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后。
“好了，我們的賬面已經清空了，接下來就可以破產倒閉了！”潘董就像是放下了一塊心頭的大石頭，滿臉笑容。
“沒錯，明天咱們就去向政府提出這個要求，只不過，秦總這幾天正好來了，如果秦總說，給咱們提供一筆資金，讓咱們渡過難關呢？那咱們該怎么辦？”姓馮的開口。
“是啊，還真是個問題，要不，等秦總走了再申請？”
就在此時，漂亮的女秘書走了進來：“潘董，各位老總，這是今天的報紙。”
潘董每天都有看報紙的習慣，在這個時代，報紙依舊是最佳的獲得消息來源，尤其是政府相關的消息。
潘董接過報紙來，原本只是打算漫不經心地看一眼，然后……突然間，身體一震。
頭版頭條，清晰的大字寫著標題：《關于當前經濟情況和加強宏觀調控意見》。
擊鼓傳花的游戲，突然就這樣停了，毫無征兆！
1993年，6月23日，報紙頭版頭條，都在刊登這個重要的消息，一共16條，被稱為國16條，內容包括嚴格控制信貸總規模、提高銀行利率、限期抽回違章借貸資金等等。
每一條，都是對著過熱的房地產市場來的！
潘董的手開始顫抖，似乎拿不住報紙一樣，姓馮的好奇地過來，看了幾眼，臉色突然也變得無比難看。
他們都是玩房地產的，當然知道這些條件意味著什么。
“快，快！立刻把打到牟總賬戶里的錢要回來！”姓馮的說道。
牟總過來，給他們出主意，讓他們把流動資金徹底抽空，然后玩破產的戲碼，那流動資金放哪里？
牟總幫忙解決！于是，這些流動資金，就這樣進了牟總的賬戶。
誰能想到，現在居然出了這種意外，接下來，房地產要黃了，他們的這個項目，也不見得有人來接手，這也意味著，他們根本就沒法賺到錢，甚至，用以前的經驗來推算的話，接下來他們還會賠錢，賠個底朝天！
這個時候，手頭有流動資金太重要了！得趕緊把錢要回來！
潘董反應過來，立刻拿起電話，但是，對面一直都是忙音！
“立刻去找牟總住的酒店！”
半個小時后，他們得到了讓他們最無語的消息：牟總已經退了酒店的客房，乘坐飛機離開了，就是今天早晨的飛機！
這個牟總已經跑了！
“立刻去找他，找遍全國，也要把牟總給找回來，他手里拿著我們公司的希望！如果沒有這筆錢，我們……”
咚咚咚！
外面傳來了腳步聲。
潘董向門口望去，呼啦啦……進來了一大群人！
“潘董，聽說國家要政策收緊了，我們的項目不會出什么問題吧？”
“是啊，大家伙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投進去了！”
“咱們瓊州三亞投資有限公司，投了五千萬進去，這筆錢可是棺材本啊！”
“咱們瓊州海口高科技發展公司，投了四千萬，要是這筆錢沒了，咱們只能跳樓了。”
“怎么可能呢。”潘董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各位，請放心，外面的風風雨雨，和咱們沒關系！你們是看到了這個國16條了吧？告訴你們，這些條款，限制不住咱們！”
“從一開始，咱們就沒從銀行借一分錢，這個住宅小區項目，都是咱們自己真金白銀出錢蓋起來的。”潘董繼續說道：“現在，樓盤即將封頂，等到封頂之后，就能大量售賣，尤其是太平洋集團會回購，到時候，咱們投入的資金，都能收回來！”
聽到太平洋集團幾個字，眾人的心情微微放松。
沒錯，外面局勢不管怎么變化，只要背靠太平洋集團，就不會出什么意外！畢竟，太平洋集團可是國內最強的高科技企業！
“咱們這個小區項目，和什么三亞，海口的也不一樣！”潘董繼續忽悠：“這是航天基地的配套項目，這里會建設成為航天城，以后會有幾萬人在這里工作，肯定是需要房子的。咱們建造的這個小區，是剛需！”
眾人更是放心了。
瓊州的房子的確多，但是，文昌這里的房子可不多啊！以后要搞航天城，肯定有大批的房子的需求！
“現在，你們想要抽回資金，可以，咱們航天花園小區項目組，可以把錢推給你們，但是，封頂后房子開賣，咱們拿到了利潤，你們可別眼饞！”
他這樣一說，其他人終于算放心了。
“好，那咱們等著！”
“沒錯，咱們有太平洋集團當靠山，肯定不會出問題的。”
等到這些人散去，潘董拿起毛巾，擦了擦后背，上面全是汗。
“潘，咱們背靠太平洋集團，應該沒大事吧？”姓馮的說道。
“怎么沒大事。”潘董說道：“這房子肯定有人要，但是，咱們預定的價格是一萬一平，現在，一千一平都不一定能賣出去！”
