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墨畫坐鎮在二品黑角州界,一邊搜刮蠻族的孩子,重新傳道授業;
一邊鑄造蠻甲,強化部落蠻修,征討四方;
有空的時候,就按照扎木長老打探出來的名單,暗中潛行,狩獵蠻神,吞噬其念力,進一步增強神識。
日子過得忙碌而充實,墨畫一時無暇他顧。
而對外征討的進度,顯而易見地慢了下來。
黑角山界,區域比烏圖山界,大了一倍。
大大小小,有二十多個部落,很多部落實力并不弱。
墨畫退居幕后不出手,讓兀剎他們,自己去打,自然就艱辛而且緩慢了許多。
但這也是,不得不經歷的過程。
墨畫身為“巫祝”,不可能一直沖鋒陷陣,也不可能一直出手,留下太多痕跡和破綻。
而兀剎他們,也必須要獨當一面,成為鋒利的“刀劍”,替自己去征伐四方。
這就必然,需要一個磨合和成長的過程。
這個過程,也必然伴隨著不少部族蠻修的傷亡,遇到各種挫折,失敗,會耗費相對漫長的時間。
但這都是必不可少的。
沒有經過這個階段,不經過這些磨煉,麾下的隊伍,不可能成型,也不可能有一定的戰力。
至少在二品州界,他們要有獨立自主,征討并且平定各個小部落的能力。
三千大荒之中,絕大部分是二品山界,小部落數量也是最多的。
墨畫畢竟只有一個人,分身乏術。
他也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要傳道,要修神識,要謀求結丹,不可能牛刀殺雞,親自去平定一個個小部落。
因此,讓兀剎他們有自主征戰,平定山界的能力,就極為重要。
這可以為墨畫,省下很多時間。
只是起步階段,征伐的進度,必然會慢下來。
而這個過程,持續了半年。
足足花費了半年時間,兀剎才領著兀魯部,黑角部,窩臺部,烏圖部等同盟蠻修,將二品黑角山界,完全征服,并平定了下來。
按理來說,半年時間,其實已經算很短了。
但墨畫卻還是覺得很拖延。
他的“野心”太大了,按照這個進度,真的征服三千大荒,怕不是要花上一千年。
畢竟三千大荒,又不全是小山界,還有不少大山界和大部落。
這些才是最難啃的“硬骨頭”,甚至說是不可逾越的天塹,也不為過。
而統一烏圖山界和黑角山界后,墨畫也面臨了,一個尖銳的問題:
要不要去征討三品山界?
黑角山界,西南方,大約兩千里外,便有一個三品蠻族山界。
墨畫抽空去了一趟,隱著身在州界內,查看了一下情況,回來后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打不了一點……
西南方的這個三品山界,地域太大了,粗略估計,足足有十個黑角山界那么大。
而這個山界,同樣沒有統一的名字。
因為山界內,足足有近十個三品部落割據。
而這些部落中,竟全都有金丹后期的大蠻修坐鎮。
墨畫心中頗為震驚。
這不是一般的三品山界,而是一個“強三品”的大山界。
若是一般的小三品山界,只有一兩個三品部落,修為最高在金丹初期左右,墨畫還能動一點心思。
可這等強三品的山界,是真正的龐然大物,實力太強了,根本碰不得。
以他目前打下的那點地盤,和積蓄的實力,貿然進入三品山界,轉眼間就會灰飛煙滅。
甚至不說整個山界,便是山界中,那些三品大部落,隨便挑一個出來,如今的蠻修同盟,都完全不是對手。
畢竟他手下,連一個金丹都沒有。
即便他不顧命煞反噬,自己動手,催動太虛斬神劍,也只能斬殺神識在二十二紋以下的金丹。
金丹中期,和金丹后期修士,不借助大體量陣法的崩解,他根本不可能是對手。
三品山界,沒法去碰。
那就還是只能繼續向周邊的二品小山界擴張,繼續積攢實力了。
墨畫思索過后,喚來兀剎。
大營帳內,兀剎向墨畫行禮,半跪于地,口稱:“巫祝大人圣明。”神情狂熱。
