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不留春
當陸嚴河跟粉絲的合影在社交媒體上引起了很多爭議的時候,陸嚴河已經在造型師的幫助下“煥然一新”。
整個過程,安娜·懷特都在旁邊坐著,觀察他。
對于自己等會兒要出現在紅毯上的造型,陸嚴河身上的每一個東西,幾乎都有代言品牌。
房間里的人也因此不少——
這是在鄒東和汪彪他們租的房子里弄了。
人太多了,太容易把安娜的房子給搞亂、搞臟,雖然安娜自己反復說沒有關系,回頭收拾就行。
等陸嚴河從頭到腳都被搞定了以后,安娜·懷特有些驚訝地說:“你似乎對于你的造型沒有太多意見。”
陸嚴河點頭,說:“除非是我自己特別受不了的,一般情況下,就交給他們了。”
安娜·懷特說:“為什么你在這方面的自我少了很多?一般來說,每一個明星藝人都對于自己的形象有著近乎苛刻的要求。”
這一點都不分男女。
陸嚴河說:“因為要按照我的喜好來,每一次出場都一樣,我還是挺樂意展示一點不一樣的樣子,紅毯嘛,我不想每次都西裝革履的,跟個模特一樣。”
安娜·懷特:“好吧。”
這一次他甚至還要拿著一個權杖上紅毯。
這是他代言的珠寶品牌借出來的,價值上億。
房間里這么多人,其中有四個就是這根權杖的保鑣。
現在權杖就在他們的手上拿著,等到之后再給他。
所以說,為什么他的代言品牌希望他一定要來比卡洛電影節。
這種級別的活動,一年下來,就那么些個,陸嚴河這一次不來,下一次可能就是金球獎和奧斯卡,但那種場合,也不適合他拿著一根權杖進場,這是要分場合的。
陸嚴河出席的場合越多,品牌方可以借他呈現的東西類型就越豐富。
毋庸置疑,這根權杖也不是要通過他的手賣出去。
這種東西,純粹是品牌方用來給自己提升品牌形象和價值的。
陸嚴河拿著這根權杖一出場,OK,這一次曝光就會被賦予品牌一種“高貴、神秘、血統”的印象。
三流明星幫品牌賣貨,頂級明星幫品牌鞏固整體價值。
跟陸嚴河合作的品牌,還真沒有只是期望他能幫忙帶貨的。
人家的價值就不在這里。
那都有網紅、流量等人去做。
陸嚴河的造型還算是比較好弄的,總共就弄了半個小時左右。
尤其是本來有個品牌想要往他的衣服上再加幾個配飾,陸嚴河直接拒絕了。
“已經拿著一個權杖了,再加幾個配飾,我就可以直接去參加化妝舞會了。”這是陸嚴河今天唯一拒絕的一個建議。
比卡洛電影節開幕式的紅毯,陸嚴河被安排在差不多中后段。
正是紅毯上最鬧哄哄、亂糟糟的時候。
但是,比卡洛電影節怎么會讓陸嚴河摻和到一幫人里出現呢。
他們要這么做,媒體也不答應。
這位現如今的當紅炸子雞,他要登場的話,紅毯上的其他人也就不會走了,沒有人會再去拍他們。
所以,當陸嚴河下了車,來到紅毯入口的時候,現場的安保們就開始控制人流,準備清場了。
這是各大頂尖電影節經常干的一件事。
這是他們給大咖們的禮遇。
但很多人誤以為只要是大咖,每一次都會有這樣的禮遇。
其實也不是這么回事。
這需要看看這位大咖是什么情況,又是來干什么的。
比如陸嚴河,是官方邀請的嘉賓,這一次又沒有電影劇組入圍,是以個人身份前來,那這個性質就是純粹的“邀請大咖嘉賓”,這種情況下,電影節官方大概率是要為他清場的。
不然,這也是不尊重電影節自己。
在陸嚴河身后要登上紅毯的,正好是《猶豫人生觀》劇組。
陸嚴河跟他們開心地打招呼。
隨后,現場工作人員就指引陸嚴河可以走上紅毯了。
