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從一種藥材里提煉出兩種藥性和狀態都不同的東西……”
冷不防聽見這問題的謝鶴川愣了愣，下意識跟著幼童重復了遍問題：“具體是什么樣的兩種東西呀？”
“就……一種是正常情況下，提煉該種藥材應該得到的藥液精華。”易硯之伸出指頭比比劃劃，努力回想并描述出她煉出來的那堆玩意的樣子。
“另一種是那種，顏色發烏一些，看著有點灰撲撲的，但又確實不是無用雜質，藥性看起來非常狂暴，非常不安穩的玩意。”
“這個一般不是液體狀的，偏粘，像煮化了的年糕或是泥巴，有一些干脆就是面團一樣。”
“發烏，灰撲撲，質地粘稠偏固態，藥性狂暴不安穩。”謝鶴川搓著下巴低聲沉吟，“小家伙，你說的這東西……聽起來很像是藥毒啊。”
“藥毒？”幼童茫然眨眼，這倒真是她先前從未接觸過的新鮮玩意兒了，“藥毒又是什么東西？”
“就是藥材中天然帶著的那股毒性。”劍修說著矮下了身子，耐心與她解釋起所謂的“藥毒”，“小硯之，你該聽說過那句老話，‘是藥三分毒’。”
“——藥毒就是這話里說到的、生來就存在于各類藥材中的‘三分毒性’。”
“嗯……也就是說，它本身也是沒有用的？”易硯之皺眉。
——真沒用的話，等會回去她就趕緊把那十幾個玉盒倒出來。
“不，它有用，甚至在某些情況下，它比藥材中的那部分精華更有用。”謝鶴川搖頭，“藥毒雖名為‘毒’，實際藥性并不遜于我們常日能見到那些精華藥液，倘若使用得宜，藥毒往往有極大概率，能會發揮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奇效。”
“那這樣的話，”幼童團著面皮打斷了劍修的話，“丹修藥修們在煉丹煉藥的時候，為什么不用藥毒，反要用藥性差上一籌的普通藥液呢？”
“害，你這小家伙，幾時成了這樣的急性子？我這不是剛要跟你說嘛。”謝鶴川咂嘴，沒忍住抬手賞了易硯之一個腦瓜崩。
“一則，藥毒藥性偏強偏烈，雖效果極佳卻終究太難控制，一個不慎，用它所煉制出丹藥便會毒性遠大于藥性，長期服用極易損傷人體。”
“這就與我們煉丹煉藥時的初衷相違背了。”劍修的語調不急不緩，“二則，藥毒這東西，其煉制難度，自來也比煉制普通藥液精華時的難度高。”
“這要求煉制者對丹火溫度掌控得極為精妙，否則那溫度哪怕是只高了那么一絲一毫，本就不穩定的藥毒，立馬便會跟著藥材中固有的雜質一起灰飛煙滅。”
“是以，長久以來，除了以此為道的毒修與個別品級較高的丹方外，其他修丹、修藥的修士們多半不會想著要用藥毒，即便真遇到了特殊情況要用到藥毒，大多也得失敗上數次乃至數十次，方能搞出來一點點能用的藥毒。”
“這樣啊。”易硯之低著腦袋若有所思，謝鶴川瞧見她那模樣，卻忍不住好奇起來：“話說，崽兒，你咋突然想起來問這個了？”
“我記著我昨天剛給你講完基礎煉藥手法，藥毒和合丹一類的，我還沒講到呀。”
嗯，講是沒講到，但她這不是自己手賤先給煉出來了嘛。
“這個么，誒鴨……”易硯之支吾著飄了眼神，老半天才不情不愿地拿氣聲擠出來幾個字，“我昨天晚上閑著沒事提煉藥材，一不小心就把藥毒給提煉出來了。”
“哦哦，原來是你自己不小心把藥毒給提煉……等會什么玩意？？”突然回過味兒來的謝鶴川見鬼一般瞪大了雙眼，“你剛剛說的是什么玩意？？”
“你把藥毒怎么樣了？一不小心怎么樣了？？”
“就……一不小心，提煉出來了啊。”易硯之無辜癟嘴，“老謝，你能不能別這么一驚一乍的，都一百多歲的人了，怎么還咋咋呼呼跟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一樣。”
“不就是個藥毒嘛！”
——她差點就以為是自己有問題了哩！
“不就是個藥毒……不就是，喵的，小兔崽子你這話說的我還真沒什么脾氣。”謝鶴川被她氣樂了，起身假笑著叉了腰，“不過說真的，崽兒，咱們認真點。”
“你是真提煉出藥毒來了，沒開玩笑逗我？”
“是真的——我拿這種事逗你干嘛？”易硯之點點腦袋，神色分毫不變，“你要是不相信的話，等下隨便給我株藥材，我再提煉一份兒給你看看，你不就知道了？”
謝鶴川應聲沉默一瞬：“……小家伙，這倒不是我不信你。”
——是這話聽著委實太驚世駭俗！
“不過，你要是愿意，等下我們確實可以找個地方再煉一份藥試試，也省的是你看岔了，錯把雜質當成了藥毒。”
劍修伸手拍了拍幼童的腦殼，轉而招呼著那一屋里的小蘿卜頭們趕快回位置坐好。
待布置過足以讓他們安靜自學上半個時辰的課業后，他果斷提溜著易硯之出了屋，熟悉的院子熟悉的角落，謝鶴川掐指設好熟悉的結界，衣擺一撩，席地盤了膝。
“來，你看看你想煉一個什么品級的藥材？”劍修招手，一面從自己儲物袋的犄角旮旯里翻出只蒲團，隨手丟給了幼童。
易硯之接過蒲團落座后屈肘托了下巴，思索著盯緊了劍修的爪子：“你兜里都有些什么樣的藥材？”
“我看看。”謝鶴川低頭，認真扒拉了下儲物袋，“今天出門走得急，最高是兩株四品丹藥所需的靈草，其他都是用來煉制二品三品的常備貨。”
“唔，那就都可以，沒什么區別。”易硯之神情放松，“看你想給哪個，我就煉哪個。”
“嘿，小孩人不大，口氣還挺狂。”謝鶴川挑眉，邊說邊抓出一株藥來，“行，那就給你來株三品的藥材上上難度！”
易硯之對此不置可否，她只接了藥，默默聚起丹火。
一番操作之下，那藥轉眼便在她手中化成了小小的兩團、
而坐在她對面的謝鶴川，面上的表情亦從最開始的好整以暇，漸漸化為了凝重與懷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