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說完,眉頭蹙得更深。
他繼續按住蕭重淵的手腕,仔細感受那脈搏的跳動。
緊接著,他把手伸向蕭重淵的腦袋,卻被蕭重淵迅速攥住手腕。
感受到蕭重淵的緊張,大夫連忙解釋:“公子,讓老夫看看您的眼睛。”
白明微卻問:“大夫,何事令您介意?”
大夫收回被蕭重淵鉗制的手,繼續解釋:“老夫需要看看公子的眼睛,才能做定論。”
白明微笑了笑,道了句:“我來。”
說完,她把手放到那白綢之上,輕輕解開白綢。
隨著薄如蟬翼的絲綢被取下,蕭重淵那雙美麗的眼眸,也緩緩睜開,就像金鳳輕舒鳳羽。
大夫的目光,透過美麗的外表,直接看向那腐敗的深處。
只見蕭重淵的雙眸宛如覆上一層白色云翳,而那本該澄澈的瞳孔,卻是一片污濁。
大夫那猶如神明般慈悲的神色,也在看到這雙眼睛的剎那,不由得露出悲傷的表情。
他沒有多說,只是道:“一個人若是后天失明,多少會對行動產生影響,但要是把其他感官鍛煉到極致,也能勉強做到正常生活。”
“公子行動與常人無異,并不僅僅是積年累月鍛煉的結果,其中也有人為的干預因素。”
“而最后一次替公子施針的手法,正是老夫在意的事情。若是公子選擇認真調理身體,并且治療眼疾,勢必要再度施針。”
“通過施針讓公子的五感恢復到正常人的狀態,然后再對公子的身體以及眼睛進行調理,否則藥物會對眼睛產生影響,那么公子將再無復明可能。”
“只是這施針的手法,與尋常的手法不一樣,即便是老夫行醫數十年,也無法給公子施針。”
面對大夫的話,兩人并未表現出特別的反應。
白明微點點頭:“怪不得您適才說過,得分開治。”
大夫一捋胡須:“正是,除非現在立即有人能為公子施針,否則必須分開治療。要么先控制住眼疾復發帶來的痛苦,要么先把身體調理好,治療未痊愈的內傷。”
白明微道:“大夫,我們急于趕路,您有什么建議?”
大夫嘆息一聲:“先控制眼疾。這種程度的內傷,普通大夫都能進行處理。只要最近公子不要妄動內力,而眼疾帶來的痛苦被控制住,那么公子的內傷就不會加重,待公子安頓下來后,再進行調養不遲。”
蕭重淵聽到這里,忽然倚到白明微身上:“這下要麻煩夫人保護為夫了。”
大夫一怔:“原來兩位是夫婦,老夫眼拙,竟沒有看出來。”
接著,大夫笑道:“既然夫人能保護這位小相公,那么更是要先控制眼疾復發的癥狀了。”
白明微把手伸到蕭重淵頭上,輕輕推開:“坐好了。”
蕭重淵笑容滿面,竟是半點都不在意白明微的嫌棄。
大夫則取了紙筆,寫下藥方一份,然后遞給白明微:
“夫人,去外面取藥吧,因為這種病癥的人少,店里沒有做好的藥丸,所以藥得現煎,但是伙計會告訴你煎煮藥物的方法。”
白明微知曉大夫應當是有話要和蕭重淵單獨說,道了聲謝后便離開了房間。
屋里只有兩人,大夫的神色變得極為嚴肅:“公子怕是不要命了,怎么能這么作踐自己的身子?”
蕭重淵沒有言語。
大夫繼續道:“上一位大夫把公子的五感恢復到正常水平,便是為了保護公子,可公子不僅在那等危急的情況下強行施針,還動用了內力。”
“要不是公子有渾厚的內力護體,加上之前服下過靈藥,公子怕是早已當場爆體而亡。”
“你們年輕人就是這樣,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體,用藥期間這種情況絕對不能再出現,否則神仙難救!”
蕭重淵恭敬應下:“多謝大夫提醒,我會注意。”
然而這并不是大夫把蕭重淵留下的原因。
頓了片刻,他從藥箱里取出一本書。
那書本已經泛黃,可見時長日久。
他把書本推向蕭重淵:“公子應當嘗試過很多方法,想要復明眼睛,但是都沒有希望,對么?”
蕭重淵默然。
大夫對他的惜字如金并不在意,繼續道:
“南齊有神醫,或許可治療公子的病,但這神醫也只是一個傳言,無人知曉其真實姓名,年齡,以及長相。”
“老夫這些年為了窮盡岐黃之術,也做了不少功課,但歲月催人老,老夫已經沒有那精力和時間去完成生平夙愿,只能認清現實,在此安心治病救人。”
“這是老夫追尋南齊神醫時查詢到的內容,或許對公子有幫助。但公子不必報太大希望,南齊神醫是否存在,還是個未知數。不過年輕人,心懷希望也不是件壞事,對吧?”
蕭重淵起身,恭恭敬敬行了個禮:“多謝大夫,大恩無以為報。”
大夫捋須一笑:“不必謝老夫,老夫這么做并非為了公子,而是想做些事情,幫助大將軍罷了。”
說完,大夫的目光看向外邊。
蕭重淵笑了笑:“原來大夫早就知曉了我們的身份,怪不得適才大夫并未將我倆視作夫婦。”
大夫點頭:“大將軍大敗北燕之時,坊間就出現了不少有關大將軍的折子,上頭畫有大將軍的畫像。”
“而公子盲眼,又是一襲白衣,與大將軍身邊的盲眼軍師對得上,只要稍加留意,不難猜出二位的身份。”
蕭重淵沒有言語。
大夫對他揮揮手:“出去把大將軍請進來,老夫也給她看看。”
蕭重淵頷首:“多謝大夫。”
大夫捋須一笑:“有時候,保重自身也是對至親至愛的一種負責,萬望公子保重身體。”
蕭重淵拱手,隨即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白明微走了進來。
大夫笑呵呵地道:“姑娘,把手放到脈枕上,老夫給你瞧瞧。”
白明微依言照做。
大夫認真地給白明微把脈,隨即又笑呵呵地收回手:“姑娘身體康健,無甚問題。”
說話間,大夫取出一只小瓶子,放到桌面上:“這是老夫研制的回春丸,危急關頭能護住心脈,并且能解百毒,僅此一顆。”
“原本是老夫給自己研制的,但是老夫已經這個年紀,多活少活一天,沒有什么區別,送給姑娘了。”
白明微看著瓶子,一言不發。
大夫看出了她的顧慮,于是解釋道:“姑娘,老夫的母親是平城人士。”
只是這么一句話,便打消了白明微所有的疑慮。
原來這大夫早已看出她的身份。
但這藥物實在珍貴,她沒有立即收下。
最后,她還是收好藥瓶,起身行禮:“多謝大夫。”
大夫連忙虛扶住她的手臂:“使不得,使不得。”
如此,在回春堂的事情算是辦完。
白明微把蕭重淵的藥收進飲嵐背上的袋子里,而后又將身上的五百兩銀子放入義診箱子,便與蕭重淵離開了。
來到城外,白明微有些好奇:“大夫單獨留你說話,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說么?”
蕭重淵也沒有瞞著,把書本遞給白明微。
白明微疑惑地接到手中翻看。
書中記載的是一些藥物的新發現,以及一些治療疑難雜癥的新藥方。
起初并沒有什么特別,直到她翻到后半部分,神色這才一變:“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