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靈界三座偽壇重啟,分別對應問道山三講中的“魂”“火”“道”。
魂主云執并未直接現身,但三道偽火已經重燃,開始低調收人。
第一批偽講主重新出山,混入靈界各地,說是講“逆命之術”。
講的內容,乍一聽和問道山沒區別,甚至還更灑脫點,說什么“修道不是為了守規矩,而是為了打破命數”。
可聽下去的人不多。
為什么?
因為他們不敢講魂契。
不敢當場讓人驗講印。
而且他們那種講道法,是“講完給你看”,不是“講前問你心”。
更不敢講那句:“你要覺得我說得不對,你就站起來反駁我。”
可是也有人聽了。
不多,但聽了。
比如那幾個被宗門開除的偽修,比如在講道坊里混飯的編稿匠,還有那種“就想找個能亂來地方”的散魂客。
他們聽得熱血沸騰,還真覺得“我命由我不由天”,結果一講完,魂火就亂了。
但他們也不覺得疼。
他們覺得爽。
“你說我講的是偽的?”
“那我愿意講偽的。”
“我聽得爽,我認。”
“你那講得正,怎么聽著像是求著活?”
“我這講得反,起碼死得利落。”
云執講的就是這個調調。
他講的不是真理,是賭命。
你賭命賭得起,他就給你點火。
賭不起,那你別來。
講壇底下躺著的都是賭輸了的——可沒一個人喊過冤。
問道山內壇,余晗皺著眉,看完了那三道偽火傳回來的魂識記錄。
“這家伙……還真講得出味兒了。”
“可他講得那東西……到底還是拿命換啊。”
“你要說他沒講對吧,他真有幾句能講到人心上去。”
“可你要說他講得對吧,聽完了那火印都瘋了。”
“這幫人……是不要命了?”
陳長安站在她身后,拿著雷火爐擦了擦。
“你說對了。”
“他講的是:不要命。”
“我講的是:怎么活。”
“咱倆不是一個方向。”
“可他要是敢來我這地頭上講——”
“那我不管他講得多帶勁兒,我都得把他那口壇子給錘回去。”
這天夜里,陳長安立在問道山主碑前,沉默了一會兒。
他知道接下來不會安生了。
講道戰線——真要開了。
“問魂戰,第一局。”
“打吧。”
“看誰講得住。”
靈界東境,天衡原。
這地方平時是靈界講道聯合會的駐地,按理說只辦正統宗門之間的講道認證和傳承記名,誰都沒想到,有一天它會主動向問道山發帖子。
不是發請柬,是發“協議書”。
那紙剛送到問道山,就被林修遠第一時間拍在了講壇石桌上,火氣騰地就上來了。
“他們居然還好意思請咱們去參加什么‘靈界講道權協調大會’?”
“協調個屁啊,前陣子不還是他們在塔上投票封我們講錄的嗎?”
“現在看不壓住了,突然來個‘協調’?誰信啊?”
許君言冷著嗓子念那紙:“為維護靈界講修體系穩定,茲邀請問道山山主陳長安赴四域講壇會,共議講道之責與講權分配事宜。”
“呵,‘共議’……講白了就是怕咱們講太猛,來分攤話語權了。”
余晗踹了桌角一腳:“你們說,要是我現在就點個火把這紙燒了,是不是就不算回信?”
陳長安坐在一邊,一直沒動。
等他們幾個都吵得差不多了,他這才把茶碗放下。
“去。”
林修遠眼睛都瞪大了:“你還真去?”
“去啊。”陳長安站起身,拍拍衣袖,“他們搭臺了,我怎么不去講?”
“你們說他們想講‘講權分配’?”
“那咱們就講‘你到底配不配講’。”
“他們要是拿‘講過幾百年’來壓人。”
“那我就讓他們在我面前講講——他們這一百年講了點啥。”
三天后,四域講壇會,天衡原開場。
東域九宗、西域古族、北域三派、南域十盟,全來了。
問道山也來了。
陳長安沒坐轎,也沒擺架子。
他人剛一落地,就自己走進了會場主壇,坐在了最邊上那個沒人坐的“旁聽位”。
但他坐那地方,整個主壇講魂陣自己動了。
雷火符文啪的一聲從地下彈出來,在他腳下自動布陣。
“講陣自選——問心印記同步完成。”
系統一句話,直接把那些準備好的主辦方全震住了。
你說你來聽的?
結果你一坐下,講魂陣自動認主了?
這誰還敢說你不是這場會的正主之一?