一千畝地，大致估算67萬平方米，蓋的都是七層的步梯房，畢竟再高就得上電梯，成本增加，這樣容積率就是2.0左右，也就是蓋了130萬平米的房子。
現在房價的頂峰是7500元一平米，他們還期待著能上萬，這樣就是130億的銷售額，他們能賺得滿嘴流油，就算是按照7500元一平，也能賺不少錢。
現在，房價會迅速跌落，如果跌回一千元一平，那最多就賣13億，他們僅僅買地就花了20億！建造又花了六億左右，這就是26億的投入，這樣得賠一半！
十幾億的損失啊！
姓馮的也是瞬間傻眼。
“那咱們怎么辦？”
“快，立刻去找秦總！”
前兩天，他們不想見秦總，生怕秦總出錢挽救他們，讓他們無法走破產流程，就沒法卷錢走了，而現在，他們知道，只有秦總才能救他們！
一眾人急匆匆地前往酒店，結果發現，秦總等人已經退房了，他們趕緊來到了隔壁的航天基地工地，在門口就被攔住了。
“秦總不在！”
“秦總去哪里了？我們有急事啊！”
“不知道。”
“那……項總在嗎？”
項凱倒是很快就過來了，他熱情地招呼眾人：“來，到我辦公室來！”
他們首先蓋的是航天基地，工人們住的還是鐵皮房，辦公室也是，里面非常熱，一個破電扇呼呼地扇風，一點也不涼快。
“你們今天怎么有空到這里來了？”
“項總，您看過今天的新聞嗎？就是那個上級發布的《關于當前經濟情況和加強宏觀調控意見》的16條內容。”
“沒有，這種政策和我沒關系，咱們就只管蓋房子，其他的不管。”
“按照這個調控意見，房地產怕是得完啊！咱們航天花園小區項目也遇到了極大的困難，秦總能否伸手幫一下啊？”
“這個……恐怕很難，畢竟，既然已經簽署了合同，就得按照合同辦事，對了，你們的房子不是快封頂了嗎？只要封頂，就能銷售，如果銷售不出去，咱們太平洋集團可以回購，放心吧，這個項目就是咱們航天基地的配套項目，不會出問題的。”
廢話，合同里是規定了太平洋集團能回購，但是，多少錢回購可沒寫，只說是市場價！
現在，眼看房地產的泡沫被刺破了，房價要暴跌了，你們的承諾有意義嗎？
“我們……我們的資金已經斷鏈了。”潘董開口：“如果沒有錢，那項目就得停工，我們這個公司也得破產倒閉，太平洋集團，能不能借給我們一筆錢？”
“對不起，我們的施工也很緊張，消耗也很大，暫時沒有多余的錢給你們。”項凱說道。
“兩天前，你們剛剛賣了兩千畝地，六百萬一畝賣的！現在，你們怎么可能沒錢？”潘董再也忍不住了，音量提高：“現在，我們遇到了困難，你們就不能幫助一下嗎？”
“沒錯，我們是賣地賣了很多錢，但是，那些錢跟著就投入到航天基地的建設中了，您大概不知道這個項目有多燒錢，我們整天也在為錢的事情發愁呢。”項凱說著，站到窗戶前面，指著那個已經豎起起來的發射塔說道：“就那個發射塔，二十億！你們只是需要造一下房子就好了，我們可是要采購很多高科技裝備的，這些裝備都是要花錢的！”
潘董無語了。
“項總，我們潘董剛剛是有些著急，您別生氣，我們也是為了能將項目完成，如果沒有錢，我們的航天花園小區項目就要黃了，這個項目對咱們整個航天基地都很重要啊！”
“項目不可能黃，最多就是開發公司倒閉，破產之后進行拍賣，總有人會接手的。”項凱說道：“我還是建議你們自己想辦法籌集資金，爭取把這個項目封頂，這樣就能拿到我們太平洋集團的錢了。”
咔嚓！
就在此時，外面響起了一聲驚雷，跟著，就是一場滂沱大雨。
離開了辦公室，潘董站在雨水之中，任憑雨水把自己澆成了落湯雞。
去年的時候，就想要收手的，畢竟去年的時候就聽說了整個瓊州人均住房面積已經超過了五十平米，知道這里的房地產市場不長久，但是，還是沒有經受住誘惑啊。
現在，所有的錢都投進去了，而房地產的泡沫，卻就這樣刺破了，自己曾經幻想背靠太平洋集團，沒想到，這個太平洋集團卻打的是這些炒房者的主意！
“老天爺，你不公平啊！”潘董抬起頭來，望著天空，豆大的雨點落下來，砸在他的身上，砸在他的心里。
其他人也都懵了。
當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李平拿著已經辦理好的手續，回到了翁州。
翁州是個大晴天，但是，當看到報紙上的消息的時候，李平卻感覺到了冬天一般的寒冷。
“李平，都是你，說要帶大家伙發財，現在，剛剛拿地，國家就下政策了，接下來，瓊州的房地產會一落千丈，現在怎么辦？”
“沒錯，大家伙辛辛苦苦攢了十幾年的錢，都被你給霍霍了！”
“我，我……”此時的李平，心亂如麻。