陸嚴河慢條斯理地拿著權杖走上去,以一個慵懶而從容的姿態,向兩邊的媒體和攝影師們微笑,揮手。
現場的音樂忽然一變,響起了《熱帶雨季》的配樂。
悠揚,緩慢。
陸嚴河踩著音樂的卡點,在紅毯上表演著自己的默劇。
他從來沒有在紅毯上這么“多樣”過。
整個人都仿佛是一個從舊世紀走出來的年輕紳士,清俊,有風度,又松弛。
直到走了三分之一,音樂忽然又變成了《小鬼當家》那段歡快的、緊張刺激的配樂。
全場都聽出來了,發出一陣歡呼和尖叫。
陸嚴河干脆拎著自己手里這根權杖,開始隨著音樂的律動而做了一些輕松搞笑的動作。
現場一陣接一陣的尖叫和歡呼聲。
陸嚴河算是給足了比卡洛電影節面子,在紅毯上這么玩花活,他是第一次。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一個轉身,一溜兒音樂踩點的歡快步伐,走到紅毯入口處,對汪帥導演以及于孟令、江月他們說:“來吧。”
他們都一愣。
陸嚴河直接面向于孟令做了一個邀請女士跳舞的手勢。
于孟令這才驚喜地一笑,有些矜持地將手交了上去。
陸嚴河牽著于孟令的手,隨著《小鬼當家》的伴奏音樂,隨性地跳起了一段恰恰。
現場的掌聲、歡呼聲和尖叫聲來到了一個高潮。
這是他們之前根本沒有打過招呼的,也是陸嚴河偶然心之所起想到的。
他跟于孟令一起跳了十秒左右,才笑著松開了手,向于孟令做了一個姿態優雅的鞠躬和退場手勢,朝并沒有跟上來的汪帥、江月他們揮了揮手,致意了一下,隨即,又牽起了于孟令的手,帶著她回到紅毯入口處,把她的手交到了汪帥導演的手里。
“導演,我們一起合影吧?”
陸嚴河邀請《猶豫人生觀》所有人一起跟他走上了紅毯,合影之后,他就說了一句“我走了,里面見!”,大步流星地跟紅毯兩邊的攝影師們揮揮手,到了最后一段,才停下來,在定點上讓兩邊攝影師們拍了一會兒,進入了電影宮。
陸嚴河在紅毯上的這一段表現,成為了各大媒體瘋狂報道和傳播的內容。
他和于孟令兩個人在紅毯上的“恰恰”,也成了社交平臺上當天最火的動圖之一。
在每個人都常規表現的時候,他直接在紅毯上開了個大。
紅毯,從來都是最容易爆、同時也最容易引起關注的地方。
像陸嚴河這種級別的演員,但凡能夠做出一點超出常規的舉動,就一定會被全世界各國各地的媒體報道。
于孟令也因此而漲了一波名氣。
那個跟陸嚴河一起在比卡洛電影節紅毯上跳“恰恰”的女演員。
每一個媒體在報道這個新聞的時候,都會提及于孟令的名字。
陸嚴河這樣做,其實就是在給比卡洛電影節創造一個非常大的話題的同時,幫助于孟令和《猶豫人生觀》劇組,獲得了一大波曝光和流量。
三贏。
事實上,每一次陸嚴河來到國際電影節,都能為它帶來巨大的曝光和熱度。
這樣的曝光和熱度,不靠兵行險著,也不靠一些博眼球、博出位的夸張言行舉止,相反,每一次引起的話題都非常符合他的身份與大眾印象,不僅能夠為各方帶來流量和關注度,也能讓他在大眾心中的好感度增加。
這是一種天賦。
“這不是提前就溝通好的嗎?”相熟的媒體記者在電影宮內見到陸嚴河,問及剛才在紅毯上的情況,很震驚地反問。
陸嚴河搖頭,說:“沒有溝通,就是臨時起意。”
當然,有這樣想法的并不是只有這個記者一個。
很多人都以為陸嚴河和于孟令在紅毯上的這一幕,是提前設計的。陸嚴河碰到很多人,都是理所當然這么認為的。
“看來效果不錯啊。”陸嚴河再見到于孟令的時候,笑著說。
于孟令:“你嚇我一跳,完全沒準備,我人都是懵的,也不提前打個招呼。”