如今他們,已經占據了烏圖山界,和黑角山界正正兩個完整的二品山界。
這是兀剎此前一輩子都不敢想的事。
按蠻族的歷史和傳統,要靠部落戰力,征服平定一個山界,至少也要花費數十年,乃至上百年的時間。
甚至大多數部落,絕大多數蠻修,窮極畢生,都不可能有此壯舉。
如今,在“巫祝大人”的指示下,半年時間,他們便做到了,這不可不謂之“神跡”。
當然,唯一遺憾的是,他這個征討在前的部落酋長,并非山界的主人。
烏圖和黑角兩個山界的真正主人,是巫祝大人。
如此大的地盤,如此多的部眾,以及真正大的權力,都握在巫祝大人手里。
兀剎看向墨畫的目光,下意識帶了一絲貪婪。
而這道目光,自然逃不過墨畫的眼睛。
墨畫心中輕輕嘆了口氣。
他料想的沒錯,蠻族本性難移,尤其是像兀剎這樣,頭腦精明,貪婪嗜殺,還是部落酋長的人。
兀剎對自己,未必沒有“忠誠”。
但他內心,仍舊有著很深的貪婪。
忠誠是真誠的,貪婪同樣也是根深蒂固的,甚至兀剎自己,都抑制不了自己的想法。
在自己面前,他或許“忠誠”。
但時機不對,他也會因貪婪,生出逆心。
這是也是大多數,成年蠻修的心性。
所以,不能讓他們停下。
既然他們是“狼”,那就要被驅使著,不斷去征伐。
墨畫神情威嚴,緩緩道:
“七日后,你率領兀魯部,黑角部,以及近日降服的赫今,祁連部,繼續向西,討伐第三個山界。”
兀剎微怔,而后拱手道:“是。”
連番征討,兀剎心里有些不滿,但他卻不敢有異議。
墨畫知道他的心思,便又開口道:“這個山界,我打算將其命名為‘兀剎’山界。”
兀剎一愣,而后整個人都顫抖了一下,“兀剎界……”
墨畫點頭,“不錯,你若打下來,便以你的名字命名。”
“不光是你,以后攻下的山界,都可以你的子嗣,或是你的部眾的名字來命名。”
“這是一項,無上的殊榮,也是神主,對爾等殊死征戰的賞賜。”
兀剎激動得渾身顫抖,剎那間,所有的小心思全都灰飛煙滅,心中只剩下對“巫祝大人”,最熱烈的忠誠。
他跪在地上,發誓道:
“兀剎,定會為巫祝大人,奮勇殺敵,打下大大的疆界!”
墨畫肅然道:“不是為我,而是為了神主大人。”
兀剎道:“是,一切都是為了神主大人!”
兀剎離去,代替墨畫,繼續征伐了。
而且此后很長一段時間,墨畫說的任何話,兀剎都會奉為“鐵令”,嚴格執行。
包括,不殺俘虜,不虐待蠻奴。
討伐的戰斗平定后,不可劫掠戰敗部落,不可玷污蠻族婦女等等。
兀剎盡心竭力,對外的擴張,也很順利。
而除了兀剎,還有另一個人,很受墨畫提拔。
此人身高體壯,名為角厲,是黑角部的一個戰士,也是角護長老的私生子。
兀剎好戰嗜血,角厲高大沉穩。
兩人一攻一防,為墨畫征討部落,平定山界。
這是墨畫對外的安排。
對內,如何治理被征服的部落,如何維持民生,如何安排生產,同樣由墨畫負責統籌。
并由烏圖部,黑角部,以及其他個部落中,一些頗有學識,通曉巫法的長老,來具體負責實行。
對外戰爭,只是手段。
對內治理,才是根本。
只有將部落治理好了,才能改善蠻修生計。
在大荒的根基才能穩固,也才能達到墨畫想要的結果。
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在此過程中,也會發生種種矛盾和難題。
墨畫也在不斷思考,不斷解決問題,不斷積累,如何在資源匱乏的情況下,從底層維持修士生計,改善民生的經驗。
這些事情,或許繁瑣枯燥,但卻很有意義。
大多數蠻荒部落,因此能在戰火饑荒之年,活了下來。
他們能吃上肉了。
部落周邊,也種上了黍粟,即便獵不到妖獸,生計也能有了保障。
蠻族孩子都受到了一定的修道教育。
他們所受的教育,是墨畫親手“改良”過的。
大荒這里,靈石匱乏,修道的傳承比較野蠻,而且與“妖”和“獸”的關系密切。
