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方子業在停車場停好車后,便打著哈欠往別墅區走去,路過保安亭的時候,往里面丟了兩包煙。
“龍哥,還是別人送的!”方子業放下后又坐下喝了一杯水。
龍金華仔細端詳了一下煙的牌子,抬頭有些糾結:“方教授,這些都是好煙,你如果送出去回收,也能回收個七八十塊。”
“要不我給你一個聯系方式?他可以收八十二。”
“我總抽這個還是浪費了,比我們隊長都抽得要更好。”
方子業搖頭道:“我懶得跑。反正龍哥你也正好抽。”
“和我一起工作的那些老教授還是少抽一些煙。”
龍金華撓了撓脖子,笑著道:“方教授,你還是太客氣了。”
“對了方教授,大概兩個小時之前,有一個人和陳院長一起從這里出去,口里念叨的好像是療養院內根本不需要骨科。”
“創傷是急診之類的話,建議陳院長把骨科取消了。”
“具體的我沒有聽全,陳院長也沒有表態。”
龍金華想著方子業好像就是骨科的,于是就把自己聽到的信息,轉述了一遍。
方子業抬起水杯的手一僵,臉上的笑容凝滯下來:“這是誰說的?”
宮家和教授等人都不知道這個消息,應該是其他人私下里單獨與陳宋聊起的。
龍金華搖頭:“不知道。我只認識陳院長。”
方子業從保安亭離開后,覺得每個人的信息渠道還是太過于狹窄,他與宮家和等人,剛做完一臺高質量的手術,還學習了蠻久。
一起出去慶祝得很開心,幾位老同志甚至都有了閑情逸致去打麻將了,結果在療養院這邊,還有人建議要撤銷骨科分組!
龍金華不認識,代表對方不是療養院內的人,比如說鄭大海等人……
方子業也沒有把這件事放心上,回了后,就與洛聽竹再次開啟了視頻,而后隨意地聊了起來。
翌日。
方子業早起跑完步后,就先來到了療養院的食堂里干飯。
打完飯找座位時,還遇到了陳宋院長。
陳宋院長只是吃了一顆煎雞蛋和一碗比較稀的白米粥。他靜靜地坐在那里,看到方子業有些遲疑后,他反而先招呼了起來。
“方教授,胃口不錯啊?”陳宋院長看著方子業盤子里的米粉再加上兩個肉包子,眼露羨色。
能吃是福,能吃是好事,代表著胃好且有力氣。
陳宋先開了口,方子業也就在陳宋的對門坐了下來:“陳老師,您就吃這些,能吃得飽么?”
“早上喝點粥,容易消化!”
“消化機能已經比不得年輕時候了,你先吃你的。”
方子業當然不客氣,在恩市有一項傳統的俗語叫‘吃飯為大’,即便是客人造訪,主人家在吃飯的時候都可以不讓位置!
當然得找凳子給客人坐,邀請客人一起吃飯之類的……
陳宋就這么默默地看著方子業吃,方子業將米粉干完,開始啃包子的時候,方子業才笑著問:“陳老師,您都這么大年紀了,還經常來療養院看病人啊?”
“我聽宮教授說,中醫組那邊的幾位教授,功力都很深的呀?”
中醫組,是療養院內最具特色,也是實力最強的組,以陳宋為組長,六位知名的專家和教授,目前以中醫組的代組長王奇山最為活躍。
甚至有傳言,他很可能就是療養院的候任院長。
中醫組,目前有成員十余位。
包括陳宋在內的六位中醫大師,都不是學院派出身。
“方教授您對我們中醫組也有研究呀?”陳宋目光和藹含笑。
“陳老師,也就是道聽途說,我們療養院里的很多教授,沒事的時候就喜歡給我科普。”
“為了盡快融入療養院的氛圍,自然也得多多了解才好。”方子業回道。
“而且這一次,我們手外科組那邊,有一個非常麻煩的慢性骨髓炎,多發竇道,我打算請中醫組的曹老師看看,我怕他撐不了多久。”
那個手外科的慢性骨髓炎多發竇道的,方子業都怕他哪天晚上人都沒了。
這是被強行收治入院的,因為是骨科的病種,就搞進了手外科。其實方子業倒是覺得,他去感染科或者感染外科才更合適。
中醫組的曹禾祥,是滋陰派的大家,聽人說非常不錯。
這個病人組里面沒有好辦法,也不能就這么眼睜睜看著他去死,能多想辦法就多想辦法,死馬當活馬醫也不能就這么干看著著急。
“相火生息,人非此火不能有生。”
“而相火妄動,即屬邪火,能煎熬真陰,陽常有余,陰常不足。”陳宋習慣性地背一背經書。
而后常規地解釋道:“滋陰派雖然在治療上倡導滋陰降火,心血肝腎陰虛,從而引起虛火上沖。”
“但這四肢潰爛,卻與普通的的陰虛陽旺又有不同,其熱散于表,行于外,內外皆燥,行徑不通,陰虛不補……”
“這個病人我親自診過,也嘗試著開了方,效果寥寥。”
陳宋說到這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中醫發展有限,古代先賢的認知也相對有限的!”
