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第七百九十六章倉促但有序!
正文卷第七百九十六章倉促但有序!
很明顯,方子業團隊在研發脊髓損傷治療的事情,并非人盡皆知的,哪怕唐曉坪作為血管外科的主任,也無人給他透露信息。
方子業的團隊里已經有了血管外科的成員,無需向本院求助。
“目前而言,患者的延髓以及顱內沒有損傷,重物并未砸中頭顱,是側落而下,導致右側肩膀,骨盆、脊柱是主要損傷部位!”
“當前,經歷了長達三個多小時的搶救工作后,患者的生命體征處于平穩狀態,腰椎和胸椎爆裂性骨折暫時并未予以處理……”
“胸腹部的出血點已經處理完畢,并未見明顯臟器器官損傷……”王鷗教授在打完電話后,給方子業匯報著情況。
方子業點了點頭,而后看向了麻醉醫生林華,問道:“林教授,廖主任現在應該在醫院里吧?”
林華聞言點了點頭,語氣略不悅:“怎么了,你們還想中途換個麻醉醫生啊?”
林華猜到了王鷗與方子業的用意,卻并不知道二人的決心很強。
王鷗無視林華的‘客氣’,回道:“如果方便的話,辛苦林教授您給廖沛主任打個電話,不是很方便的話,我就自己打了。”
林華的表情好一陣陰晴不定,糾結片刻后,林華還是給了王鷗打過電話的一些人面子。
廖沛教授大概在十幾分鐘后進到了手術室里,進門后,他踮著腳尖看了看平躺在手術臺上的患者。
問道:“王教授,你們這是想直接開進去啊?”
“這種急性損傷,真的要在急診期就予以脊髓切開減壓術處理嗎?”
“脊髓切開后,內壓下降,可能對操作下位的管控更加失控。”
廖沛知道王鷗想要干嘛,便轉頭看向林華:“林華,你先去一下手術室2間。”
林華聞言語塞,心里很想說我打電話叫你廖教授來是給我站臺的,可不是讓你把我趕走的。
可廖沛都把決定講了出來,林華也只能郁悶點頭:“好的,廖主任。”
廖沛接著拍了拍自己學生:“還愣著干嘛,別人都清場了……”
廖沛本來都打算與方子業他們聊天了,陡然聽到自己科室里的林華這么發脾氣,臉色好一陣陰晴不定:“欸…林華你這話有點…”
林華已經出了門,相當不滿意今天的事情。
廖沛追出去了將近半分鐘,而后又快速返回,撫著額頭道:“這隊伍可真是難帶啊,任何一點小事,都可能讓他們暴起來。”
“唉……”
王鷗和方子業對望了一眼,也深有同感,哪怕是方子業這里,其實也有點一地雞毛的意思,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和諧一片。
廖沛教授也是心思玲瓏的人,知道自己說透了王鷗和方子業的心思,可不深究:“王教授,方教授,上次我們不是約定好了的是五月份才開始下一步的臨床治療么?”
“怎么一下子提前到了今天?”
“這可相差了接近兩個月時間呀!”
王鷗道:“擇日不如撞日,本來我和方教授是打算在五月份才繼續下一步臨床試驗的,但今天急診正好遇到了這個病例。”
“這個病例算是比較經典的,而且是臨床中,癱瘓率幾乎接近百分百的雙處脊柱骨折所致的脊髓損傷。”
“根據我們基礎課題研究中的數據,可以證實,脊髓損傷后,電位通道會處于閉合狀態,通過針刺電極的持續微電流刺激,可以使得通道重新激活。”
“可我們沒有證明,脊髓損傷的當時,電位通道會處于什么狀態,我們是否可以通過針刺電極的微電流刺激,使得通道閉活的數量更少一些。”
“我們在動物試驗中,也無法具體量化哪些家兔的功能損失有多少,只能看治愈率。”
“所以,我之前就有過一些想法,那就是先接診幾個急診的脊髓損傷患者,然后復刻比較新鮮的脊髓損傷家兔模型,以求能夠在急診損傷期,就尋到行之有效地治療方法。”
“這不就正好遇到了么?”