很多時候,也分不清是正修,還是妖修。
墨畫便只能將各部落的修道傳承,全都匯總,而后挑挑揀揀,自行刪改,將其中一些,明顯是修妖道,容易走火入魔的傳承,都給刪掉了。
并在個部落原本傳承的基礎上,融合了一部分,太虛門正統的修道傳承。
務求簡單,易懂,實用,節約。
在最大限度上,用最少的資源,保證最多的孩子,在啟蒙的年紀,都能構建一定的修道基礎。
而且,要是正道修行,且無走火的風險。
不少蠻族的部落,以及部落的孩子,就此改變了人生的軌跡,有了不一樣的可能。
久而久之,墨畫在蠻荒,也真正地建立起了獨一無二的威望。
在對外征討的兀剎等人心中,墨畫這個巫祝,代表著神主的威嚴,擁有著毋庸置疑的“賞罰”之權。
而在蠻族內部,那些有東西吃,有衣服穿的普通蠻族修士,對墨畫則是由衷地感激和虔誠。
很多蠻族孩子,受了墨畫的教導,心中對這位和藹可親,神明一般的巫祝大人,更滿是憧憬和敬仰。
此后,時光流轉,又是兩年過去。
兀剎和角厲,又足足征服了五個二品山界。
這些山界,都被納入墨畫的“勢力”范圍內,受墨畫的影響,在潛移默化中,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墨畫自己的收獲,也有不小。
他大概確定了,自己求道的“理念”,是可行的,也因此積攢了豐富的經驗。
而為了給蠻族的孩子傳道授業,指點他們修行。
墨畫將勢力范圍內,整整七個蠻荒山界中,絕大多數部落的修道傳承,文字典籍,全都搜羅在了一起,并加以梳理,整合,編纂和記錄。
這些傳承典籍,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得益于此,墨畫對大荒的歷史,和修道體系,有了更深刻的認知。
蠻甲的鑄造之法,他也還原出了三副。
除了黑角蠻甲外,還有赤火蠻甲,夜行蠻甲和青藤蠻甲。
這三套蠻甲,經劍骨頭改良,角護長老安排,都已投入鑄造,并且用在了,同盟的蠻修身上。
身披蠻甲,令行禁止。
如今墨畫手下的蠻修,也越來越有幾分,大荒“蠻兵”的樣子了。
除了鑄甲之法,墨畫竟還意外,尋到了一些妖骨卜筮之術的典籍。
大多都是殘缺的,而且在這些底層部落,幾乎沒有蠻修,能掌握這些卜術,因此保存得并不完好。
但這些殘卷,對墨畫來說,還是極為珍貴。
他缺的,并非是對“因果之道”的理解,而是缺乏,具體施展“因果之術”的手段。
只需要給墨畫,一些殘卷的文字,用來啟發思維。
他自己就能憑借超強的神識,離譜的算力,和極高的悟性,將卜筮之法,自行還原并補全了。
因果之術,十分重要。
這兩年內,一大部分空閑時間,墨畫都在研究,這些大荒的占卜殘卷。
借助神識和算力,自行還原,自行補全,并自行推衍和參悟。
在這蠻荒各部落,零零散散的大荒卜術殘卷的作用下,墨畫因果術上的造詣,也一點點積累,并在無形中深化。
而在研究這些古老晦澀,殘缺不全的蠻荒占卜典籍時,墨畫意外地,還發現了一些大荒古文。
這些古文字,不知是哪個蠻族,祖上傳下來的,更為殘缺,而且零零碎碎,語焉不詳,不知所謂。
但其中有一個字眼,卻讓墨畫心中一顫:
“大巫祝……”
墨畫的心思起伏不定。
據二長老所說,二品二十四紋的十二經饕餮靈骸絕陣,便是出自一位,驚才絕艷的蠻荒大巫祝之手。
但墨畫并不知道,這些因果殘卷中,提及的“大巫祝”,與二長老口中,創造饕餮靈骸陣的“大巫祝”,是不是同一個人。
“若是同一個人,那這位大巫祝,不僅精通陣法,也精通因果之道?”
墨畫尋思了一下,覺得也合理。
既然能當上大巫祝,肯定本事很大,既精通陣法,也會占卜算命,也在情理之中……
就像自己一樣。
可問題是,這兩個“大巫祝”,真的是同一個人么?