“中醫的良性發展,還需要我們這一輩人,應用其經理,努力地追隨現代病種的發展時代。”
陳宋說得比較耿直。
有一些病種,在古代的醫生可能遇不到。
為什么遇不到呢?因為那時候沒有那么大的暴力,二則是,那時候的營養支持治療沒這么強,比如說這個病人,慢性骨髓炎到這樣的地步,早就掛掉了。
病種發展不到這么晚期!
中醫固然好,但中醫不能解決所有問題,也會面臨新的問題。
方子業聽了,也知道了陳院長的難處:“陳院長,這個病人,既往的治療過程我都看過了,局部抗生素、全身用藥,清創手術都用過了,都沒有什么效果。”
“進口的高級別抗生素也用了一堆,恐怕?”
“死人是常事,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四季。”陳宋遠比方子業看得更加通透。
“療養院不怕死人。”
“謝謝陳老師體諒。”方子業說完繼續啃最后一個肉包子。
這個病人,是方子業目前為止,唯一一個覺得,連方向和頭緒都摸不著的病人。
截肢對于他來說,都已經晚了,再也保不住命了!
要截肢也應該早點截的。
方子業快速吃完,陳宋便端起盤子與方子業一起走去餐具回收處,而后道:“方教授方不方便,一起隨便走走?”
方子業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時間還早,方便的,陳院長。”
在這種時候,如果說不方便的或者不順路的,完全是有點缺心眼,說話做事不經腦子的。
兩人出了食堂后,便隨著療養院的步道慢慢地走。
寒風有侵,風波不巨。
拍在臉上有點冷,可也還好,陳宋老中醫穿得比較厚,大概走了有二十幾米,陳宋才道:“上次來的那個林教授,是沖著我來的。”
“不是特意針對方教授你。”
方子業的瞳孔輕輕一縮:“陳老師,我和林教授,可能是理念不太合!”
明面上看起來,這個林鵬真的是自己弄走的,畢竟他想要來帶組,讓自己給他打工。
陳宋笑了笑,偏頭看方子業:“方教授稚子純心,頗為不易。”
“不過這位林鵬,的確是沖著我來的。”
“我的一些理念,與現實的中醫主流理念有悖,曾經我有提出,中醫界也應該與現代醫學一樣,有追責制度,行普方,考標準化的辨證論治以及經方酌情加減。”
“意在清掃一些以中醫為幌子的沽名釣譽之人,或是收斂橫財之人!”
“有人認為我是在動搖中醫的根基。”
“可實則?方教授你應該知道,在我們華國的各個角落,都可以看到一些標語。”
“擅長治療各種癌癥。”
“我不排除有人可以治療瘕與積聚。但這樣的人極少,而且需要機緣巧合。”
陳宋見方子業疑惑,便解釋:“瘕和積聚,是我們中醫對癌癥的別稱。”
“另還有別有用心之人,以斂財之名宣揚,中醫藥無副作用,建議多吃多養,這些才是扼殺中醫根本的人。”
“中藥見效,一般三服見好。”
“中醫養生而不是中藥養生……”
“不過,這樣的爭論,終究是落于消沉,我之前的一些想法,也的確太過于極端了。”陳宋唏噓感慨。
方子業聞言,道:“陳老師,很感謝您能對現代醫學不懷以頗多的惡意。”
“我也把這句話送給你。”陳宋點頭。
“不乏有很多現代醫學的大專家和大教授,只承認中藥而不承認中醫,認為其是過時之物。”
陳宋接著道:“我之前在京都的時候,也得罪了不少人,當年他們是拿我沒什么辦法,但人總有老去的一天。”
“年輕氣盛不是什么好事,結下的梁子太深,也總有會吃果子的一天。”
“如今,我的那些老朋友們都相繼過往,我也越來越不易安度晚年啦。”
方子業:“……”
方子業還以為,陳宋一直這么儒雅呢,原來年輕的時候,也曾經‘瀟灑’過。
“我是中醫界的瘤子,有很多人都想把我給滅了,所以不乏可能會派人來,把我建立起來的療養院給攪黃,不讓我有任何東山再起的機會。”
“林鵬就是其中之一,我們療養院里面,也有另外一些人,有可能也背地里負著這樣的秘密,只是我不得而知。”
“方教授,你要知道,越是傳統的人,對于另類別派的趕盡殺絕心思,就越是根深蒂固!”陳宋說得云淡風輕。
方子業只能嘴角不停地抽搐。
這他怎么回呢?
