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打坐調息的梅映雪,忽然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讀檔回了三峨山。
燕裕站在她的身邊,露出“還是哥技高一籌”的唏噓表情。
雖說是拼死擊破了金銅巨鐘,但那道人明顯將“壞我大事”的怒火歸罪于他,以至于都顧不上跟田越長老繼續鏖戰了,轉頭就要讓他嘗嘗萬蟲噬身的厲害。
好在燕裕當機立斷,直接一個“我殺我自己”,成功挫敗了對方的卑劣意圖。
聽燕裕將事情這么一說,梅映雪也感到頗為棘手,說道:
“若要走守山之路,就必須將鎮派大陣的效果最大化。若是對方擁有這種克制大陣的法寶,那守山之路的可行性就很成問題了。”
“不會。”燕裕卻否定了她的結論,“這次經歷恰恰證明了,守山之路是完全行得通的。別忘了,在太陽真昧劍的判定里,我最后擊破了那金銅巨鐘。”
他不確定修真界的時間線里,是否真的存在這座金銅巨鐘。
不過,考慮到蜀山上清派最后采用的是化整為零、分散潛伏的手段,就代表魔教用來壓制萬劍大陣的金銅巨鐘即便存在,也無人知道其具體的法寶硬度如何,能不能被金丹劍仙的全力一擊給打破。
燕裕打破了夢境里的金銅巨鐘,就代表太陽真昧劍的潛意識認為,這個金鐘并非是堅不可摧的。
“按照你的描述。”梅映雪嘆氣說道,“即便你能擊破金鐘,也絕無可能活著回到峨眉,這條攻略路線依舊推進不下去。”
“你要真有自信,我們不妨來打個賭。”燕裕笑道,“接下來我們還是選擇守山,而這次金銅巨鐘不會成為我們的問題。”
以梅老師的性格,其實是不喜歡打賭的,但她最近倒是有個一直在糾結的事情,那就是燕裕順利取得神劍之后,要如何才能侍奉在神劍左右,時時聆聽它的寶貴指導呢?
神劍是屬于劍主的,時常去找神劍請教就等于頻繁打擾劍主,梅映雪不好意思給人添麻煩,但既然如今有了打賭的由頭,她便立刻脫口而出:
“若我贏了,你家讓我常住如何?”
燕裕:?
“不是。”他笑著解釋說道,“不是不歡迎你啊,梅老師,我家的情況你知道的,已經沒有空房間了。”
“我可以睡沙發。”梅映雪堅持說道。
呱,只要能侍奉太陽真昧劍,別說是睡沙發了,要我睡地板都沒有問題咩!
“呃,好吧。”燕裕心想反正你也贏不了,“那如果我贏的話……”
他沉吟了好一會兒,笑道:
“那等我取得太陽真昧劍之后,你要多多向他請教劍道問題,然后把心得感悟撰寫成御劍術教材,發給全國的官培劍仙免費欣賞,如何?”
梅映雪愣了好久,看著燕裕的眼神忽然溫柔起來。
素來不解風情的鋼鐵直女,突然露出這種柔情似水眼神,反而讓燕裕有些無所適從,連忙解釋說道:
“其實只是我想不出別的什么條件,索性就順水推舟做點功德而已。”
“我知道。”梅映雪感激說道,“這也是我欣賞你的地方。”
“別這樣,梅老師,不至于的。”燕裕趕緊勸她冷靜下來,她這樣子實在令人害怕,“我們都是為國為民,為國為民嘛。”
頗費了一番功夫,才說服梅老師接受自己的好意,兩人再次御劍起飛,進入劇情。
這次依舊是主張守山,掌教和長老們沒說什么就同意了。
萬劍大陣,開啟!
巡天守山,開啟!
不過片刻,入了陣中的魔教弟子,便跟防守的蜀山劍仙們殺成一團。
萬劍大陣甚是犀利,斗法能力不夠的魔教妖人,一個照面就會被劍氣斬殺。很快對面也搬出金鐘法器來,敲出陣陣有形音波,來抵劍氣。
梅映雪干掉對手,望向金銅巨鐘的方向,又轉頭看向燕裕。
燕裕還未說話,只聽見田越長老叫道:
“那金鐘甚是煩人,可有人愿意與我同行,將其毀掉?”
“我愿和長老出戰!”立刻便有金丹真人出列叫道。
“好!”田越直接劍光一卷,便將金丹真人的劍光裹入其中,朝遠處的金鐘方向飛去。
梅映雪:………………
她露出愕然沉思的神情來,半晌才緩緩問道:
“為什么?”
