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沉穆的鐘聲忽然響起,重重威壓忽然消失,一片晴朗,問仙崖忽然變清晰了。
梅如雪身體忽地輕盈起來,身上的疼痛消失了。
她眨眨眼往下看,自己卻是站在一處石峰上。
“問仙崖一試,到此結束。”杜平的聲音傳來。
梅如雪怔怔停筑原地,仰頭看,前面只有寥寥三人,剛剛說她無知的那位小公子,也在其中之列。
回頭望,仿佛爬了一輩子的山峰,此刻云霧縹緲,新弟子們如小人一般佇立在下面的石峰上。
袁冰玉站在她下面一級石峰,恨得牙都快咬碎,可很快,悲傷超越憤怒,她忍不住哭起來。
三階,那個小賤人居然爬上了三階,還站在比她更高的位置!
震驚的不止袁冰玉一個。
五靈根,屬性又那么低,這般天賦最多只能爬上一階,她卻整整爬上三階。
要知道,能爬到這里的,可都是三靈根或者雙靈根的人。
杜平眼底頓時更為復雜。
問仙崖,以這樣差的天賦爬到這個程度,足見這個孩子心性是多么堅定,若能得個好天賦,未來赫赫有名的仙人榜上,未必不能有她一席之地。
可惜,青陽宗只收三百弟子,冒入問仙崖,已是寬宏。
“梅如雪,修煉一事心性再好,天賦過差,也是不行。”
“你自下山去吧。”
杜平衣袖一揮,梅如雪眼前又是迷霧重重,等再散開時,梅如雪重新站在山脈腳下,抬頭看著那重新變得遙遠縹緲的問仙崖,終于忍不住大哭起來。
她那么努力,拼命爬上青陽宗,拼命闖上那么高的懸崖險峰,可還是比不上。
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眼前卻忽然出現一雙云紋鞋履。
“你這女娃,怎么就這么倔,你這樣的天賦,入了仙門也是做雜役,不如痛快回人間百載,也過得自在。”是杜平的聲音。
梅如雪抬袖抹眼淚,卻像抹不完:“就算做雜役,我也想修煉,我想修仙。”
那雙眼眶已經通紅,目光卻仍舊堅定又明亮,杜平長嘆一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將手中的小小包裹遞給了她。
“罷了,你心性上佳,雖入不得青陽宗,老夫雖不能留你入門,倒可以引薦你去旁處。”
眼淚還是啪嗒啪嗒掉,梅如雪卻驚喜得一下仰起頭:“真的嗎?我還可以修煉!”
“可以,你莫要再哭了。”
“我、我也不想哭,我止不住,我太高興了?”
梅如雪慌張地連忙抹眼淚,又在哭臉上露出個不倫不類的笑。
一朝地獄,一念天堂。
身為破例入門的弟子,梅如雪此刻越發明白那位女仙所說的仙路必爭。
雖然入門,但畢竟是臨時加的,杜平親自領她上去。
一邊走,梅如雪一邊問。
“剛剛那些弟子呢?”
“上了五階的都入了內門,二階及以下做雜役,中間那部分,都成了外門弟子。”
“那我剛剛登上了問仙崖三階,也是入外門嗎?”
“你是心性好,天賦卻入不了外門。”
梅如雪不吭聲了,杜平不禁回頭一望,看這小小女娃,以為她是傷心,猶豫是否出言安慰,卻冷不丁聽她格外認真的聲音。
“我不懂筑基是什么,也不知為什么我分明登上了三階臺階,卻入不了外門,可我三歲時娘親就去世,我在人間漂泊,今日還是走到了仙門。”
說著,她忍不住沖杜平感激地笑了笑:“袁冰玉那樣高貴的身份能入仙門,我這樣低微的身份也能入仙門,可見修仙一事是公平的,只要我能修煉,我就會努力。”
小小女娃,竟有如此覺悟。
杜平不禁更高看她幾分,與她說話時,語氣中也不自覺帶上幾分贊賞。
“你能這樣想,很好。”
梅如雪心中本還有些忐忑,此刻聽他贊賞,立即眉眼彎彎地點頭,那真誠純澈的笑容,竟然讓杜平都晃了晃眼。
想到她剛剛說出的不懂和不知,她那樣的出身,從未接觸過仙人,更遑論修仙,可既要入門,便不能什么都不懂。
杜平一路給她講修仙常識。
“你可知靈根?”
梅如雪小臉上露出羞愧的神情。
杜平道:“修仙一途,也有等級之分,最基礎是筑基,其次開光、融合、直至大乘渡劫,中間共有十二級,等級越高,即實力越強,真正厲害的仙人,抬手間便可翻江倒海,使風云變色。”
“而靈根,則是最基礎的基礎,它與筑基相關,靈根越少,根植越高則越容易筑基,靈根越多,則靈氣越難收集,越難筑基,你有五道靈根,根植最低為三,修煉難度是別人五倍有余。”
“我這么說,你可明白了?”
初次了解修真等級,梅如雪上一秒還在因杜平口中真正厲害的仙人而心胸澎湃,下一秒,就被那修煉難度狠狠打了回來。
她終于明白,原來五靈根天賦差,是這個意思。
她要花比別人多五倍的時間,才能趕上別人正常的進度,別人一年筑基,她就要五年,或許還會更加漫長。
“現在明白,你可是怕了?”杜平低眸去看那雙漆黑的眼睛。
里面迷茫、惶恐,可很快就有一道極其深刻的光亮驅散這些情緒。
“我不怕!”
梅如雪握緊了拳頭:“天賦差,那我就比別人多花時間,人家在吃飯時我修煉,人家在休息時我修煉,只要能修煉,我就一定會努力修成厲害的仙人的!”
小而稚嫩的聲音響徹山谷間,杜平終于笑起來,拍拍她的小手。
“很好、很好。”
“我等著你帶給我好消息。”
說到這里,杜平也終于帶她停下來。
梅如雪畢竟還是孩子,忍不住側目去打量。
她剛剛看到了問仙崖上面的風景,瓊樓玉宇,偶有白衣仙人御劍而行,灑脫恣意。
而這里在山峰腳下,綠意盎然的藥草一浪一浪,田埂邊有座木房子,屋前竟然還種著一排蔥花韭菜,顯出幾分煙火歲月來。
“拂老是個善人,跟在他身邊,縱然無法筑基,學得一星半點藥學,你此生也不必憂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