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高階修士？”王鼎山聞聲擰眉，額心霎時皺出個核桃大的疙瘩，“有多少人，看得出路數嗎？”
“回家主，猛一眼掃過去，少說也有六七號人，但具體的數量，小的沒敢細查。”那侍衛垂頭，“至于來路……家主，請恕小的眼拙。”
“小的只看得出他們的修為決計不在您之下，甚至比您還高些，卻瞧不出他們終竟是哪一方勢力的人，不過，小的看他們身上的衣著款式，應當不是翎洲人士。”
“修為比我還高，那至少也得是化神期修士了。”王鼎山的語調頓了頓。
“最少六七位化神大能，還不是翎洲之人……王家幾時惹到了這樣勢力。”王鼎山喃喃，遂思索著沖那侍衛振了衣袖，“成，我知道了。”
“你且去后院，將府中所有金丹期之上的長老與客卿們喊來，本家主先去前院親自會一會這些化神大能。”
“是！小的告退。”侍衛頷首，禮畢麻溜躥到后院請援兵去了，尚留在堂中的王鼎山顧自低頭整理了下衣衫，而后強作鎮定地緩步踱出了大堂。
——能隨手便派出來這么多化神修士的，必然玄靈界數一數二的世家大族。
他雖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何時招惹上了這樣的龐然大物，但輸人不輸陣，他們王家好歹也是綾城的頂尖世家，他身為王家家主，該有的氣度禮儀，必然要做個齊全。
——絕不能甫一照面，就被人瞧出了怯處、落了下風。
王鼎山如是暗忖，心臟卻不自覺砰砰起了鼓，然而這一切的揣測與緊張，都在他見到院中候著的那一隊化神修士時，剎那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則是無盡的驚懼恐慌。
——他認得這些人身上穿著的那身衣裳。
或者說，他到死都不會忘記這衣裳背后，到底代表著什么。
王鼎山咽了咽口水，原本還稱得上從容的步伐這下亂了個透底。
百十年前他與他現任夫人成婚時，曾有幸在婚宴上遠遠見過一次這身衣裳——他夫人本是清河府姜氏一支落寞了多時的旁系小姐，當年出嫁時，也嘗合乎當初本家某位小姐的眼緣，僥幸得了個元嬰高手一路護送。
當日他那場婚宴辦得極為隆重，近乎整個綾城的世家之人都被他邀請到了場。
是以，即便他夫人所處的那支旁系離著本家早已遠得不能再遠，即便他嚴格來講并不是什么姜家的姑爺，這么多年以來，他王家仍舊能憑著一個“姜家姻親”的身份，在綾城里占盡便宜、橫行霸道。
所以……清河府的人今夜怎就突然找上綾城來了？難不成是他平日假借著姜家名號作威作福的事情敗露了？
可這不應該呀——他平常行事很是謹慎，慣來也不許族中之人，在綾城以外的地方提及清河府姜氏。
按理說，似姜氏這樣龐大的世家，手下勢力遍布五方十地，應當沒那個閑工夫計較這些枝末小事才對，今兒怎能忽然來了這里！
王鼎山心下亂成了一團麻草，背后的衣衫在不知覺間便被冷汗浸了個頂透。
跨過門檻時，他那腿腳險些被那木板絆飛出去，但饒是如此，他依然硬著頭皮，試圖保住他身為一家之主的最后臉面。
“幾位貴客遠道而來，在下有失遠迎，失敬失敬。”王鼎山顫聲拱手，邊說邊強行扯出個蒼白的笑，“卻不知貴客們今夜來此，究竟所為何事？”
“沒什么。”為首那修士慢條斯理地正了正衣袖，懶洋洋抬了下頜，“只是我家小姐聽聞，這綾城之內，有人打著我清河府姜氏姻親的名號，四處欺男霸女、招搖撞騙。”
“小姐心善，貫看不得此事，故特令我等，前來——‘清理門戶’。”
“誒，你們聽說了嗎？王家近日不知惹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昨夜被人家找上門來，全族上下近三十位金丹期上的修士無一人幸免，個個被人敲斷了腿腳——就連身為九品元嬰高手的王家家主王鼎山，都被活生生打成了重傷、跌下了三四個小境界吶！”
“嗐，這么大的事，那自然是聽說過的，不過據說最慘的還是王家那個不成器的少爺——他昨兒才在露臺上當眾閹了自己，沒等傷好全呢，轉頭又被人廢了那一身紙糊的修為——他們都說，王家此番的禍事，主要就是他引起來的呢！”
“別說，就依王公子那好著到處惹事的性子，這事兒還真說不準。”
“誰說不是呢！總之，他們王家這次可算徹底垮了臺了——綾城余下幾方勢力早就看王家不順眼了，這會肯定要趕著王家無半點反擊之力的時候，盡快吞了他們王家名下的生意，屆時等著那王鼎山再養好傷出來，王家指不定早都跌成城中二流勢力了！”
“大膽點，三流！那幫大人們‘趁他病，要他命’的那一手，玩得可比我們順溜。”
次日一早，易硯之剛下樓便聽見了客棧大堂內，到處議論著昨夜王家慘狀的聲響，不由下意識轉眸瞄了眼身側的半大姑娘。
后者覺察到她的視線，從容萬般地彎起雙圓眼，繼而朝著她露出個看似人畜無害的笑：“怎么了，硯硯，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沒。”幼童搖頭，隨口夸她句好話，“姜姑娘，我就是覺著你今天穿得……格外別致。”
——山青色的素面窄袖直裰配提了花的銀絲罩衫，不丑，就是多少有點別扭。
“是嗎？我也覺得我這一身很好看！”姜明雪聽罷登時亮了一雙眼睛，腦中自動將幼童口中的“別致”轉換成了“漂亮”。
“但李爺爺今早看見我后，非說我這身穿的不倫不類。”
嗯……那確實，李老今兒難得沒說錯，一般人還真不大會這么穿。
易硯之腹誹，面上卻猶自秉著那派波瀾不驚。
二人用過早飯便動身離開了綾城，在趕往玉璣山的路上，姜明雪閑來無事，忽想起來個問題。
“對了，硯硯，你知道歸元劍宗的收徒考核，具體有哪些內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