“因為太陽真昧劍不需要我們去拯救蜀山上清派。”燕裕解釋說道,“他真正想要的,是弄清楚當初的蜀山究竟有沒有可能被救下來。”
梅映雪沉默良久,才終于弄清楚這其中的關系,忍不住感嘆說道:
“是我輸了,這位神劍的性格可真擰巴。”
“誰說不是呢。”燕裕再次望向遠處,“解決金銅巨鐘的答卷,我已經給出來了,全程都沒有使用兩儀微塵劍。所以如果換成當時的蜀山劍仙,也是有機會能破解的。”
“在這個夢境的劇情里,就是一定能被破解。”梅映雪肯定地道,“因為當時蜀山上清派面臨的滅門風險,并不僅僅只有大陣受制這一個,神劍肯定還需要我們去解決其他難題。”
“沒錯。”燕裕嚴肅說道,“真正困難的還在后面呢。”
下午時分,前線果然傳來消息。
金銅巨鐘被順利擊破,萬劍大陣再次大現神威。
遺憾的是,隨田越長老出征的那名金丹真人,不幸被巨鐘附近埋伏的魔教妖人所害。
為了避免影響軍心,蜀山并未給這位英勇無畏的劍仙,大張旗鼓地舉辦悼念儀式,僅僅只是將其牌位請進祖師殿里,表其功績而已。
但越是不進行正面宣傳,反而越顯得他的犧牲難能可貴,以至于消息在劍仙之中紛紛傳開。
為了不讓戰友的犧牲被白費,一時間大家戰斗越發奮勇爭先,殺敵數量和戰損數量大大增加,以至于掌教和長老們也坐不住了,只能趕緊給劍仙們傳話:咱們現在重點不是殺敵,是盡可能地防守拖延時間!是撐到友派來援!
究竟會不會有友派來援,暫且不提,反正問就是有。
沒了金銅巨鐘的壓制,對面顯然拿萬劍大陣沒什么更好的辦法,只能組織更多人手強沖。
劍仙這邊奮勇殺敵,借助萬劍大陣的威力,殺得對面潰不成軍,第一日順利獲勝。
第二日,進攻人手翻倍。
第三日,再翻倍。
第四日,再翻倍……燕裕和梅映雪已經可以確認,對面絕對有個“鐵血統帥”,能強行用武力壓著下面的人奔赴戰場,否則以這些妖道散修的從心作風,絕對會在外頭瘋狂觀望,煽動其他人代替自己去送死。
但如此一來,蜀山這邊的防御壓力,就會很快被拔升到無法對付的程度。
第十日,峨眉防線終于被潮水般的敵人攻破了。
陳嚴威直接選擇棄派出逃,一劍斬破前來攔截的魔教長老們,隨后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際盡頭。
其余蜀山長老、真人、弟子們也各自四散而逃,至于具體被誰堵截追殺則完全看運氣。
燕裕算是運氣不好,被路過的元嬰魔修順手打了一擊。梅映雪下意識過來救他擋槍,結果被打了個形神俱滅。
讀檔。
第五次回到山頂,兩人的目光都有些呆滯了。
這次他們全程都沒有任何戰術失誤,也沒有遇到什么急需解決的難題,純粹是被對面用不講道理的人海戰術給堆死了——兩邊的整體實力差距過大,遇到這種結果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但如此一來,保下蜀山上清派,似乎就成了不可能的任務。
“肯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錯了。”梅映雪皺眉說道,“人海戰術是無解的,我們的對策應該是避免讓對方使用人海戰術,也就是說要給敵人以‘很快就能攻下來’的假象……難道不應該擊破金銅巨鐘嗎?”
不擊破金銅巨鐘,萬劍大陣就無法發揮全力,敵人的攻勢就不會受挫,自然也不會強行堆人去沖陣了。
“你這種思路肯定有誤。”燕裕卻有不同意見,“示敵以弱的前提是要攻敵之必救,單純為了示弱而自殘沒什么意義。萬劍大陣是防守宗門的關鍵核心,廢掉大陣無異于自斷一臂,然后指望敵人因此而輕敵……如果不輕敵怎么辦?”
“事實證明,之前沒有擊破金銅巨鐘的那次,我們撐的時間明顯更久了。”梅映雪爭辯說道,“敵人本來就不是一條心。萬劍大陣擊殺的魔修越多,反而越能讓他們意識到蜀山防御難摧,從而選擇團結起來——這難道不是給我們的防守增加難度嗎?”
“如果是這樣,或許可以和掌教諫言。”燕裕思索說道,“盡量不殺敵,只傷敵,假裝蜀山防守力量不足,以此來拖延時間看看?”