他對中醫學界都不了解,也沒有任何背景故事,所以很難與之共情。
再則,方子業壓根也不知道陳宋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了人的啊?
萬一以前你是對人家趕盡殺絕呢?
“陳老師,您說的這些,距離我都太遙遠了。”方子業放下了姿態。
“我曾經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用現代醫學的手段,去統計和分析中醫的一些經方加減。”
“但結果不怎么好!”
“我曾經還有一個想法,就是想要將現代醫學與中醫結合起來,統一編制,結果還是失敗了,兩者的很多理念都是沖突的。”
“現在,我就想著,不想著兩者對靠的事情了,所以我建立了療養院,就直接進行對比,各自為研!”
“中醫也有中醫的基礎研究,比如說再對如今的中藥草進行重新辯證,重新辨藥性,重新整理經方的加減,以適應如今的藥性,如今的四季變化,如今的病人證相……”
陳宋有點啰嗦,說完了這么一大堆,才來得及說重點:“方教授,有人告訴我,療養院里的創傷外科是贅余,不急診就沒有創傷?”
“你覺得,這種說法是不是聽起來可笑?”
方子業聞言點頭,卻沒有直接回答。
陳宋鋪墊了一大堆,不可能完全無用。
“不了解創傷,所以才這么說,創傷外科,又不僅僅只是急診外傷!”
方子業也比較明慧,繼而道:“不了解中醫,所以才可能說中醫沒有多少用,中醫也不僅僅只是經方開藥,摸脈針灸……”
陳宋還就直接把方子業的臉給打了:“中醫外科已經失傳,現在中醫的診法和治法,就是方教授你所說的這些。”
方子業:“……”
得,機智到了馬腿上,被踢了!
以后不了解的領域,還是不要多逼逼為好。
“陳老師,那您真的有考慮過要取締創傷外科或者是骨科嗎?”方子業問。
療養院這里的制度是不完善的,并組分組,都是一念之間,只要不把病人搞壞,這里的自由度很高,與醫院不同!
這里沒有必須要診療的病人。
“林鵬教授剛來橫插一腳,眼見著沒有能禍禍,就有人來提議創傷外科無用!”
“方教授你是覺得我老糊涂了么?”陳宋翻了翻白眼說。
“而且,據我個人的體會好總結,創傷的一些慢病治療,與中醫的一些理念,倒是有不謀而合之處。”
“只可惜方教授你不愿意接觸中醫,甚至有點抵觸。我倒是不好再多說什么了。”
方子業道:“我是真不會啊,而且我都年紀這么大了,即便是現在想著學,估計也學不快。”
方子業的語氣都有些不自信,因為他其實可以學得很快,只是不愿意去摻和。
中醫界這玩意兒,從他了解到的,接觸的系統,簡直就是一個雜亂,比現代醫學雜亂多了。
方子業自上一次消費之后,如今的學識點又積累到了八萬多,如果他真的愿意在中醫上進展的話,點一個方向入門肯定沒問題。
“術業有專攻,希望方教授你可以在自己的領域多做一些突破出來,中醫講究包羅萬象,即便是外科手術,也可以是中醫治療理念之一。”陳宋很大氣。
方子業也不服氣:“中醫治療,也是我們現代醫學教科書里極為推薦的一種治療方式。”
怎么就手術成了你們治療的附屬品和選擇之一了呢?