主辦方臉都繃不住了,只能裝沒事,繼續念議程。
“第一項,確定講道登記制之核心條款。”
“第二項,設立講師評級體系,根據聽眾數量、講錄傳播、修道成果評估講道等級。”
“第三項,重新定義講道權授予標準,包括講前備案、講后審查、講魂回錄三環……”
陳長安在底下聽了十幾分鐘,沒吭聲。
等那邊講完了,才慢悠悠地問了一句:“你們這個‘講師評級’,誰評?”
坐中間的那個清河觀道院長老回答:“自然是由各大宗門、道盟執殿、律壇總壇組成聯合審議會。”
陳長安笑了。
“講得挺好。”
“那我問你——講錯了你們怎么處?”
“講對了你們記不記?”
“聽出真東西了,講主是不是歸你們封榜?”
“要是講主講了一輩子,最后魂火瘋了,是你們幫他續命?”
“你們封人講,可以。”
“但你們得問問,這人講的是不是他心里的真東西。”
“你不講道的人,來給講道的人打分,你這是干嘛呢?”
“聽講不修講,評講不講講,你們到底想不想修了?”
全場一片沉默。
東域道主咳嗽了一聲:“陳山主,此番前來,望以和平為主,我們講的是協商,不是拆臺……”
陳長安笑了:“我不是來拆臺的。”
“我是來問你們一個問題。”
“誰來,誰能講得住?”
“你們不是請我來的?”
“行,那我就來講一講。”
“今天這一講,就在你們搭的這個壇上講。”
“你們不是要設‘講道分層’?”
“那我講個三魂問法。”
“你們要是講得過,我就認你們是上層講主。”
“你們講不過,我就當場問一句——你還配不配講。”
這時,云執出現了。
沒人看見他什么時候進來的,也沒人知道他是坐哪個宗門帶來的。
他就坐在最西邊那個穿灰衣、披骨紋袍子的席位上,像個普通長老。
他抬起頭,說了一句:“那就講吧。”
“你講你的。”
“我也講一場。”
“你不是講三魂問法嗎?”
“我就開一個‘奪魂講局’。”
“你講得住魂火,我就收。”
“你講不住魂火,我就拿。”
陳長安看著他,輕輕笑了:“你不是說你講的是死人聽的嗎?”
“怎么,你也想聽聽活人怎么講?”
“那你聽清楚了。”
“今天這一講——講的是三魂里,哪一個才算你自己的。”
“講完了,你要是還能坐得住,就算你魂火未滅。”
“講不住……你就給我滾回斷魂溝里去接著煉你的骨灰。”
四域講壇會,正式失控。
這一戰,不是劍,也不是陣。
是兩場講道,同時開口。
一個講得魂火凝聚。
一個講得魂火炸開。
旁聽者,當場魂裂者七人,入魔兩人。
問道山講錄,被逼入“實戰講魂”階段。
靈界第一次明白了:
講道——真的可以殺人。
四域講壇會剛打響那一刻,靈界東南方向,寧燭山下就出事了。
那地方原本是個普通講壇支點,歸屬于靈道山的副壇,平時用來給外門弟子講講“煉識入竅”“初靈歸印”這類啟蒙說法,沒啥大名堂。
可今兒下午,副壇主持突然炸魂了。
當時人正在講“入印三式”,講著講著臉一抖,嘴里沖著底下人就吼了一句:“你們是人?你們配學修?”
底下幾十個弟子全嚇懵了。
再一看他,那人魂火都不是正常顏色了,綠的發黑,眼底那團火都已經被什么外力勾出來,在空中亂竄。
有人大喊:“出事了!主持入偽魂了!!”
可喊晚了。
那團黑火“砰”的一下炸開,直接掃翻半個壇子。
七八個剛入煉氣的弟子連慘叫都沒發出來,魂識當場崩斷,講魂陣裂了半邊。
副壇瞬間淪陷!
林修遠趕到的時候,天都黑了。
他身后只帶了五人,一水兒的雷火修,手里提著問道山下發的“律火破魂釘”,個個背著火魂令。
剛踏進壇口,他腳下一沉,頓了一下。
旁邊弟子低聲說:“壇底……有三重偽講陣層,還在運轉。”
林修遠沒說話,只是轉頭看了眼壇中間那塊被燒黑的主講石。
石頭上有符,本來是“入魂初問”四個字。
現在只剩兩個了。
“初問”——被誰刮掉了。
剩下那倆,血一樣紅。
——“入魂”。
林修遠抬頭,盯著那塊主講印:“三魂之一,已經被云執奪下一壇。”
“我不收回來,咱山底下早晚得被這玩意反卷。”
他轉身吩咐:“陣圍起來,不許有人走。”
“我進去講一場。”
“講得住,我帶壇回來。”
“講不住,你們就帶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