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的大喪只有十五天。
只要熬過了這十五天,莊青翟覺得自己找個難忍腹痛的理由尿一泡,而后就進入了依照前例的彈劾流程。
主動摘掉御史大夫的職位避免爭斗牽扯,再進入宦者署,莊青翟對自己的一切都有極為良好的心理準備。
這十五天熬得很艱難。
太皇太后喪訊傳播還不到兩天,就被九靈元圣忽然殺到沖擊了安樂宮,莊青翟和許昌幾乎是將安樂宮的武裝力量提升到了最高。
這兒不僅僅抽調了南軍和北軍高手,安排了五百人的神射手,堅甲陣法也已經催動,一些機簧弩箭甚至淬了見血封喉的毒。
這些防備的方式不說對侵襲者一擊斃命,但凡沾了毒,一切就身不由己。
而堅甲陣的開啟可以帶來極強的防備作用,不僅能讓眾官員擁有安全施法之地,還能抵御術法和外力侵襲。
陣法和淬毒之物不是想弄就隨便弄,催動堅甲陣需要靈玉,而毒越強力就越稀少,頂級的毒藥較之丹藥更珍貴。
而為了邀請李少君坐鎮安樂宮,莊青翟連莊家的家底都掏出去了。
“涇河渭河有水妖爭斗,水淹長安城?”
在安樂宮收到檢查氣象的太史官們報訊,莊青翟臉上微微帶上了幾分扭曲。
熬了快十天,他沒想到禍起蕭墻外。
洪訊和災禍不該是太史官們前來報訊,很顯然,他麾下管理的官員出現了重大失責,更麻煩的是需要止住這場水災,避免發生更大的牽扯。
“這是不是調虎離山之計?”
莊青翟臉色不好,許昌疲憊的老臉上同樣陰云密布。
“誰去斬殺水妖?”
莊青翟詢問了一聲,目光掃向眾人。
“誰鎮守安樂宮?”
當下的朝廷還不曾完成輪換,該做的事情還是得許昌和莊青翟牽頭,涉及權力、后患都由眾人承擔。
距離交接只剩下五六天,莊青翟沒想到這般難熬。
“能不能請李道長幫忙?”
半晌,曲逆侯陳何才提出建議。
曲逆侯陳何有神通境修為,他在常人眼中高高在上,但他在處于高端紛爭時無疑上不了臺面。
處于堅甲陣的他還能祭起寶物殺敵,但處于河水洶涌雨水彌漫之處的他站穩都欠缺可能。
“若這安樂宮被那九靈元圣再次席卷,陳大人能舍身殺敵嗎?”莊青翟臉色鐵青道。
“這……”
曲逆侯陳何張了張嘴,只能將頭埋了下去。
“為今之計只有請未央宮禁衛長李廣將軍”許昌沉聲道:“他擅射,所射距離也遠,承受水災影響最小,應該有能力處理水妖!”
“李將軍的職責是守護陛下,我們抽調不動李將軍”莊青翟搖頭道:“他這些天的情緒也很低迷,能發揮多少實力難言!”
“我親自去請,若有配合方面所需,我親自陪李將軍跑一趟,這兒就交給你們了!”
許昌嘆了一口氣。
他掃了一眼眾人,眾多人皆不敢抬頭看他。
身居高位固然是好,但眾人的高官位置都是靠著祖輩的榮耀強行提拔上來。
眾人占據了位置,也享受著職位帶來的紅利。
這不僅僅涉及俸祿,還涉及官員所能進出之地,所能獲取的大藥、丹藥、法寶、傳承等。
他們享受著資源,但并不過于出色的資質哪怕是堆積了資源也難于向上。
在他們世家圈子中,他們已經算是最優秀的人了,眾人也沒可能將自身所得轉交給其他人。
眾多人在位的數年,這也是阻隔其他人攀高的數年。
諸多人都覺察到了麻煩的到來,但沒有人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只能夾在朝廷動蕩中隨波逐流。
許昌摸了摸頭上的通天冠,又摸了摸腰間的束金繩,持著手中的龍頭拐杖出了安樂宮大殿門。
“我去后殿找一找李道長!”