反過來同樣如此啊!
外科學,第九版里面,中醫治療出現了不下于幾百次。
兩個系統的人,討論這個問題,可以討論三年,都不新鮮。
陳宋這么爭議過很多次,所以他先改了口:“中醫的診法包括望聞問切,這是實實在在地從病人身上提出辯證的根據。”
“中醫的辯證主要有八綱辨證、病因辨證、氣血津液辨證、臟腑辨證、六經辨證和衛氣營血辨證!”
“中醫治療的八大方法為汗、吐、下、和、溫、清、消、補八法。”
“中醫的治療形式主要是方劑、灸、手法、拔罐!”
“其實中醫很簡單的,是吧?方教授。”
方子業心里暗道,我信了你的邪才怪,中醫如果這么簡單的話,就不會那么難入門了。
僅僅望聞問切,就分成了很多不同的望診,把脈更是復雜機理。
方子業只笑不答,顯得有些油鹽不進。
陳宋見此,便嘆了一口氣,放棄了其他的想法:“你們現在這些年輕人,的確是越來越沒有情懷了。”
“就只是看著眼前的利益,靜不下心去好好讀書了!”
“你是這樣,那個小子也是這樣,包括宋毅也是這樣。算了!”
“方教授,您去忙吧!”陳宋道。
方子業瞬間如蒙大赦:“陳老師,每一行都是入門簡單,精通很難,如果換位思考,您年輕六十歲,您愿意在外科這一道深入精進么?”
陳宋想了想,道:“大概是不想的……”
方子業與陳宋拜別。
可陳宋卻喊道:“方教授,你如果不想往我們中醫方向精進的話,那么你半年之內,必須給我搞出來點成果,不然我就把你們創傷外科組給撤了。”
方子業聞言一個趔趄。
嘿,其他組都沒有硬性的要求,怎么就我們創傷外科組有了呢?
你這是搞個人針對是吧?
方子業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根本沒把這個事情放在心里。
突破是吧,小突破大突破都是突破,你只要給錢夠,這一點我不擔心。
不過想要我轉業,還是有點太小看我了。
外科診療區!
杜東臨教授與宮家和教授等人圍在一起,有說有笑著,似乎是在寒暄著什么。
方子業再一細看,眾人圍著之前離開了的林鵬教授在相互介紹。
方子業靠近后,眾人都散開了一段距離,杜東臨教授則是給方子業假裝介紹:“方教授,這位是陳院長給我們手外科新尋來的手外科林鵬教授。也是業內的大咖。”
“林鵬教授,這位就是我們療養院目前骨科組的組長,方子業方教授,雖然年輕,實力卻是極強的!”
方子業聞言,也只能假裝不認識林鵬,笑著上前兩步,笑容燦爛道:“林教授您好,我叫方子業,您叫我子業或者小方就行。”
對方想要的人情世故,方子業都可以輕易給出來。
“不知道林教授以前在哪里高就呀?”做戲做全套,現在是外科辦公室里,其他人可能不認識林鵬,方子業就順路把話帶了過去。
林鵬的眼神流轉,笑臉沒斷:“方教授,這不重要,按照療養院里的規矩,來了就是療養院里的人,之前來自哪里,并不是重點。”
“希望以后方組長可以多多賜教。”
林鵬的笑容雖然燦爛,可眼角卻充滿著疲憊。
他這一次進療養院,可頗為不易啊,也算是見識到了什么叫人情冷暖。
從來帶組,混成了亞組長的位置都不保。
杜東臨教授和宮家和教授的表面客氣,實則同樣沒把他放在眼里,方子業的油鹽不進……
這讓他覺得,之前的他,簡直就是幼稚,竟然會想著來‘挾方子業’撿漏,可謂是有點鬧笑話了。
不過還是那句話,但凡可以在專業和學術領域能有所突破,該走的路還是要走,該有的進步機會還是要爭取到。
“林教授客氣了,林教授是前輩,應該多多賜教,我年紀輕、資歷淺,合該是林教授您多多提攜。”
“說起來我是組長,其實組內的事情,也都是我們大家商量著來的,我不過是虛位于此……”方子業將林鵬想要給的東西,都給到了極致。
林鵬聽著,臉瞬間就黑了下去!