王鷗的話很長,可廖沛卻聽得細致,聽完之后頻頻點頭:“聽起來就不簡單,做起來肯定難度更大,方教授做的這些課題,恐怕沒有一個不需要死腦細胞的吧?”
方子業說:“也有啊,一些掛名的課題,我都不知道課題怎么做的,文章就發表了。”
“我最多就是看過一下標書……”
廖沛和王鷗聽到這話,一時間真不知道方子業是在內涵他們還是真的只是陳述自己的內心想法。
因為目前,大部分的教授都是這么做的。
他們只是出個名頭了,都是自己的學生或者是看重的“科研能手”負責去申請課題,大部分教授則是主臨床。
等到這些‘科研能手’成長起來后,會爬得比只主臨床的教授們社會地位更高……
如今這年代,科研為王。
這是一個事實,也是最好的良性循環,但在這樣的良性循環下,其實也藏著很多人的“辛酸”!
“方教授,其他人都在來的路上,我們再仔細地閱一下片?還是說,沒有必要閱片了?”王鷗索性把事情精進到具體的操作中。
方子業搖頭:“急診損傷發生后,像脊柱爆裂性骨折的平片和CT,主要是為了評估有無,大概程度。”
“比較精細的,只能是自己去探查,CT和核磁能提供的還是太有限了。”
“哪怕是看到了神經被壓迫,也不夠,看到了脊髓區的變形也不夠!”
“我倒是覺得,在器械以及其他老師們到來之前,我們可以先打開一下患者的脊髓損傷區域,比較近距離地記錄患者脊髓損傷急診狀態下的各方數據和指標。”
“哦,對了,還要聯系一下神經內科,讓他們過來做床旁的神經肌電圖,評估患者脊髓損傷后急診狀態下的肌電反應。”方子業道。
廖沛主動說:“那我去打電話,方教授、王教授你們先搞著,我打電話叫神經內科的梅瑸過來……”
廖沛知道這是一個大課題,而且這個大課題,參與人不可能只有一人,甚至最后參與的團隊不限于一個醫院。
但是,哪怕只是一個邊邊角角,這么大的課題,都值得他廖沛付出足夠多的努力。
這件事很有意義,而且方子業也的確需要他的幫忙。
方子業和王鷗二人重新洗手消毒上到了手術臺上后,血管外科的唐曉坪教授已經離開。
完成了急診止血和搶救任務的他,當然不會在后續依舊繼續參加脊髓損傷與骨折內固定的手術。
只是,王鷗看到方子業確定唐曉坪走后,便又出手對他進行止血與清創的局部進行著二次修正,王鷗便抬起了頭,嗯了一聲。
方子業道:“王教授,工于利其事,必先利其器。”
“我們前期的準備再怎么完美都不為過,我個人感覺,我再修繕一下屬于是錦上添花,可能會對患者術后的修復好上一些。”
“其實我做的也沒那么關鍵,算是沒事找事了……”
方子業的語氣客氣,但做得卻非常認真。
王鷗看了一會兒,便能直觀地感覺到方子業與唐曉坪之間的差距,甚至王鷗自己與方子業間都有很大的鴻溝。
嘆了一口氣,王鷗說:“方教授,其實你可以說得更加直白點的。”
“哪怕你說王院長的基本功也就那么回事,王院長也不敢來你面前懟你……”
“畢竟是你說的,所以它在你這里就是個事實。”
“什么王院長的基本功也就那么回事啊?”王鷗說話間,泌尿外科的張子謙走了進來問。
張子謙是常駐動物試驗室的,每天都是早上很早從動物試驗室出發去本院區開啟一天的臨床牛馬生活,完成了臨床任務后,張子謙又會回到動物試驗室附近。
不是別人逼張子謙的,張子謙也不會覺得有人在壓榨他,反而,張子謙覺得,如今還能夠到付出就有回報的階段,太好不過了。
畢竟,他現在的位置,哪怕是王興歡也很難再幫忙太多,一切都得靠自己了。
能想著從副教授殺向教授的,都不是凡人。
王鷗隨意道:“方子業教授說的,怎么?你還敢有意見啊?”
