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低頭
大概得出這么個數字，梅如雪在心里給自己打氣，握握拳頭沖自己說了好幾句加油，才又埋頭到靈田繼續干活兒。
等干到第二步中途，太陽已將要落山，看著靈田中已翻了將近半數的靈田，梅如雪抬起袖子抹了把汗，終于心滿意足帶著自己的物什回家去了。
初次種植，她一路都小心翼翼擔心行差踏錯，但今日一日下來，梅如雪也感受到了自己對靈氣的掌握更上一層樓了。
一路往回，心中復盤，耳邊卻忽然傳來一陣跋扈的男聲。
“老頭兒，春日種田，你是覺著今年翅膀硬了，連我家田都不去種了？”
梅如雪秀眉立時緊擰，眼神一寒立即快步進去。
許久不見的魯承虎比拂子實還要像沁芳園的主人，大大咧咧地在屋里亂轉，碰著個東西就拿在手里摸，一屁股坐下來，左腿搭在右腿上吊兒郎當地抖，嘴里不依不饒。
“我看你這瓶子不錯，就當孝敬我，我就大人大量不計較你今天沒去種田的事，明天再不去可就別怪我不客氣。”
拂子實站在旁邊，宛如地上的塵埃一樣卑微，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家，卻沖魯承虎佝著腰連連點頭。
“是是，我明日就去……”
誰人能忍受自己至親之人，一個老人家，卻被一個年輕跋扈的小輩把尊嚴按進地里？
梅如雪幾乎一瞬間腦子都燒起來了，一下沖出去道：“門規在上，你想怎么個不客氣法？”
毫不掩飾的戾氣直沖頭頂，梅如雪的怒意如一只小老虎狠狠向魯承虎壓過去。
魯承虎卻是看過來，抖腿抖得更厲害了，混不吝地笑沖拂子實挑眉：“喲，這就是你收的那個徒弟，叫什么雪？年紀不大，氣性不小啊，這是為你抱不平呢。”
梅如雪冷笑一聲，昂著頭上前半步不卑不亢：“這里是青陽山，有門規，不是凡間那等……”
“如雪！”
“啪！”
拂子實著實是愣了一下，萬萬沒想到她會突然跳出來，此時反應過來臉色巨變，為免她說出更多激怒對方的話，啪一個巴掌就打過去了。
這一下來得又急又狠，梅如雪的小臉瞬間浮起一層紅腫的手指印。
爺孫倆都愣了一下，耳邊就傳來一陣囂張大笑聲。
“你這師父管徒弟也還算有一套，到底是小娃啊，我看你疼你徒弟，也是虛名嘛。”
拂子實迅速反應過來，沉著臉轉過去，佝著腰沖魯承虎道：“對不住對不住，是我沒管教好這丫頭，您大人大量不要同這丫頭計較。”
“如雪，還不快和魯大人道歉！”
梅如雪咬著唇，眼見拂子實姿態比剛才更卑微，她心里酸得厲害，挺著腰板一聲不吭。
拂子實轉頭大怒，回身過來按著她的頭就往下低：“平時真是嬌縱你嬌縱壞了，還不快道歉！”
為至親之人撐腰，卻被至親之人按頭給人家低頭，梅如雪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黑黢黢的地板，只覺眼底一片氤氳，卻也只能咬著牙發出破碎而屈辱的一聲。
“對不住魯大人，是我錯了……”
暮色漸濃，天際泛出青藍，沁芳園中卻傳來一陣不可遏制的大笑聲。
“哈哈哈好好好，看來你這師父，也還是有幾分威名嘛，既然如此，我也不同這丫頭片子計較。”
魯承虎邊笑著邊大搖大擺地往外走，只留下囂張跋扈的一聲。
“老頭，明日可別忘了來種田！”
至此，身影才算徹底消失。
拂子實大大松了口氣，手下一松面上也浮現一抹愧色，梅如雪卻如脫韁之馬一溜煙就跑回房間，重重關上房門。
拂子實腳步一時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又心疼又憂心！
過剛易折，眼見他不再能陪伴這丫頭多久，再是這個性子，若他不在了可如何是好？！
拂子實心頭萬千思緒，喉頭梗得慌，半晌，沉默著走向廚房。
夜明星稀，涼絲絲的空氣里忽然彌漫開飯菜香，拂子實敲了敲梅如雪的房門，等了等，還是沉默著隔門而言。
“如雪，你可聽過一句話？寧可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那魯承虎確實囂張不錯，仙門有門規亦不錯，但身處這個位置，誰會為區區一雜役得罪有靠山的魯承虎？所謂公平，需得是實力之上，方得公平。”
沉悶得越發蒼老的聲音，梅如雪在門背后聽著，眼眶又浸潤了些。
“我心知你是為我不平，爺爺卻擔心今日你為我得罪魯承虎，明日被他找個由頭處置了，小人若真要對付人，防不勝防，仙途漫漫，誰能保證你遇見的都是公子川此等風流公平人物，而非錙銖必較暗中下手的小人？”
梅如雪握緊了拳頭，眼底又暈開一層霧氣。
“今日是爺爺對不住……”
梅如雪再忍不住，推門出去一下投進拂子實懷里，啜泣道：“對不起爺爺。”
早在入仙門時她便該明白，縱然仙門有仙門的規矩，可還是叫袁冰玉搶了她的入門資格。
雖如今身處仙門，就是在仙門待了一輩子的爺爺都不敢托大，她又怎能保證，自己就能得到公平的對待？
小丫頭哭，還是個這么小的女娃，離了他，可要如何在仙門內生存？
拂子實心中抹開一片酸澀，忍了半晌，才摸摸她的發頂：“明日你不用管此事，我去幫魯承虎。”
梅如雪卻道：“不，我去。”
她捏緊了拳頭，一張花貓臉仰頭堅定地看著拂子實。
“我去。”
羽翼未豐之時難以避免此事，她卻寧可自己在魯承虎面前卑微一點，也不想再見爺爺入塵埃的模樣。
星光閃爍，日月陡轉，仙山里白茫茫的一片，已隱隱可見靈田之中忙碌的身影。
用完早膳后，梅如雪擦了嘴，和爺爺說再見后才空手往魯承虎家里去。
正是清晨時，大多靈藥夫都已開始勞作，田間尤能看見，魯承虎家中卻傳來震天響的呼嚕聲。
梅如雪忍了忍，轉頭開始干第一步了。昨日經過一日鍛煉，她的速度快了不是一星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