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依舊是黑瓦紅墻,卻忽然多了幾道無形的氣,牢牢將這庭院給困在里頭。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梅如雪哪里看不出來這是老道布下的結界。
她驟覺自己實在太輕信他,居然就這么單刀赴會上來了。
可事已至此,她反倒冷靜下來,仰頭看著半空彈撥琴曲的老者。
“那敢問我可以如何幫您?”
老道手指翻飛,方才還戚戚死氣的琴曲眨眼變得崢嶸殺氣騰騰,一瞬仿佛萬馬奔騰,一息又如千軍擂鼓。
琴曲彈撥間,老者開口。
“你生而五靈根,根植極高,天賦還在天靈根之上,修煉不過短短數月,已臨近突破煉氣四層,卻也懂得藏拙,明了樹大招風之理,是世間少有之天才啊。”
他感慨,指尖琴音卻由凝實厚重漸漸釋放開來。
“只有你能幫老朽,至于如何幫老朽,你會明白的。”
話音落,琴聲滅,唯余絲絲繞梁,在耳邊經久不息。
一眨眼,眼前哪還有青衣老道的身影?只有冷風吹到梅如雪身上,貼著她脊背,抖落一身激靈靈的汗。
那老道是什么意思?門內都有那么多人不知,此人為何對她的事情如此了若指掌,甚至知道她如今臨近突破,他想做什么?現下又是真走了嗎?
梅如雪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在原地站了會,耳邊除了方才還未熄滅的琴音,只有風聲蟲鳥之聲。
不對勁,琴老在這兒彈這么久琴,卻唯她一人聽到,方萱和李小石都沒半點動靜,她三人畢竟資歷尚淺,還是趕緊先回山門的好。
想明白這點,梅如雪她撒腿就往屋里跑:“方萱、石頭哥,你們快醒醒,我們馬上離開鄴城。”
兩個人睡得迷迷瞪瞪地,聽梅如雪大概講了下,也嚇得不輕。
“怎么還找上門了?”
三人急急忙忙穿好衣裳鞋子拎了東西就往外跑。
李小石忽然有些驚恐道:“你們看天上,怎就只有一顆星星了?”
她們睡前天幕還繁星無數,怎會一覺醒來便只余下一顆星了?
這一切實在太不對勁,三人不敢多做停留,趕緊往外走。
梅如雪本還擔心結界那玩意兒,好在雖擔心一路,幾人倒也暢通無阻。
倒是街市之上,風吹得冷,長長一條街,兩邊攤位規規矩矩,連盞燈籠也沒亮,也無一絲人氣,只如一座死城。
雖是夜半,可鄴城素有夜市生意,不至如此冷清。
三人神色越發凝重,加緊步伐不敢慢,眼見前方終于出現巍峨城門,三人終于忍不住笑開往外跑出去。
“還好還好,沒有被困在里頭,想來那也就是個騙子,說不定就是氣不過白天之事故意來嚇嚇我們。”
三人松懈了心神,卻沒注意,在他們腳步跨出城門的一瞬間,四周陡然波動了一下,宛如水痕波瀾,轉眼不見。
三個人輕快地往前走,忽見前方一條街道漸漸敞亮起來,李小石疑惑:“我們來時應該沒有這條街吧?”
方萱大大咧咧:“可能就是天暗我們走岔道,遇著別的路了。”
梅如雪也沒多想。
可很快,三人看著再次出現在眼前的空無一人的街道、齊齊整整的攤位,以及、巍峨的城門口,刷白了臉。
“我們怎么又回來了。”
梅如雪心下陡跳,又很是不服氣,咬牙道:“一個鄴城能進來還不能出去了?我今天偏偏就還不信這個邪了!”
第四次回到城門口,梅如雪成了焉茄子,往地上一坐,懨懨道:“行了行了我信邪了。”
三人走了這半天,氣喘吁吁,又心慌又氣得咬牙切齒:“那老頭到底想干嘛。”
“罷了罷了,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既然叫我們兜圈子,那便不是不想害我們性命,我們還是趕緊想想如何脫身吧。”梅如雪道。
兩人也明白糾結于此最是無用,短暫驚慌了一會后迅速調整好心態,開始分析,
李小石道:“我曾在書上見過一種名為五行陣的陣法,便是讓人在原地兜圈子,找不到出路。”
梅如雪點頭:“咱們遇到的估計就是這個陣法了。”
方萱來了些精神:“你可見到過解法?”
李小石沮喪搖頭。
三個小家伙初初入門,修煉已十分艱難,哪來時間接觸過陣法等技?看些閑書知道這個陣法已算好的了。
三個小家伙頓時如喪考妣,背靠背沮喪地焉了會,過了會,梅如雪才強逼自己打起精神。
“他既然留了話給我,我猜也不是想把我困死在這里,你們說他留下的東西會不會是破陣之物?”
方萱和李小石也趕緊打起精神,忙將東西都拿出來擺在地上,一幅仕女圖、一張陣法圖。
方萱立即喜道:“小石你快看看這陣法是不是你看過的那個?”
李小石仔細認了一番,又搖頭。
那就只有那幅仕女圖了。
梅如雪轉過去,伸手摸摸,畫軸也是實心的,沒什么可好奇,那畫更是看了好幾遍,就是美人彈琴,也看不出什么玄機。
三個小家伙大眼瞪小眼。
梅如雪瞪著那仕女圖看,忽然想起來:“對了,那人自稱琴老,這仕女圖里的美人也在彈琴,不會……”
荒唐的猜測,梅如雪卻忍不住把那仕女圖扒拉得更近些,仔細去瞧。
不料指尖忽然一痛,梅如雪低呼一聲,這才察覺自己手指不知何時撫到那畫中琴弦上,竟真像被琴弦割了一下似的,手一抖,一滴殷紅的血落到美人眉心。
三個人都傻愣愣地,不覺忽然天旋地轉,像是有一股極大的力狠狠吸著她們,柔美的琴音驟起,她們竟被吸進畫里去了!
冷風拂面,輕飄飄將那幅仕女圖吹落在地,展開、仕女圖中的美人,似乎微微彎了唇。
與此同時,一道清脆的鈴鐺聲響起,驚醒山中靜息打坐之人。
拂子實猛地張開眼,看著腰間佩戴的鈴鐺響個不停。
“壞了,出事了。”
一雙渾濁老目中流淌出焦急,拂子實不敢耽擱,一把老骨頭往外飛奔竟半點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