王鷗以為自己拿捏住了張子謙,沒想到方子業搖頭道:“謙哥,這些話都是王教授自己說的,王教授的想法很豐富。”
張子謙看了看王鷗,微微拱手,恍然大悟:“哦,好的,王老師,我下次就給王主任說,讓他在下一屆院長選舉的時候,投你一票。”
“或者舉薦你。”
方子業看了張子謙一眼:“謙哥真聰明,這么快就還原了事實。”
張子謙說:“是吧?方教授,你也聽到了啊,你給我作證哈……”
王鷗就被方子業和張子謙這一來一回,玩得明明白白,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說了想當院長的話。
大概二十分鐘后,方子業拍了拍手:“好了好了,各位老師,各位教授,玩笑歸玩笑,手術是手術。”
“我和王鷗教授在這個點臨時給各位老師打電話,主要基于兩個目的,第一是我們遇到了最適合做脊髓切開的急診患者。”
“就是這個女孩,她目前有兩處脊髓損傷,目前被評估為術后癱瘓的概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第二,我們課題組,目前需要搜集脊髓損傷急診患者的急診觀,以此數據作為原胚,建立動物新模型,以研究造成脊髓損傷的一系列病種的原發病種的治療。”
“畢竟,脊髓損傷是一類歸類病種,因原因不同,分成了許多脊髓損傷的病因,創傷只是分類之一……”
“廖鎵副教授距離這邊比較遠,他剛給我發信息還有十分鐘時間才能趕到。”
“而因為廖鎵教授是我們團隊動物模型制作的總負責人,所以,我們還是要等到廖鎵教授過來采集完了第一手的數據之后,我們才開展治療的探索。”
梅瑸教授道:“好的,方教授,我們目前已經對患者雙下肢以及腹部的肌電圖狀態進行了固化。”
“因為脊髓創傷導致了脊髓震蕩,因此胸椎截面以下的肌肉,都失去了上源性的中樞支配,但各個肌肉本身的電通性是好的,只要有信號能夠抵達局部,即可重新恢復活動度……”
“這些數據,與我們收集到的慢性脊髓損傷患者基本處于一致狀態,這證明,脊髓損傷發生后,不管是一過性損傷還是永久性的損傷,局部的電位通道都會發生變化!”
張子謙道:“今天王興歡教授來不了,泌尿外科這邊,王興歡教授暫交由我全權負責處理。”
即便是王鷗親自打電話,王興歡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隨時待命。
胃腸外科的羅松沅聞言馬上接道:“胃腸外科的陽國良教授在來的路上了。”
“熊斌教授說今天臨時來不了。”
羅松沅是胃腸外科的主治,師從陽國良教授,此刻一臉戒備地看向熊斌教授的學生李孟超。
他是萬萬沒想到,熊斌教授的博士李孟超,竟然會在這個關鍵的時刻,直接拔劍向他們團隊,而且是這么直接!
李孟超拔劍后,羅松沅也不可能坐地等死,覺得李孟超出手了那我們就放棄唄,所有人都一改之前的頹態,把能做的事情都做到極致。
他倒要看看,李孟超要怎么“后來居上”!
李孟超站在人群中,絲毫不起眼,老老實實地司著自己的位置。
這算是比較正常的反應,也是比較有底氣的反應。
如果李孟超才提議說要與陽國良教授的羅松沅等團隊進行競爭,李孟超馬上就給出了更好的方案,或者就在所有人面前跳反說羅松沅等人不好。
這樣的人,哪怕說的是事實,也得忌憚,肯定是早就發現了漏洞,知而不報,故意坑害一把。
李孟超不這么做,越顯得他有底氣去忽略羅松沅帶隊下的一群人的“奮力反抗”!
