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不愧是頂尖世家的大小姐，一出手就是她沒見過的新奇玩意。
“姜姑娘，這東西是……”易硯之抖抖嘴皮，看向地上那法器時的目光里帶著三兩分不大確定。
雖說這玩意從外形看起來，就是個被人放大了十來倍的、保溫用的食盒，但她可不敢信姜家人費了這么大力氣，就只是為了給姜明雪造出個能裝吃的的東西。
“唔，這個啊。”小姑娘彎眼笑笑，順手打開了盒蓋。
雕鏤在食盒內壁、描著金的繁復法陣直直晃瞎了易硯之的眼，姜明雪甚為輕松地聳了下肩：“這就是個專門拿來做果干果脯用的小法器，原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兒。”
“——有陣子我特別愛吃新鮮的果干蜜餞，爺爺知道后，既怕我嫌一般的果品難以入口，又怕我沒那個等后廚做點心的耐性，便特意請族中煉器修陣的長老替我造了這么個東西。”
“可惜果脯一類的甜食吃多了發膩，我沒用多久就把它扔鐲子里落灰去了。”
“先前我都以為以后用不上這東西了，險些給它拆了燒火，不想今日竟又派上了用場，還好當時犯懶，沒動手。”小姑娘說了個滿目慶幸，易硯之聽著卻只覺是一肚子的言辭不知該從何而出。
初見這法器時，她還覺得這玩意定不會是食盒，不然實在是太過離譜；現在看來……
喵的，這比她想的還要離譜！
易硯之的眼底微跳，下意識便朝著遠離那法器的方向挪了一步，那頭才介紹過法器的小姑娘似是意猶未盡地咂了咂嘴，遂毫不猶豫地將食盒推到了幼童面前。
“好了，不講這些沒用的閑話——硯硯，你快把它拿去烘菌子吧！”
“啊這……這不太好吧？”易硯之咽咽口水，面上掛著明顯的抗拒之意——拿人家做吃的的法器烘帶毒的蘑菇，這事她怎么琢磨都不大對味兒。
“姜姑娘，那菌子是有毒的，若真拿這法器烘了菌子，它以后該沒法用了。”
“沒事，能洗就洗，洗不干凈大不了就扔。”姜明雪壕氣揮手，“反正要不了幾個錢，我這會又不愛吃果干，留著它也沒用。”
大、大不了就扔。
易硯之被這話驚得瞳孔不住發顫，忙扭過頭來將那法器仔細觀察了一番，什么百十塊靈石一尺的鐵木和什么尋常市面上千金難求的寶珠……
她粗略算了算，刨除請器修陣修們煉器刻陣的銀子不算，光是想要湊齊制這法器的材料，少說也得花進去幾萬靈石。
她從魔宗走的時候，都沒能打畢老太監手里摳出來幾萬靈石！
——好家伙，她算是看出來了，合著你們世家出身的公子小姐和他們用的就不是一個貨幣體系是吧？
幼童腹誹，臉上卻仍舊得強作一派鎮定：“這也不是什么錢不錢的問題。”
“關鍵，姜姑娘，憑咱倆的修為，好似也驅不動這么大一只法器罷？咱也總不能再為了這么點事就去麻煩李老……”
易硯之尋了個委婉的借口，并試圖以此打消姜明雪的危險念頭。
哪想后者聞此卻笑得愈發開懷，當即從袖子里摸出個精巧的繡花儲物袋：“沒關系啊，硯硯，我們可以不麻煩李爺爺，直接用靈石。”
“普普通通的上品靈石我這還有好多呢，足夠我們用上一陣子了。”話畢打開袋子，袋口朝下，一股腦抖出個小山包。
易硯之的眼神瞬間變得麻木而平直：“冒昧地問一句，姜姑娘。”
“您家是開有靈石礦嗎？”
“對啊。”姜明雪點頭，含笑伸出三根指頭，“有三條呢！”
……哈！可惡的世家門閥。
易硯之面皮一僵，一時不知該接什么話，只得在心下默默喚了大黃：“大黃，我突然有些仇富了。”
大黃應聲含淚冒頭：
別說了宿主，我也是！
在姜大小姐各式奇怪的小法器與無限靈石供應的幫助之下，易硯之這一回的藥，配得十分輕松加愉快。
原本需要耗費幾日方能做完的活計，這次只消三兩個時辰便可清個利索。
待收拾好桌子上擺著的藥碾子與廢藥包后，易硯之循著自己之前的想法，靜靜遞給姜明雪一只三寸來高的瓷瓶。
小姑娘見此頓覺受寵若驚：“硯硯，這個是給我的？”
“對啊，”易硯之稍顯別扭地拐了下眼神，這會她其實是想伸手撓撓臉頰，但還沒洗手，又怕會把毒吃進肚子里，沒等藥別人呢，先把自己撂翻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份拿去玩嗎？別的藥，你這個修為基本用不上了，但這個還能湊合用用。”
“畢竟菌子配出來的毒不像其他東西那么常見，玉璣山的菌子受山中靈氣滋養，毒性又格外大些……尋常修士毫無防備之下，多少還能中個一招半式，你拿著，倒也不算白占地方。”
“不過，姜姑娘，你可得千萬記住，這東西只能對著金丹期以下的修士使使，倘若超過了元嬰期，那便丁點用處都沒了。”
易硯之鄭重叮囑，姜明雪聽罷嚴肅頷首：“那就是只能用在煉氣和筑基修士的身上唄？成，硯硯，我記住了，一定不會亂用的！”
是的，尤其是不能對著大能修士瞎用，用了也不要供出她來。
幼童在心中偷摸補充一句，面上照舊是那派認真肅穆。
小姑娘得了藥，登時樂成只才偷著魚的貓兒，易硯之看著她那模樣，無端便生出股微妙的欣慰。
——看來，小娃娃也沒那么難哄嘛……
等等，她好像才是年紀小的那個，她為什么會生出這種奇怪的心態？
幼童如是想著，下一息卻忽覺出了幾分驚悚。
她扭頭看了眼窗外天色，復又回眸看了看笑得跟喇叭花似的姜大小姐，低頭思索一番，果斷拉開大門，將小姑娘連人帶瓶，推出了客房。
“姜姑娘，夜深了，你該回去安寢了，明兒一早咱們還得爬起來去祈蠶節呢——晚安好夢。”易硯之微笑，言訖毫不留情地關了房門。
姜明雪怔怔盯著那緊閉的門窗，不由得陷入沉思。
她覺得，她仿佛被人嫌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