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守誠捏了道訣,重重的一聲,一個小包裹落在地上,因為太粗魯,以至于露出了內里包裹著的那件毛絨絨的冬衣和幾塊干餅。
“可別說我們欺你一個乞兒,天賦低、品行不端還想修仙?拿上這些東西走吧!”袁守誠語帶施舍,高高在上。
“不是我……”
梅如雪卻緊緊摳著雪地,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
若是從前,這件冬衣可保她安穩度過這個寒冬,那干餅也能叫她不餓肚子,至少捱到鎮上另尋生計。
可見過仙人風姿,她拼命維護的東西人家揮揮手就能輕易掠奪。
小小的人終于明白,沒有足夠的實力,擁有再珍貴的東西也護不住。
“你還是趕緊滾下山去,沒得臟了我們青陽宗的門。”
“不!”
“我可以修煉,我要入仙門!”
梅如雪用衣袖狠狠抹去淚水,炮彈似的向問仙崖沖去!
那弟子氣急敗壞地叫:“問仙崖也是你想闖就能闖的?等著被彈出來吧!”
杜平回首,看到她眼底的堅定也詫異一瞬,可、他搖搖頭,頗為憐憫地看著她。
問仙崖乃是入門的第一測試,崖壁上沒有她的姓名,憑她一個沒有修為的女娃如何去得?
讓人意外地,弟子間忽然響起一片驚呼。
“她闖進去了!”
杜平驟然回身,只見梅如雪眉間忽然亮了一下,那問仙崖的防護大罩竟閃爍一下,竟真讓她進去了。
梅如雪可不知道自己引起的震動,她猛地沖過去,深吸一口氣就一個猛子扎進水里!
同期弟子有些是修仙世家的公子小姐,御了仙劍跌跌撞撞向前去,她不會御劍,更不會仙法,做為一個最普通的凡人,她只有這個笨方法。
冬河本就冰冷,梅如雪激靈靈被凍了個寒顫,忍著不住哆嗦的身體,手腳拼命向前劃去。
“賤丫頭就是賤丫頭,以為闖進來就能入仙門了?天真!”
頂上傳來一聲冷笑,梅如雪顫顫巍巍地抬頭,被一腳狠狠踹進水里,咕嘟嘟喝了好幾口冰水,渾身都是都寒透了。
好不容易掙扎起來,錦衣華服的罪魁禍首已瀟灑地御劍過去了。
若能修煉,她此刻也該如他們般瀟灑,可她現在只能被人踩在腳底,踹進河里。
可她能如何?她一定要修煉,她要做很厲害的仙人。
鳧到身心寒透,鳧到手腳酸軟,梅如雪終于瑟瑟發抖地站到岸邊。
眼前是一座高崖,共分五級險峰,每級中間都是一長段攀巖路,山峰陡峭,天梯石棧相勾連,若從那高處跌落下來,肯定骨頭都找不到。
有弟子想使法器,可奇怪地,這里壓根使不了仙法。
無法,所有人只能徒手攀爬。
梅如雪渾身顫抖著夠著腦袋往上看,看不見邊,可能不能看見又有什么關系呢?
追仙一道,唯有勇往直前。
梅如雪咬牙,四肢并用往上攀爬,冰冷的山壁,凍得她指尖發寒到心底,她強忍恐懼不往下看,拼命地往上爬。
越爬到后面,頭頂傳來的壓力越重,她就越明白,為何剛剛那個小公子那么看輕她。
這大河,不是那么好鳧的,這問仙崖,更不是那么好登的。
一只腳卻忽然踩下來。
“賤丫頭,你還真敢來爬問仙崖。”袁冰玉在她上首橫眉呵斥。
梅如雪手一痛,整個人霎時往下滑去。
她不能掉下去,她要修仙,她要變強!
梅如雪瞪大眼,拼命去抓住山壁上凸出來的石頭,手肘膝蓋皆被劃破出血,才險險抓穩。
“你做什么!”憋著一口氣的梅如雪終于忍不住怒視袁冰玉,稚嫩的聲音滿滿都是憤怒。
袁冰玉居高臨下地看她一眼,冷哼一聲:“你一個乞丐,當初本小姐心善留你做丫鬟,你竟然偷本小姐的玉佩,現在竟然妄想進入仙門?”
“我有靈根,杜掌教也說了我可以修煉,是你搶了我的名額!”
“別做夢了,像你這種污泥里的人也想站起來?還是老老實實一輩子給本小姐趴在地上吧,心情好,本小姐還能當你是條狗,放過你。”
鄙夷不屑的聲音充斥耳邊,袁冰玉踩了石塊踢下去,惱怒地看著周圍紛紛往上攀爬的人,怕自己落了下風,懶得跟這個雜碎計較,連忙發力向上。
石塊朝梅如雪頭臉壓下來,泥沙落眼眶猩紅,手上一松,整個人又重重跌下云霧之間。
人間七年,高貴典雅的大小姐素手輕指,便認定她為竊賊,將她發賣妓院。
山脈腳下,高貴典雅的大小姐一句話,所有人都對她投來鄙夷的目光,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仙緣被奪去。
恍惚間,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嘆息。
柔軟的白袍拂過她的臉頰,她怔怔抬頭,那女仙立在身前,是那雙含著悲憫的目光,素手一揮,她身上的傷痕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這女娃,被打這么久,竟然一聲也不吭,心智倒是堅定,修仙或也是不錯的選擇。”
修仙、她也可以修仙?
修仙了,就能如這位仙人,滿身潔凈,輕輕一揮手,所有的傷痛都會不見。
梅如雪目光發亮:“仙人、求你,求你指點我入仙門!”
“你靈根太雜,我指點不了你成仙。”
或許是看見她眼中太清晰的失落,那女仙輕輕一笑,冰涼的指尖輕輕一點她眉心,語氣更加溫柔。
“真想修仙,那就一路向東去,仙門在那里等你。”
一路向東?那是多遠?要走一天?兩天?還是一月兩月?
梅如雪發愣,還未及發問,那女仙仿佛能洞悉人心。
“我已在你眉心種下種子,你只管去,它會指引你正確的方向。”
“記住了。”女仙聲音忽然一轉,仍舊溫柔,卻多了格外的鄭重與凝厚,“仙門與人間唯有修字不同,人間靠爭,仙路,也必爭!”
仙路必爭、仙路必爭!
“我、不能掉下去。”
“我、要說話,我要讓人、聽我說話。”
梅如雪眼眶猩紅,重新摸到山壁,小小的身體順著向下滑了十幾丈,才堪堪停住。
手已經麻木,山壁上的雪花被染成紅色,她渾身血氣翻涌,拼了命地向上爬,細細的血管在身體上凸顯出來,突突直跳。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