“骨科也來了!”今天胡青元在值班,所以趕來這里的是方子業的另外一個學生馮俊峰。
相比起田垚,馮俊峰的資質可能還要差一丟丟,但馮俊峰為人相對更加低調老實,而且就是中南醫院出身,所以方子業對他會相對更好一些。
“既然人都到了差不多的話,我們就開始吧,首先,我們要按照之前的規劃,進行第一步,就是打開脊髓,觀察脊髓損傷時的脊髓內部形態……”
“現在時間是凌晨的一點過五分十三秒,我們準備于凌晨一點過六分,準時切開脊髓外膜……”
隨著方子業的話出口,其他人的聲音越來越小,而后目光都往方子業所在的方向傾注。
方子業之所以能夠帶隊主持這一切,是因為方子業又了兩個大臨床課題的操持經驗,這種操持經驗,可以力壓所有人。
比方子業參與次數更多的人,沒有方子業做的課題大,比方子業做過的課題更大的人,參與感沒有方子業那么強。
“一點過七分,正式切開,注意顱內壓。注意腦脊液變化。”方子業道。
“目前顱內壓正常,120mmH2O(毫米水柱)!”有人回應道。
“好!”
方子業與王鷗二人繼續深入,方子業非常細致地剖開了脊髓硬脊膜,而后道:“王教授,其實即便是這種重癥的腰椎爆裂骨折,也沒有把脊髓節段絞亂成漿糊,它還是被保護著的。”
“只是在高能量暴力發生的時候,脊髓內部出現震蕩。”
“與我預想中,這種高能量損傷發生后,脊髓直接噴出腰椎骨端,脊髓橫斷的場面完全不同。”
王鷗聞言道:“這個病人只是被砸的人,如果是跳樓的那個人,你倒是可以看到這樣的情況。”
“雖然他砸到了一個人,得到了一定的緩沖,但我估計也救不下來了。”
“目前,經歷這種超級暴力后的脊髓震蕩,都會使得脊髓區內的一部分電路通道處于閉活狀態,具體的原因未知……”
“難道說,脊髓區內其實存在著不同的一一聯接通道,震蕩發生后,通道之間的對位不準了,就導致了電信號傳導受阻。”
“后續經過了休養可以恢復一些,是重新再連接起來的新通道?”
王鷗想要表達的猜測意思就是脊髓內的電信號通路如隧道或者地道。
本來地道是連通的,可因為地震發生,可能會導致局部地道發生了方向改變,所以下傳的地道被堵了,負責接引的地道也被堵住了。
相對于現實地質就是真實地震,對于患者而言,脊髓震蕩就是‘地震’!
“不排除王教授您的猜測,不過我們也不得而知,目前,我們暫時也沒辦法如同心電圖一般地得到脊髓通路傳導過程中的電信號信息。”
“畢竟,脊髓內的電路傳導與心電活動不一樣,它不是持續的!”方子業搖了搖頭。
說到這里的方子業忽然手一頓,道:“可以了,王教授,不要再拉了!”
王鷗的手還是稍微慢了半拍,不過結局不傷大雅,只是讓脊髓的局部小血管變了形。
方子業淡淡地吸了一口氣:“我們打開的長度已經夠了,接下來我們就要往里面進行解剖了。”
“這樣我們就可以有機會一層一層地了解……”方子業出口鼓舞著眾人的信心。
實則,方子業心里還是有些遺憾。
助手畢竟只是助手,不是自己的手。王鷗教授的實力已經足夠強,比自己其他的團隊成員都要厲害得多,哪怕是聶明賢他們,也沒有王鷗教授在脊柱外科的水平高度。
所以,方子業要做的絕對不是埋怨王鷗等人不夠優秀,而是要思考如何帶著這些,他認為不夠優秀,實則已經到了全國相對優質水平的他們,把課題做好做完。
方子業說完話后,圍觀的人細聲說:“方教授說的這句話不用記,你不要亂記筆記的。”
“與專業無關的內容,都不要記,你又不是搞現場文字直播的……”
方子業聞言愣了愣,也不覺得意外。
團隊之間多做筆記,是為了方便后續的整理,骨科也有派人做手術、操作、討論中的筆記。
“方教授,因為時間還是太過于倉促了,所以我們沒辦法提前設計針刺電極,只能根據您前期的一些推定,拿來一批最適合患者的了。”
“現在這個點,哪怕是加班也來不及啊。”
“而急診手術的話,是沒有辦法臨場個體化設計的。”施樂輝公司的李南龍強打著精神,非常客氣地說道。
方子業從來沒有想過個體化針刺電極能為急診患者服務!