估計就是他給陳宋院長說過的那些話,全都被陳宋轉述給了方子業,如今方子業就變得懂事了。
相互認識了一圈后,就該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了。
方子業往創傷外科組別去時,還特意交代道:“杜教授,林教授是前輩大拿,應有自己的擅長病種,如果林教授愿意的話,也要充分尊重他的意思。”
“方組長,您放心,肯定會的,正好我們手外科有兩個比較難纏的病人,應該多多請教才是!”杜東臨也挺損。
方子業的話,他毫無破綻地就接了過去。
方子業巡視完創傷組的病人后,便對顧毅道:“師兄,等會兒你再去單獨和那個多發骨缺損的患者及家屬好好地聊一聊。”
“他這個手術,暫時還不能著急,我看他自己比較著急,免得影響了心態!”
“磨刀不誤砍柴工,還是要將病因查明白之后,才能夠做手術!”
“我剛剛看了一眼手機,我之前去恩市中心醫院做的那個小姑娘的手術,幸虧是術前查明了原因,術中臨時對手術方式進行了修正,否則的話,恐怕療效不會這么好。”
“這個病人也是一樣,著急不得,他在外面都等了那么久,也不能拿療養院當神仙在的地方,必須立竿見影的見效果。”
顧毅點頭,打開筆記本記下:“好的,等會兒我再去和他們聊一聊。”
“方組長,他這個術前用藥的利伐他班,我最近看了幾篇文獻,都推薦他這樣的情況要比說明書稍微高百分之五十的劑量!”
“骨缺損持續狀態,骨髓內的脂肪栓塞發生率較高,短期高劑量沖擊治療,可能會有一定的益處。”
顧毅規規矩矩地喊了方組長,而不是叫方子業。
“是這樣啊?你把文獻找出來,等會兒請教一下宮教授吧,我過去看看情況,如果有證據支持的話,把風險預示把控清楚,該調整就調整。”方子業點頭道。
這種事情,他以前也做過,查文獻,找各種資料,在臨床中給上級建議,拿學識點。
顧毅雖然拿不到學識點,但自己的認知也是會提升的。
顧毅如今是實打實地在認真做學問。
宮家和便把話接了過去:“顧毅,我們等會兒聊,方教授要去再看今天手術的病人資料,這是方教授的習慣!”
一行人就暫定先去了示教室里,由顧毅把文獻找出來。
這里的治療,要求精細、精品,每一個點都值得去細細琢磨!
這個多發骨缺損的病人,方子業暫時還沒有深入推進他的治療方案,因此了解不多,也不是方子業的水平不行。
然而,方子業來到了外科診療區后,杜東臨等人還沒有回來,估計是在他的示意之下,讓林鵬教授多多賜教了,所以耽誤了時間。
方子業正打算坐下,鄭大海教授竟然從外帶著一行便衣走了進來!
而且他好像是朝著他走來的,幾個人走近后,方子業趕緊站了起來,因其中一人他還認識:“周主任?您好您好!”
來人竟然是華山醫院創傷外科的主任周工波教授!
這可是實打實的創傷外科巨擘,比同濟醫院創傷外科的段宏教授還要牛掰幾分的存在!
周工波主任器宇軒昂,五十多歲的年紀,看起來最多四十左右,一點都不顯老,五官也清秀依舊。
周工波看到了方子業后,本就掛著笑容的臉上,更加燦爛:“方教授,您好,可算是又見著您了!本來期待在COA上與您見面的,沒想到您卻缺席了。”
“唐主任都發脾氣了的。”周工波趕緊上前與方子業握手道。
周工波所說的唐主任,就是新晉院士唐福培教授。
“周教授,您客氣了,本來是打算來的,可工作有了調動,就沒能抽出空來。”方子業說完,又看向了周工波身邊的老者。
老者頭發銀白,身高一米七六,身子骨雖然硬朗,卻也難掩臉上的褶皺老態。
周工波忙介紹道:“老師,這位就是方子業教授了,也是那個我們之前做過的骨不連手術黃玲的主診醫生。”
“前幾天來復查,給我們說過的那位方醫生。”
“周教授,這是我的老師,田林教授,這幾位是我學生!”