莊青翟拿著千里江山圖來回踱步了數次,心中有幾分不安,只覺將李少君請入大殿坐鎮才安心一些。
他朝著眾人示意了一下,而后快步踏出了大殿。
天空中的雨水淅淅瀝瀝并不顯大,但這場雨水已經持續了一整天一整夜。
莊青翟伸手接了一些從屋檐下墜落的雨水,又嗅了嗅,而后舔了舔。
雨水中的異味很弱,弱到不喝上一口就很難察覺這是涇河和渭河卷起來的水。
如果不是被提醒,莊青翟也發現不了這一點。
這讓他有些心事重重,只覺這場龍妖做惡的行徑更像是一場調虎離山的配合。
他們當下是守城之態,但凡抽調走幾個重量級的高手,原本還算周密的防護圈就會出現破綻,造成顧此失彼難于周全。
他步伐走快了一些,沿著安樂宮大殿屋檐轉了數次,而后進入了后殿。
這方后殿被九靈元圣損毀大半,但修復起來的速度極快,當下只剩下房梁和門窗配色的問題。
若非李少君阻止工匠刷漆,后殿區域的修復早已經完工。
“要死了要死了,又炸了!”
“你這本就是爆爆裂裂丹,炸一下很正常吧?”
“我不想它炸!”
李少君抓狂又虛弱的聲音傳來,莊青翟只覺對方當下的狀態相當差。
“你也算是有了幾枚成品,不算差!”
“就九靈元圣嘔了一堆融成的那玩意兒,那誰能吃下去啊!”
“這丹是人吃的?”
“不吃進去怎么弄死別人!”
莊青翟敲了敲后殿門,而后推門踏步而入,他只見李少君側躺在九龍鼎旁,又有一個蒙著半個臉的宦官在身后勸說。
大殿內還有茶水味和脂粉味,這兒顯然有女子剛剛離去。
能進入這兒的女子要么是皇太后,要么就只有竇太主。
莊青翟也不以為意,他極為客氣對著李少君行了一禮,而后才敘說自己的苦悶之事。
“水妖爭斗?”
李少君疑了一聲。
僥幸從九靈元圣獅口活命下來,李少君當下一點也不想摻和爭斗,他也沒能耐干這種事。
別說李少君沒能力,鎮元神君當下也是癱了一只手,所發揮的實力有限。
看似分分鐘敗退九靈元圣,但鎮元神君的右手已經被咬出了數十處傷口,一手乾坤大袖差點被破掉。
若非有所牽涉,又不曾有重量級高手前來,兩人早已經尋思跑路了。
“調虎離山?”
鎮元神君也詫異了一聲。
他覺得大漢王朝喪葬儀式太麻煩了,如果按昆侖圣地那樣直接丟萬壽果樹下埋了簡簡單單完事,哪曾需要這般來來回回守十幾天又不斷迎接敵襲。
“本土作戰是最有效削敵的方式,只是我們這一代太不成器,若先帝還在,一切就不會是這樣了!”
莊青翟苦澀解釋了原因。
如果景帝尚在,這就是一場收割的機會,九靈元圣大概率會隕落在大漢境內,能用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收益。
一次兩次效果不明顯,三五次下來對手就會被慢慢蠶食掉。
諸多大型學派都是這么潰敗在朝廷手中,看似大漢王朝風雨飄搖,但諸多對手或已經消失,或已經不成器。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這一批人太弱,莊青翟覺得給太皇太后安排三個月喪葬期都沒問題。
“你的意思是對手大概率會趁著朝廷調動的機會再度前來嗎?”
李少君瞅了瞅九龍鼎,又看了看兜里那幾顆色澤暗淡的丹藥,一時間有點想回北地了。
“如果有人襲擊許丞相,讓我們不得不增援解決雨水之患,安樂宮的事情就只能靠您幫忙支撐了!”
莊青翟臉色肅穆重重點頭。
李少君眼神開始游離,又瞄了身后的鎮元神君一眼。
看著抱著手臂抬頭望天的鎮元神君,李少君只覺心塞得厲害,感覺有點指望不上鎮元神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