兩人打定主意,重新推劇情進度到祖師堂集會,將此策跟掌教和長老們說了。
陳嚴威當即拍板:就這樣辦!所有人都給我演,能鏖戰到一百回合的,決不允許在五十回合就把對面干死!
蜀山劍仙們得令而去。
數日之后,怨聲載道。
原因也很簡單:劍仙們都習慣直來直往,出戰便要全力以赴,沖著直接干死對面去的。你說要演什么勢均力敵,說這個誰懂啊!
打來打去,打得束手束腳。尤其是不擅長演技的幾位,跟比自己弱的對手交戰,放水放成了海,反而被對面給傷到了,回去之后就找掌教抗議,說我寧可戰死在戰場上,也不愿意這樣捆起手腳來打。
于是燕裕提出的這個戰術,很快就執行不下去了。
兩人面面相覷,一時間居然束手無策,最后決定還是按照梅映雪的主意:勸說田越長老故意不去擊破金銅巨鐘,廢掉萬劍大陣,以免對面采用人海戰術強推。
這次確實比前幾次都堅持得要久,因為對面的魔教聯軍始終派出小規模的兵力,慢悠悠地和蜀山劍仙進行兌子。
蜀山在十八日之后被攻陷,而且是人死了三分之二的徹底失陷,全程幾乎看不到半點翻盤的可能性。
第六次讀檔重生,兩人也沒了討論的心思,只是默默坐在地上發呆。
連續五次失敗,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但如果歸根究底,還是因為雙方實力懸殊導致的。
蒼鷹搏兔,羽到擒來。兔子要蹬蒼鷹,才需要使出十八般解數,還未必能活下來。有時力挽狂瀾,如螳臂當車,非人力所能及也。
“……如果。”梅映雪終于開口,“如果蜀山上清派注定保不下來,我們要怎么辦?”
此言一出,天地似乎都為之變色。原本晴空萬里,烈日當空,轉眼便云聚風起,天光漸暗,仿佛神祇發怒。
太陽真昧劍的信心開始動搖了!
“不可能保不下來。”燕裕立刻旗幟鮮明地否定了這種說法,“如果實在找不到別的解法,其實還有個壓箱底的保底戰術。”
“什么戰術?”梅映雪好奇問道。
刮過山頂的微微寒風,忽然也靜止下來。天地之間萬籟俱寂,并無半點雜音。
“借劍。”燕裕一字一頓地說道,“太陽真昧劍,才是扭轉懸殊實力差距的關鍵。”
“但是你已經借過了。”梅映雪提醒他道,“陳嚴威是太陽劍主,他若是不點頭應允,太陽真昧劍不會為你效力的。”
“那就說服他借。”燕裕斬釘截鐵地說道,“一定是上次我的語氣太過傲慢,不夠恭敬所致。這次的任務就交給你了,你去跟他分說。”
“我?”梅映雪驚愕問道。她可不擅長用話術說服別人。
“對。”燕裕說道,“你就跟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我試試吧。”梅映雪神情為難地點頭。
兩人按照原本軌跡來到祖師堂,梅映雪直接提出跟陳嚴威借劍。
“荒謬!”陳嚴威果然拂動袖子,怒斥說道,“神劍擇主,豈能輕易出借?”
“弟子也是實在想不出其他辦法了。”梅映雪低頭說道,“雙方的整體實力差距實在太大。若主動出戰,必然被圍而殲之;若是向外界求援,也很難突圍成功;最保險的大概是死守宗門,但若是敵人久攻不下,定要采用人海戰術,屆時便有鎮派大陣,也絕難守住。”
她說得情真意切,列出的論據也很詳實——全是用人命親自掛掉給驗證過的。
陳嚴威卻不接茬,只是搖頭:
“便是如此,神劍也不可借與你們。否則一旦戰場有失,罪責你們背負不起。”
“那就請掌教親自出戰。”燕裕順勢補上一句,“您是太陽劍主,以神劍之威,帶我們沖破魔教封鎖想來輕而易舉。屆時您去哪里,我們就去哪里。人在宗門便在,來日積蓄力量,再奪回蜀山也不遲。”
陳嚴威面露躊躇之色。他是太陽劍主不假,但實力境界只有金丹級別,若是被復數的元嬰修士出手困住,也不跟他正面交戰,只是專心損耗神劍本源……他也沒有信心說只要借助太陽真昧見劍,就一定能脫困成功。
神劍絕對不可有失,所以他厭惡任何形式的風險,一切都要以穩為主。甚至極端地說,哪怕蜀山上清派整個滅門,也不能讓太陽真昧劍有半點落入敵人手里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