“田教授好!”方子業趕緊客氣地對田林見禮。
猜測歸猜測,正式認識是正式認識,田林老教授,那是比自己醫院的李老教授資歷都更老,在全國的名望都更高的老前輩,對華國創傷外科的促進和發展都推動不少。
骨不連,就是他的看家本領,從上個世紀七十年代,他就開始著手骨不連的研究和治療,如今依舊在科研與臨床的一線。
田林老教授很直白地道:“方教授,我也知道你現在很忙,我聯系了好久才得到了與您見一面的機會。”
“我就實話實說了,我搞了骨不連將近一輩子,那個叫黃玲的病人情況還是第一次遇到。”
“不過我們醫院類似不愈合的患者還有不少,都是比較極端的情況,我和周工波,包括我的一些其他學生,都深入研究過!”
“很久都未得實質性地推進,這一次聽說方教授你在這方面也有一定造詣,特來拜訪請教。”
“可也聽說方教授您的工作比較特殊,所以就直接講了,不知道方教授愿不愿意和我們組成遠程的科研小組?”
“我們不會占用方教授您太多的時間,希望你擔任一個科研顧問,偶爾解答一下問題即可!”田林的性格是直來直去的。
稍微鋪墊后,就簡單地說明了來意。
所謂科研顧問,相當于是名譽教授類似的性質。
可以不來科研組工作,工資補貼可以領,偶爾遠程參與一下學術討論會議即可。
田林此來,代表的不僅僅是他個人,還是實驗室,更是國家級的骨科實驗室發出來的邀約,相對比較正式,一旦方子業同意,是可以有正式聘書的那種。
方子業看向了鄭大海教授。
鄭大海教授道:“療養院在科研顧問方面,不作特別的限制。”
“華山醫院也是我們崇拜已久的名院,方教授可以自行裁定。”
周工波教授則道:“謝謝鄭教授可以給我們一個見面的機會,因為時間相對有限,方教授,我可以簡單地給你介紹一下待遇問題。”
方子業道:“周教授,待遇之類的暫時不用聊了,我答應了。”
“我今天還有一臺手術,能不能辛苦您和田林老教授,暫在恩市歇息一下,等我手術完,我們再當面詳聊?”
田林老教授和周工波老教授,可謂是骨不連治療研究的集大成者,他們來談合作,那是真正的合作,而并非是釣魚。
這才是真正的遠來是客,而不是像那個林鵬,什么突出的科研成果都沒有,二五八萬似的把所有人都當成傻子玩。
周工波聞言笑道:“這樣是最好不過了。”
“我們靜待方教授您的電話。”
“我們有聯系方式的。”周工波教授搖了搖手機。
鄭大海聞言則道:“周教授,田老教授,療養院里面有休息室,茶水間,如果你們沒有其他安排的話,可以去這里休息。”
“看看電視和電影,下下棋都是不錯的選擇。”
周工波回道:“鄭教授,我們另外有安排,恩市也是旅游勝地,打算去轉一轉。”
說完,幾個人與方子業再交洽了一下其他的細節后,便瀟灑出去了。
他們是來談合作的,而不是求人辦事,所以來如風。
只是,在出門的時候,正好遇到了杜東臨教授等人。
周工波教授如今的名氣就不淺,杜東臨教授等人年輕時,還是田林老教授等人的鼎盛之年,因此是熟悉的。
所以,杜東臨猶豫了一下,還是與兩人打了招呼。
可實際上,周工波熟悉的手外科教授中,杜東臨并不在其列,田林老教授熟悉的手外科老前輩,有一半都快入土了,更加不認識。
杜東臨都不熟悉,只是如今華國創傷外科分會的中日友好醫院的林鵬,他們就更不熟了。
只是周工波與林鵬還有過幾面之緣。
看著林鵬客氣打招呼的時候,周工波笑著點了點頭:“老師,這是林鵬教授,京都中日友好醫院的,以前是協和醫院的謝教授學生的學生。”
“謝大平的學生?竇齊杳還是袁振啊?”田林聽到了熟人,便還記得幾個小一輩的人。
林鵬是小了兩輩,他就不認識了。
林鵬吞咽了兩口唾沫,回道:“田老教授,我的老師是袁振袁教授!”
謝大平是他師爺,如果沒有去世的話,今年都有九十一歲的高齡了,他的老師袁振,比自己的師爺小了十四歲,今年七十七。
田林是和謝大平教授一個時代的。
“袁振應該也不年輕了吧?有八十沒有?”田林問。
“今年七十七,快七十八了!”