“我也沒有預設這些事情啊,現場氛圍到了。”陸嚴河說,“我當時是想邀請你們所有人一起來恰恰一下,結果我牽著你的手出來了,他們卻站在原地不動。”
江月鼓起嘴,說:“那個時候,誰能反應那么快啊,冒冒失失地跟上去,結果實際上根本沒有邀請我的意思,那我不成了蹭紅毯的小丑。”
“你這個時候倒是含蓄了,以前你不是膽子挺大的嗎?”陸嚴河笑著說,“就算是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你誤會了,一起跟上來了,我難道還會把你趕下去?你自己錯過了這么大一波媒體的曝光。”
江月:“我寧愿不要這個曝光,也不會被你誤會成我是一個厚臉皮、蹭紅毯的心機婊。”
陸嚴河:“……我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么。”
江月:“夸我雖然過于謹慎但好歹不冒失。”
“你在我心中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開朗膽子大,別被明星藝人的模具框住了你本身的性格。”陸嚴河說,“你是個演員,不是個偶像,沒有必要那么完美,大不了就是被人罵一頓唄,怕什么。”
江月聞言,“被人罵一頓很難受啊,怎么不怕。”
于孟令拉住江月的手,“行了,你別跟他嗆了,他就是故意在激你呢,你還沒反應過來?”
江月瞪大眼睛。
陸嚴河笑逐顏開,“你看你還是跟人干仗、有點小脾氣的時候最生動,我看你剛才在紅毯上,裝得那么淑女,沒意思。”
江月:“……”
陸嚴河在江月的身上看到了一點王靜的影子。
當然,王靜身上那股野性和隨時發瘋的氣質,勁兒比江月大多了。
江月的氣質是那種每個班上都會有的、性格熱血的、有點男孩子氣的女孩氣質。
這恰恰是她作為一個女演員,最有辨識度的地方。
比起千篇一律的美,紅毯上,還是獨具一格的特點更讓人有記憶點。
陸嚴河是覺得,像江月這樣的新人演員,別錯過這樣的曝光機會。如果能有一次好的狀態被曝光,說不定就被哪個導演看上了,給予一個角色的機會。
很多人都覺得這樣被導演看中的機會,太虛無縹緲,太渺茫。
但事實上,演員就是要不斷地給自己創造這樣的機會。
就像劉燁為了被《那山那人那狗》看中,專門跑到導演面前,裝成在打籃球的樣子,為自己在導演面前留下一個印象。
陸嚴河理解每一個人初來乍到的不安與謹慎,但經歷過很多次這種場合之后,陸嚴河的經驗之談就是,別怕,寧愿莽撞一點,也別畏手畏腳地隱形。
越大的舞臺,越能包容一個人真誠的莽撞,甚至,真誠的莽撞也是這個舞臺最青澀而動人的點綴,沒有人會嘲笑。
“啊,孟令姐,我真的好羨慕啊。”
江月在于孟令耳邊說。
“羨慕他在這樣一個外國人的地盤上,也游刃有余、如魚得水?”于孟令和江月一起看著跟身邊那些外國電影人寒暄交流的陸嚴河,笑著問。
“不是,我羨慕他能這么從容。”江月說,“我真的好緊張,好興奮,我知道自己應該淡定一點,可是我做不到。”
“為什么要做到淡定一點呢?”于孟令握住江月的手,“你就做自己就好了,剛才嚴河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江月:“我知道啊,可我就是控制不了我自己啊,怕丟人,所以我羨慕小陸哥的從容,他好像從第一次登上這種國際電影節開始,就表現得很好。”
“你看過他第一次去國際電影節的視頻?”
