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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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玲容抬手示意寶絹幫襯寶萍幾句話,把證據都拿到眾人眼前,免得皇后借著機會就顛三倒四,把謀害淳貴人肚子里子嗣的事情,怪罪于她。
她既然敢把淳貴人放在永壽宮的東殿好好養著,就不怕有人敢用對方肚子里的子嗣做文章,打擊她的位份跟皇上心中的地位。
寶絹領命,上來將滔滔不絕的繪春打斷。
沒有任何猶豫的把一碗看似清澈的水跟白膏捧在頭頂上方,給嬪妃和皇上圍觀了一會。
華妃冷眼看著這場大戲,難得開口幫了安玲容一次。
“本宮瞧著這白膏像是萃取出來的豬油,專門給小廚房做飯用的,只是這碗平平無奇的水,本宮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問題。”
緩緩下場的寶絹,臉上絲毫沒有膽怯,畏場的神情。
她先是夸贊了一句華妃娘娘,然后又道:“這些豬油膏是御膳房專供給沒胃口的小主娘娘,一時半會增添菜色香味的東西,都是從動物身上精挑細選提取出來的寶貝。”
“宮里大部分的娘娘跟小主都吃過這玩意,只是奴婢沒有想到有些別有用心的人,竟然把注意打在了御膳房的豬油膏上。”
欣嬪好奇地望著碗中與尋常水一模一樣的水,疑惑道:“這些白膏跟水有什么不同么?”
安玲容淡淡道:“有沒有不同,叫太醫看過了就是了。”
溫太醫忙應了聲是,與其他太醫頭看了片刻,神色凜然。
“回稟安妃娘娘,這些豬油膏里都摻了磨細了的朱砂粉末,因為朱砂本身只是甘,微寒,有微毒,本來少少食用也還無妨,但日積月累下來,等于在生服朱砂和水銀,慢慢損害胎兒,其手段老辣之極呀。”
溫太醫又道:“微臣也在御膳房也問過,淳貴人與音貴人有孕后所食魚蝦,的確是用上了少量的豬油膏,絕對不會錯的。”
兩位得了證據的江太醫,望著座位上沒有表情,任何暗示的華妃娘娘。
約過了幾秒后,他們才異口同聲說出這水中的門道。
這水看起來清澈無比,宛如御書房做菜用的露水和泉水。
但實際上只要把這碗水放在太陽底下,用斜視的方法去觀看,就能瞧見這碗水的上頭漂浮了一層銀色的顆粒。
而這些銀色的顆粒,正是被煮沸了的水銀。
用這種水做飯,養淡水魚之類的御膳房,說是沒有害人之心,他們是萬萬不信的。
眾嬪妃聽著御膳房里有這么多害人命的東西,下意識把目光放在了皇上身邊的皇后臉上。
要知道,這后宮真正能夠差事全部宮人,管理上上下下千口人頭的主子,唯有皇后娘娘啊。
就算安妃幫襯華妃,協理六宮一段時間了。
可是她絕對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接觸到掌廚的御廚們。
那可是一脈單傳,從先帝時期就開始伺候皇上,嬪妃們的老人啊!
一時間,欣嬪嚇得忙掩住了口,驚惶地睜大了雙眼,下意識地按住了腹部。
這幾日,她也有吃過御膳房送來的魚肉啊!
端妃閉著眼連念了幾句佛號,搖頭不已。
華妃嫌惡地看著那些東西,連連道:“好陰毒的手段!”
音貴人與淳貴人早已一臉悲憤,數度按捺不住,幾乎立時就要發作了。
眼瞅著自己的老底都快要被安玲容挖出來了,百密一疏的皇后使了個眼色,繪春心領神會,默默退了下去。
調整了一下表情,皇后滿臉羞愧,忙起身道:“皇上恕罪,本宮以為有著安妃協助,嬪妃們每日的飲食已經照顧十分仔細,卻不承想還是著了如此下作的手段,還請皇上降罪!”
皇上瞟了心善的,一直操勞后宮多年的皇后一眼,慢條斯理道:“皇后你的確算是小心了,但再小心,總有百密一疏的時候,這御膳房當差人,怕是不想要腦袋了!”
此時音貴人再忍不住,跪在了地上抱住皇帝的腿。
“皇上,皇上,臣妾懷胎八月,突然早產,卻產下那樣的孩兒,以致被皇上厭棄,臣妾一直不敢怨天尤人,只以為是自己福薄命舛,如今細細想來,原來便是有人這樣暗中布置,謀害臣妾和皇上的孩子!”