大荒的歷史上,又到底有幾位大巫祝?
這種問題,墨畫不好直接去問。
畢竟他現在是“巫祝”,不能問這種“低端”的問題。
但他又按捺不住好奇,找了扎木長老,以“我考考你”的話術,旁敲側擊地聊了一下。
結果讓墨畫十分吃驚。
扎木長老,竟然根本不知道,有所謂的“大巫祝”。
按他的說法,蠻荒的土地上,只有“上巫”,也就是上位巫祝,但從來沒有什么“大巫祝”。
墨畫不信,便找了其他人,同樣“考了一下”,結果也沒有任何蠻修,嘴里提到過“大巫祝”三個字。
仿佛這三個字,湮滅在了蠻荒的歷史中。
不只是“大巫祝”這個人,便是這個封號,都不復存在了。
墨畫皺眉,心里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古怪。
甚至還會覺得,有一絲莫名的詭異寒意,籠罩在心頭。
可大巫祝的線索,到此就斷掉了。
墨畫想去探究,也無從下手。
而與此同時,擺在他面前的,還有那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要不要攻打三品山界?
若是打,怎么打?
哪怕他現在,已經統一了七個二品小山界,勢力和兵力,都已經極大了,底層蠻修的群眾基礎,也很牢固。
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就真的有了,能與強三品山界,一爭高下的實力。
二品和三品,懸殊很大。
更不必說,還是有金丹后期坐鎮的三品大部落。
可不打,他的勢力,也沒辦法發展了。
周遭七個小山界,全都被他征服了,對外無法擴張。
而兀剎,角厲,還有那些征戰的蠻修,一旦停下來,必定會生出亂子。
他們的覺悟,并沒有那么高。
他們的忠誠之中,仍舊存著自私與貪婪。
他們或許不敢反抗自己這個巫祝大人,但彼此之間,肯定會陷入內斗。
無論是保守,還是擴張,都會有問題。
墨畫對此,頗為費神,可考慮了很長時間,都沒有很好的辦法。
剛好有空,墨畫便去了一趟烏圖山界的后山,看了看大老虎。
大老虎如今的日子,過得十分滋潤。
墨畫劃了一大片,蠻族修士止步的山界,給大老虎自己耍。
大老虎有吃有喝,沒事在山林里,呼風喚雨,威風得不行,因此它的體格,又壯大了一分,毛色也越發濃密鮮明,白色越白,黑色越黑,看著既威武,又好看。
而大老虎最開心的日子,自然也就是墨畫來看它,并烤肉給它吃了。
墨畫摸了摸大老虎的毛發,忍不住想到,要不給大老虎,造一副鎧甲,讓它跟自己一起,去討伐三品山界?
可看了看歡快的大老虎,墨畫又搖了搖頭。
不行……
至少現在還不行。
大老虎的境界,是二品巔峰,雖說身為強大妖獸,而且是妖中王者,大老虎與金丹修士,有一戰之力,但并不意味著,它真的就能撲殺金丹。
即便能殺金丹,它肯定也要身負重傷,甚至可能命在旦夕。
這不是墨畫想看到的。
而且,真要討伐三品山界,敵人肯定不只一兩個金丹那么簡單了。
大老虎身份還特殊,一旦露面,必會引其蠻族爭奪。
最后很可能陷入大危機。
墨畫擼了擼大老虎脖子上的白毛,嘆了口氣,喃喃道:
“算了,你身價太高了,現在還不能出場。”
大老虎不明所以,甩了甩大腦袋,而后伸出毛絨絨的爪子,沖著地面的炙火陣劃拉了兩下,意思讓墨畫趕緊給它烤肉,它肚子很餓。
墨畫有點無奈。
“這個笨蛋老虎……真的成精了……”
他只能點起炙火陣,繼續替大老虎,烤起肉來。
烤完肉,喂完大老虎,墨畫回到部落后,思考了許久,覺得還是要想辦法,攻入蠻荒的三品山界。
盡管很難,而且看起來不可能,但總歸要嘗試。
而且,三品山界的大部落,歷史悠久,因果的典籍肯定更多,上古留下的文字記載,也定然更完備。
甚至還應該有三品的蠻神。
若是如此,他說不定能吃到更豐厚的念力,學到更高明的因果,也能探究到……
更多禁忌的秘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