除非科技發達到了非常極致的水平,否則的話,及時為急診患者服務的,都是犧牲了別人的休息時間去加班工作的。
“沒關系,湊合著用吧,我們也是臨時起意。”
“王教授,我們已經確定好了,這兩處損傷,并未對脊髓局部造成脊髓上下位置的斷裂、破開、扭轉等畸形是吧?”
“所以,脊髓損傷的患者,目前大部分這種脊髓損傷患者,都是因為脊髓內部的碰撞、震蕩所導致的功能缺失,而不是解剖結構的缺失!”方子業與王鷗非常嚴謹地對損傷下著定義。
是的,這個定義必須嚴謹。
腰椎和胸椎爆裂性骨折與伴發脊髓破裂的爆裂性骨折,其性質是不一樣的。
一般而言,如果一個患者的脊髓都從體內迸出來了,那也不用救了,閻王爺早就預定好了他的位置。
“是的,因為脊髓很重要,所以脊髓經過了多重防護,且防護的程度不亞于腦組織,甚至更勝于腦組織。”
“目前,只有非常少,且特別極端的病例,才會有脊髓的解剖結構性破裂,比如說胸腹部的大型車碾壓傷,比如說超高速暴力突然碰撞導致的胸腰部損傷等。”
“這些患者,大多都伴隨直接死亡現象,不具備臨床科研意義。”
“我們要集中研究的對象,就是非脊髓解剖結構變形、破裂的脊髓損傷患者,且是活體。”王鷗教授謹慎地對定義又多給了一個框架。
方子業道:“王教授,其實這是一個很好的素菜,它是胸椎和腰椎兩段損傷,所以,我們如果可以證明這兩處損傷如同電路一樣是串聯著的,那么,就可以更好的證實我們的信號通路在脊髓內部的轉運過程,就是電信號。”
“來,針刺電極給我!”方子業道。
“不,不對,我上次對它進行了名詞修正,以后要叫針刺橋接器,不是針刺電極了。”
“是的!方教授,您上次說過,它要改名字,以它的功能而命名,它雖然來自于針刺電極,但已經經歷了自己的革代。”
“方教授,您是個天才啊!”施樂輝公司的李南龍格外討好著說。
方子業不想在資質好不好這個領域過多糾結:“針刺橋接器已經放置完畢,現在開始以針刺電極進行微電流刺激。”
“并且檢測!”
“第一次!胸椎針形橋接器連接狀態,腰椎針形橋接器處于斷開狀態。”方子業吩咐后,立刻有人打開了針刺電流。
“電流釋放!”巡回護士打開后馬上說。
“頻率110,持續時間兩秒,結束釋放!”巡回護士精準地掐著時間。
兩秒鐘的時間,一瞬即逝。
沒有任何人可以在這個時間里讀取所有的數據狀態,除了機器,而且是多臺機器的共同協作。
梅瑸教授立刻開始檢測剛剛兩秒鐘不同地方的電信號。
“胸腰段感覺到點位活動,腰椎段以下沒有活動!雙下肢肌肉以及骨盆諸肌,未見電信號傳導信號!”