音貴人哭得傷心欲絕,在場之人無不惻然。
淳貴人也背轉了身,咬著絹子哭泣不止。
溫太醫道:“音貴人且勿傷心,依微臣看來,這個要害娘娘的人,一開始用藥極謹慎,幾乎是慢慢入藥,所以娘娘才會拖到八月早產生下那樣一個孩子。
“不過好在安妃娘娘妙手回春,懂得些旁人不愿意鉆研的偏方,如今的阿哥已經健康了不少,相信再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到娘娘身邊了。”
溫太醫的這番話說的滴水不漏,使得夏冬春蒼白的臉色終于好了那么些。
“而對淳貴人,那人似乎放心大膽,用藥也更猛,所以會害得淳貴人懷胎四月,落了紅,差點就……”
第一次當母親,提心吊膽這么久的淳貴人終于忍不住痛哭失聲。
“安妃娘娘既已查到這么多,那么煩請告訴嬪妾一聲,到底是誰在謀害嬪妾的孩子?”
安玲容看著神色陰郁不定的皇帝,站在那兒面無表情的皇后,氣定神閑道:“不止你們,臣妾也很想知道,后宮有如此陰毒之人留著,喪心病狂,謀害龍胎,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所以臣妾在請所有人到場的時候,也已領了太后的意思,讓槿汐帶了人遍查所有嬪妃的寢宮,想來很快就有消息了。”
聞言,皇后嘴角露出了一抹放心的笑容。
安玲容就算是領了太后的意思,那宮中服侍過太妃的槿汐,也萬萬不敢查到她的寢宮內。
況且,就算她查了,那些東西也都在……
安玲容話音未落,槿汐已帶了人匆匆進來,福了一福道:“安妃娘娘交代的奴婢都已經做了,果然在其中一位娘娘宮中的屜子底下找到了一包朱砂,還請安妃娘娘過目。”
安玲容將那包朱砂遞到皇帝面前:“皇上聞聞,這包朱砂沾上了什么氣味?”
皇上取過輕輕一嗅,目中的瞳孔驟然縮緊,那種厲色,匯成一根尖銳的長針,幾乎能戳死人。
他轉過頭,默默看向自以為運籌帷幄的皇后。
眾嬪妃也屏住呼吸,不敢說話。
皇后見皇上看向自己,甚至還覺得有些奇怪。
皇上沉聲道:“是水果的氣味!皇后,宮里只有你一個愛用水果熏染香的!”
“什么?”
嬪妃們捂著胸口,不敢置信地看著皇后娘娘。
這件事情,難道是皇后娘娘做的?
她為什么要陷害淳貴人跟音貴人啊!按理說,她是后宮嬪妃們誕下子嗣的皇額娘啊!
皇后心頭大驚,眼見皇帝只逼視著自己,情不自禁跪下。
“皇上明鑒,臣妾真的不知情,更不知妝臺屜子中何時會有這包朱砂!”
說著,她的護甲直接指向了安玲容。
“好一個安妃,膽敢派人搜查本宮的寢宮,并栽贓嫁禍本宮!”
聽到皇后的掙扎,安玲容閉目長嘆一聲:“槿汐,你實說吧。”
槿汐道:“皇上所言不錯,奴婢的確是從皇后娘娘宮中搜到的,只不過此宮并非皇后娘娘住著的地方,而是久病在身的剪秋姑姑的床底下,搜刮到的。”
“根據剪秋姑姑所言,是那江福海被音貴人欺辱過,心中滋生的怨恨,又跟黃歸全總管串通一氣,當著病重剪秋的面取了水銀,朱砂。”
“又因成功陷害音貴人之后,他們又想拉淳貴人和安妃娘娘下水。”
此言一出,華妃和曹貴人有些震驚地看著坐在那兒的安玲容。
而皇后默默松了口氣,摸了摸心跳逐漸加速的心口。
華妃沒有想到,這么好的機會,安玲容她竟然沒有指使槿汐嫁禍皇后那個老姑婆。
一個黃歸全跟江福海,兩個沒了根的太監怎敢下手謀害兩個貴人?
這其中一定是有皇后指使的!
于是,華妃耐不住性子,開口問道:“那剪秋見了兩個太太監謀害子嗣?不曉得跟皇后娘娘稟報?”