“嗯,就是《三山》到西圖爾電影節那次嘛。”江月說,“我看到過很多他現場的視頻。”
“那只能說明一點,他的演技比你好多了。”于孟令輕笑,溫柔地對江月說,“沒有人會在第一次參加這種頂尖電影節的時候不緊張、不興奮,其實你剛才在嚴河面前的那個狀態就很好,因為熟悉,所以即使興奮和緊張,也很生動,他說得很對,他確實有一雙會看人的眼睛。”
江月聽于孟令這樣說話,如江南水鄉走出來的女子,溫溫柔柔,又有金玉清脆之意。
“孟令姐,我也想變成你這樣。”
她整個人都貼了上來。
于孟令眉眼彎了起來。
“你自己這樣就很好,不用變成我這樣。”
從開幕片開始,接下來的幾天,陸嚴河每天的主要內容就是看電影。
但這一次不一樣,他是和安娜·懷特這樣一個專業的電影雜志編輯和影評人在看。
他和安娜·懷特也在每一天看電影之余,就電影以及衍生開來的各種話題進行了漫無邊際的交流、討論,甚至是爭論。
看完劉特立主演的那部《潯陽河上》后,安娜·懷特說:“這部電影的模仿痕跡太重了,幾乎看不到導演自己的表達,它就是一個精致的復制品。”
顯然,安娜·懷特不太認同這部電影。
“這種電影,每年都會生產十幾部,沒有什么出色的地方。”
“你的要求太嚴苛了,雖然電影本身的風格有很多模仿痕跡,可是整部影片的完成度非常高,以一個漁民家庭,見微知著,而且,你能從他們這一家的變化中,感受到時間在細微的流動,它具有一種讓人忘記真實時空、進入一個電影時空的代入感。”陸嚴河說,“而且,這部電影的男主角,給出了非常高級而克制的表演。”
安娜·懷特:“演員們的表演確實都很不錯,但同樣讓我感覺到痕跡。”
“有真正所謂沒有痕跡的表演嗎?”
“沒有,但有可以讓我們忽略掉痕跡的表演。”安娜·懷特直言。
陸嚴河一時無語。
安娜·懷特還不是對《潯陽河上》這么苛刻。
她的苛刻是針對所有電影的。
從開幕片到現在為止,沒有一部電影被她夸過幾句。
這個平時看上去熱情洋溢、溫和有禮的女人,到了這個時候,忽然就變得刻薄、毒舌而且吹毛求疵。
但是,你還沒法兒反駁她。
你只能說她在用一個最高、最理想主義的標準來衡量評判這些電影,但你不能說她在瞎說。
而且,陸嚴河跟她聊了這么幾天之后,深刻地意識到,對于安娜這樣的評論家來說,在她心目中,電影技術層面的東西,都是二流的,作者所折射出來的人生觀、哲學觀,才是一流的,擁有其他人沒有的風格、特質,那才是頂尖的。
簡而言之,安娜·懷特是在用一個衡量“個人作品”的視角,去評價一部其實明明是多人共同創作出來的作品,她明知這是悖論,但依然視電影為導演個人的作品,其他工種,包括演員,都只是導演的工具,手中的“畫筆”。
它偏激,卻又……純粹。它不理性,但給出的批評,卻又一針見血。
陸嚴河一邊心想,影評人就是影評人,永遠只能搭建空中樓閣,但是一邊又慢慢地被安娜的一些理論、想法和態度所影響。
因為他給自己找再多客觀的理由,也知道,在創作的角度,什么是對,什么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