“田老教授,您這次來恩市是為何而來?”
“我今天還有手術安排,等會兒結束手術后,我必然帶幾位教授去游一游。”林鵬馬上討好地問道。
周工波主動直接拒:“不用了,林教授,我們等會兒已經約了方教授,和方教授聊幾句,我們就會回去。”
“不是很方便!”
“老師,我們走吧。”
林鵬聞言一愣,跟了上去,脫口而出道:“方子業教授?”
“是的,林教授應該熟悉呀?”周工波與林鵬二人的聲音漸行漸遠。
杜東臨都沒理會林鵬的‘出走’!
手外科多他一個人不算累贅,少他一個人工作依舊照常開展。
這種人,也是有意思得很吶。
“我們回去和方教授再過一遍檢查資料吧,方教授應該是在等我們。”杜東臨對姚占忠等人道。
姚占忠笑著刮了刮鼻子:“杜教授,估計這位林教授是想方設法地想要避開方教授!”
“今天查房的事情可是精彩得很,連功能重建術的基本原則都不清楚的人,還要指點方教授做臨床科研。”
“心臟是大的。”林鵬不在,姚占忠戲謔得非常不客氣。
這些事情,他們都要原本給外科組長鄭大海以及療養院的后勤匯報的。
療養院有教無類,有人愿意來,資歷評估夠了,愿意給一個機會。
但做得不好,引進來的時候多客氣,踢出去的時候就會有多么不客氣!
方子業很快就等到了杜東臨等人!
一行人聚在了一起討論手術方案的時候,林鵬教授才有些尷尬地從門口走進。
方子業掃了林鵬教授一眼,林鵬自己先心虛了:“方組長,我才初來乍到,對療養院里的幾個病人都還不是很熟悉。”
“您忙您的,不用管我,我自己慢慢熟悉就好。”
林鵬的心里是那個七上八下的啊!
他都不知道,自己鉆進來這個圈子,到底是為了什么?
這里可一點都不好混啊!
方子業也沒有管他,只是請林鵬坐下后,就當林鵬壓根不存在。
緊接著,方子業就帶隊開拔,進了手術室里。
杜東臨等人也沒有管林鵬,好生招待著,同時上臺開始與方子業配臺手術,也給了林鵬上臺的機會。
不過沒有讓他上手,而是客氣道:“林教授,您才剛來,對這里的手術也不是很熟悉,就先看幾天。”
“等到您稍微熟悉后,您也可以大展身手的。”
林鵬硬著頭皮點頭。
以前的他,或多或少會答應幾個字,可今天,他是一個字都憋不出來。
方子業不緊不慢地帶著團隊推進著手術!
宮家和幾人在臺下磨手術時,方子業打斷道:“宮教授,我今天另有安排,手術復盤的事情,等到明天或者晚上吧。”
“你們先把視頻錄制下來吧。”
宮家和聞言,馬上點了點頭:“好的,方教授!”
方子業對他們沒有帶教的義務,全憑自愿。
方子業有事,他們也不能道德綁架方子業呀。
然后,一群老家伙沒有事情做,就目光灼灼地看林鵬的表情。
林鵬是全身都不自在,眼神往哪里放都覺得不合適,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是被當猴耍了。
可耍他的人,他一個都壓不住!
不過林鵬的心理素質還是有的,只是過了兩分鐘,他便將自己的目光,沉浸到了方子業的手術操作中去。
以專著來無視一切戲謔,以學習的態度,推拒掉別人的看戲。
身為一個教授,能夠進到華國醫學會的創傷外科分會成為委員,自然也是有獨到之處和一定能力的。
所以很快,林鵬的目光,就再次被手術的流程給吸引了。
這個方子業,很強!
不是那種作秀的強,而是真的非常強!
難怪有那么多人,都愿意將其奉為座上賓,并非是但有虛名!
而是實打實地拼殺出來的,可以無視一切質疑那種。
因為是手外科組的杜東臨教授等人上臺,方子業做完了比較關鍵的清創后,就逐漸放了手,語氣冷靜果斷:“杜教授,你來做一下肌腱轉位吧!”
“好的!方組長。”杜東臨也不客氣,只是語氣恭敬,動作謹慎!
老師當面還不學,你打算什么時候學?
自己單獨開臺的時候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