槿汐答:“回華妃娘娘,剪秋姑姑病重后,嗓子已是壞了大半,沒有辦法開口解釋,身子骨也沒力氣,只能攤在床上眼睜睜看著黃歸全跟江福海在她房里提煉朱砂,水銀。”
“如果不是奴婢托了會手語的姑姑,連蒙帶猜,也沒有辦法從剪秋的床底下,發現這些害人的東西啊!”
安玲容也笑著道:“不錯,正是因為兩人謀害子嗣的行為,間接性讓剪秋的病情加重,畢竟患者吸入了大量的水銀和朱砂,身子骨肯定不如以往好了。”
她無視了華妃的眼神,甄嬛投來的不解目光。
因為安玲容知道,太后是不容許她借此機會扳倒皇后的。
如果她說出了實情,說不準太后也會如同當年的端妃般,進入她的永壽宮救場。
到那時候,她在太后眼中的無疑是了第二根刺,比華妃要聰明,顯眼的刺。
所以考慮再三后,安玲容還是決定打壓一番皇后囂張的氣焰,再滅掉不老實的黃歸全,以及江福海這兩個不確定因素。
至于剪秋,吸收了大量的水銀跟朱砂,日后就算能繼續服侍皇后,也沒辦法再參與些重大的事情了。
坐在位子上的皇上陰沉著臉,口中道:“宣他們進來!”
窗外明明是三月末的好天氣,陽光明亮如澄金,照在殿內的翡翠畫屏上,流光飛轉成金色的華彩流溢。
中庭一株高大的辛夷樹,深紫色的蕾如暗沉的火焰燃燒一般,恣肆地怒放著。
被壓著的黃歸全,還有江福海走了上來。
兩人早在慎刑司呆了一上午,身子骨已經不如從前了。
依照皇上的意思,兩人顫顫巍巍地說了陷害嬪妃們的動機,沒有出言陷害皇后的想法。
皇后雙目緊閉,忍住眼底洶涌的恨意,睜眸道:“很好,很好,本宮竟然不知道黃歸全跟江福海謀害音貴人和淳貴人,當真做的是天衣無縫。”
從后方趕來的繪春,擦了擦手,死死盯著抬起頭來的黃歸全一眼。
被繪春和皇后注視著的黃歸全,他先是支吾兩聲,突然掙起身子,一頭撞在了正殿中柱子上。
頓時血濺三尺,一命嗚呼,嬪妃們嚇得尖叫起來。
忍不住的夏冬春二話不說,沖上來照著江福海的面門便是狠狠兩個耳光。
她還要再打,卻被跟上來的繪春死死拉住了。
繪春見機會來了,偷偷往江福海的袖口上扔了幾顆小藥丸。
與此同時,夏冬春口中猶自罵道:“你這賤奴才好狠毒的心,還敢說我欺辱過你,我又不是麗嬪,嘴上一口一個沒根的東西,你這個死太監,居然狠心到連我腹中的孩子都不肯放過,要他差點死在我的面前!”
江福海被打的暈頭轉向,腦中嗡嗡地暈眩著,臉上一陣陣熱辣辣的,嘴角有一股熱熱的液體流了出來。
他伸手一抹,才發覺手上猩紅一道,原來是音貴人下手太重,打出了血。
順勢吃下藥丸的江福海,看著面目可憎的夏冬春,笑了笑。
不只是笑夏冬春分不清狀況,還是在笑自己是賤命一條,不值得人保。
他只是看著那大熏爐上慢慢滴下的血液,一滴又一滴滑落,撞得頭殼破碎的黃歸全被人拖了出去。
這樣溫暖的天氣里,江福海居然生出了徹骨的寒意。
沒過多久,他的嘴角流露處黑紅色血液,躺在地上,不動彈了。
繪春臉色慘白,對著嬪妃們說道:“皇后娘娘,江福海好像服毒自殺了。”
解決了幫忙做事的下人,皇后嘆口氣道:“受不住刑法的奴才,畏罪自殺,也是在所難免的。”
“只是后宮出了這樣的事,原是臣妾不察之過,人證物證俱在,也都是本宮宮中的人,本宮是無從抵賴,皇上要如何查辦,臣妾聽命便是。”
“只是剪秋實在可憐,又沒有辦法稟告給本宮,告訴本宮實情,白白害的大家擔驚受怕了這么久,本宮這皇后當的不如姐姐啊!”
皇后此言一出,空氣中有膠凝般的滯緩與壓抑。
庭院中的香輕而薄地纏上身來,聞得久了,幾乎如同捆綁般的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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