“可能是串聯狀態。”梅瑸欣喜道。
所謂串聯,就是胸腰椎的電路是一體的,只要一處有了問題,其他地方也有問題。
方子業目光沉定地看著眾人,接著道:“開始第二組檢測,胸椎段針形橋接器處于斷開狀態,腰椎段針形橋接器處于連接狀態,針刺電極點在胸椎段損傷部位以下……”
“開始第三組檢測,胸腰椎段針形橋接器都處于連接狀態,針刺電極點在胸腰椎段損傷部位之間……”
方子業一次又一次地發布著各種命令,仿佛是在玩文字游戲。
實際上,就是這些具體而微的文字游戲,組成了人類對脊髓損傷認知的很大一步,而這一步,是人類從來沒有往前跨越過的。
二十分鐘后,負責數據收集的梅瑸語氣開心到畸形:“方教授,目前收集的數據非常有意義,我們完全證實了這么一點,那就是脊髓內的電信號,是可以雙向傳導的,且處于串聯狀態!”
“這與我們之前的猜測是對應的。”
方子業聞言,卻道:“不不不,梅教授,實際上,我們腰椎內的電信號傳導,單通路是處于串聯狀態,但多通路之間,還是處于并聯、串聯交織的狀態。”
“為什么要這么說了?是因為其中一部分功能,在我們修正了針刺電流的入局點后,都有發生。有一部分功能則沒有出現。”
“這代表著,同一套電信號之間的傳導,是有意義的。”
“而且,不同電信號之間處于并聯狀態,并非是信號不同,只是他們的位置不同,是位置決定了功能,而不是局部的通路。”
“若是這樣的話,我倒是覺得,我們網絡的那種路由器是很好的一個參考了……”
方子業雖然否定了梅瑸的提議,卻又沒完全否定,所以梅瑸還是開心的。
梅瑸問道:“方教授,既然這樣的話,您對這種急性損傷狀態下的脊髓損傷患者通過微電流刺激所能恢復的功能程度,有多大的信心呢?”
方子業搖了搖頭:“說不好!”
“我只希望我的猜測不要是對的,不然的話,可能我們這次的研究會打亂我們的研究計劃。”
“如果脊髓內的點位通道真的是不固定狀態的話,那就麻煩了,反而,若是固定的,還能想辦法替補。”
方子業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人體內有類似現象。
比如說神經損傷,只要是確定的神經損傷,還有辦法治療。
但如果是大腦皮層位置的損傷的話,是沒有辦法去做替換的。
越是一一對應的東西,規矩越死,但規矩雖然死,處理起來也是更加簡單的。
梅瑸教授對課題的通透程度比很多人都高,他理解了方子業的意思,道:“不會吧?方教授,我們之前探討的過程中,把這種凌亂的可能性給斃掉了啊?”
“如果我們體內的信號傳導這么凌亂,隨便變化的話,那我們正常人都可能出現感覺或者功能錯亂。”
“我倒是更加期待,我們可以發現我們的脊髓內部通路潛力遠高于我們需要用到的通路潛力,若是這樣的話,以后脊髓損傷患者的治療效果就會更好了。”
方子業聽到這里,道:“王教授,梅瑸教授,今天就先這樣吧,我們已經確定了兩件事。”
“剩下的猜測,就不要再繼續了,這樣是違規的。”
其實課題還有更多可以在臨床中開展的,但再后續的推測,是基于今天的所有推測為真實而做的推斷!
任何課題,一次性都不可以跳躍兩步,因為其中一步存在不可能性,就會導致下一步的選擇有變。
人類在發展的歷史上因為同時跳兩步吃過的虧太多了,所以一般非常嚴謹的科研人員,寧愿會慢一點進度,也不會催產自己的課題。
梅瑸點頭道:“我覺得可以,方教授,我們上次治療的患者是針刺電極的持續治療,我們這一次只是加了一個針形橋接器而已。”
“這是非常正常的寸進,每次都只有一個小的變異因素,可以很好地形成前后對比。”
“只是我們還是缺少動物試驗的基礎數據。”
廖鎵聞言,說:“都沒有急診相關的動物模型,哪里來急診相關的動物試驗數據?”
“脊髓損傷后的狀態,和脊髓骨折導致的脊髓急性損傷狀態,可完全不同!”
“人體真有意思!”廖鎵說完,又細心地低下了頭,看著方子業打開的脊髓內部情況。
他閉上了眼睛,仿佛是在記憶這一幕,又仿佛是在享受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