“我這就回去，找秦總退錢！”
瓊州，航天基地大門口。
找不到秦鋒，但是可以找到航天基地啊！眼看著剛剛到手的土地，轉眼間就不賺錢了，這下，所有人都著急了。
他們來到了大門口，扯起來了橫幅。
“還我血汗錢！”
“太平洋集團沒有擔當！”
“全國第一的民企，就知道騙我們的錢！”
“騙子，騙全國人的錢！”
口號是一浪高過一浪，眼看就要造成群體事件了，后面傳來了警笛的聲音，大批的穿著制服的人跳了下來，向人群涌來。
“你們要干什么？”
“我們不走，我們要拿回自己的錢！”
“這里是航天基地，是國家重點工程，你們在這里聚集，是要和國家作對嗎？”一名穿著制服的人走到他們跟前：“現在，你們如果立刻滾蛋，還可以不追究你們的責任，否則……全部都進去蹲著！”
“我們不走，抓我們走吧，反正我們也沒錢了！”
就在此時，項凱從里面走了出來，他站在門口，目光冰冷地看著那些人。
“你們這些投機分子，賺錢的時候不說，現在賠錢了，就來鬧？你們有半點契約精神嗎？”
“你們和秦總簽合同的時候，是怎么承諾的，還記得嗎？”
“我們不記得！”
“好，那就讓你們看看，當時你們是怎么說的！”
門口擺起來了一個大電視，里面放起來了錄像。
一個年輕的小伙子，和瘦猴子一樣，站在秦鋒的面前，拍著胸脯。
“您放心，秦總，咱們知道這是擊鼓傳花的消息，就算是賠了，咱們絕對不找太平洋集團的麻煩！”
人群之中，那個曾經承諾過的小伙子臉一紅：“這分明就是故意挖坑，我們不服！”
“好，那我們向前回放一些。”
畫面里，秦總苦口婆心。
“瓊州的人口只占全國總人口的百分之零點六，而現在，瓊州已經有了全國百分之十的商品房積壓著沒有賣出去，這里的房地產市場，隨時會倒閉，現在的地價高達六百萬一畝，風險太大，你們還是別買了。”
“不，秦總，咱們有這個覺悟，賠了咱們也自己認了！”
那個喊話的小伙子不說話了。
秦總是挖坑嗎？
秦總有充分的證據，證明在那個時候，給他們反復強調過風險性了，但是，他們當時聽嗎？
畫面在繼續放，秦鋒又在給下一家苦口婆心。
“單單說海口，就有1.3萬家房地產公司，房子這東西，夠住就行了，如果全國人民都玩房地產，那汽車、冶金、飛機、甚至是民用品誰來生產？靠房地產，是支撐不起我們的國家發展的，工業才能立國，你們手頭這么多錢，投入到工業上多好！”
“不，秦總，我們現在，就想要從您手里拿一塊地……”
秦總反復勸說，但是，沒有人同意！他們都頭鐵，想要從太平洋集團手里拿地，六百萬元一畝，他們認為還有上漲空間！
對每一筆生意，秦總都是苦口婆心的勸說無效，最后不得不把地賣給他們的。
“當時，秦總勸說過你們，可你們呢？你們吃了豬油蒙了心，就想要從房地產上賺快錢，房價越高，地價越高，你們就越高興，越以為自己能賺錢，你們只想投機倒把，那就得自己承擔后果！”
曾經，投機倒把是重罪，但是現在，國家鼓勵，只是，虧了錢，自己得認！
“告訴你們，別想碰瓷咱們太平洋集團！也別想給咱們潑臟水！就算是鬧到全國，老百姓也只知道，這個擊鼓傳花的游戲，傳到你們的手上，鼓停了，你們沒有把手里的花扔出去，然后就不干了，想反悔！”
“這是你們自己主動進場的，沒有人逼你們，現在你們反悔了？如果房價上漲，你們會把多出來的利潤給我們太平洋集團，交給我們發展高科技嗎？”
“再說了，國家突然出臺的國16條，這是國家行為，和我們沒關系，你們要抗議，找國家抗議去！如果繼續籟在這里，干擾了我們的重大工程，那后果……你們自己想想！”
所有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所有來瓊州淘金的，都是投機分子，都希望賺快錢，現在，市場給他們上了一課，他們玩砸了！怪誰？得怪他們自己！
“太平洋集團拿了我們那么多錢，就不能……不能給我們退一半嗎？”
“說了半天，你們聽明白了嗎？做生意，簽了合同，就得按照合同辦事！老子再說一遍，如果你們手里的土地升值，賺了很多錢，能給咱們分一半嗎？都是成年人，都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現在，都散了吧！”
穿著制服的人上來，開始趕人了，這些人失魂落魄地離開，對他們來說，天似乎是塌了，但是，對于東方的房地產市場來說，有好處！
自己需要住就買，想要炒？看看瓊州這些炒房者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