，“惠嬪娘娘也在啊！奴才先前沒看見您，還請娘娘恕罪。”
為安玲容感到高興的眉莊，打趣黃歸全，“黃總管眼里只有玲容妹妹和四阿哥，自然看不見我。”
黃總管討饒了許久，眉莊才消停了些，由著他一一說了拿來的東西，殷勤地在一旁奉承。
說到正事，當著安玲容，弘歷，還有眉莊的面，他道：“原先伺候四阿哥的人都被皇上打發了，這是四阿哥從小的乳母翠嬤嬤，所以留了下來在永壽宮跟著照顧四阿哥。”
旁人聽得這一聲還好，四阿哥不自覺地打了個激靈，往安玲容身邊縮了縮。
安玲容即刻明白：“她是你的乳母，卻待你不好，是不是？”
弘歷低頭片刻，眼里噙著淚道：“我想不明白，別的奴才也罷了，嬤嬤跟著我那么久，為什么也這么待我了？餓著我，凍著我。”
安玲容低低道：“人心會為了利益變，只有親情才是不變的。”
話音剛落，只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從人群后走出來，見了弘歷便喜笑顏開，伸手撲過來：“我的好阿哥，原來你先來了，叫嬤嬤我好找呢！”
槿汐蹙眉道：“你是什么人，當這兒什么地方，見了安妃娘娘和惠嬪娘娘居然這般不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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