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宋做臺諫官番外篇4:前傳·齊州懶官疏(下)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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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4:前傳·齊州懶官疏(下)


更新時間:2024年10月15日  作者:上官不水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上官不水 | 我在大宋做臺諫官 


六月二十九日,五更天。

齊州城,天色漸亮。

百姓們陸續出門,街道上不時傳來一道道叫賣聲。

就在這時。

有百姓突然發現齊州州衙旁的白色短墻上竟被人寫滿了文字。

要知,此乃州衙之墻。

禁止亂涂亂畫。

除了張貼告示外,無人敢在上面潑墨。

頓時,一大群百姓都湊了過去。

當看到上面的內容時,所有人都驚住了。

有人忍不住念了起來。

“齊州,三路交界,倚山瀆為襟帶,控東海之咽喉,山水皆備,泉甲天下。”

“本應民物康阜,人壽年豐,然主官慵懶,諸事不為,害民大矣。”

“齊州知州葛文林,飽食終日,無所用心,晨飲濃茶,晚酌清酒,香水行里混光陰……”

“慶歷三年十二月初八,為政績,一日間消獄訟案件八十七起,有罪無罪皆放,視大宋法令于無物。”

“慶歷四年三月,州衙召役力三百名,加固歷水河堤,本取三里外漁塘之土即可,擴漁塘又使河堤得固,一舉兩得。然葛文林為加功,取五里外之土固河堤壩,又取漁塘之土填五里外溝壑,一功變三功,徒耗役力。”

“慶歷四年六月二十七日,州衙宣告剿長清縣盜賊百余人,實則逼民為盜,先任之放之,激化矛盾,化民之小錯為大罪,只為仕途……”

“懶官之害,遠甚于貪官,天下懶官不除,則大宋難興。”

“今,蘇良以命彈劾上官,只盼此文可以民聲傳至朝廷,傳至天下,令懶官伏法,還齊州清明……”

“齊州觀察推官,蘇良,書。”

“這……這……這篇齊州懶官疏也……也太敢寫了吧,葛知州和蘇推官,一定有一個要完了!”

“諸位,咱們速速將這篇文章記錄下來,州衙能讓墻上的文章消失,但卻不能堵住咱們的嘴!”

“蘇推官在長清縣任知縣之時,有青天之名,百姓甚是愛戴,我是相信蘇推官的,葛知州治下的齊州城,當下是什么樣子,大家心里應該非常清楚。”

百姓們議論紛紛,圍觀者越來越多。

就在此刻。

齊州觀察判官董大志也看到了這篇文章。

他臉色突變,立即朝著一旁衙役道:“立即將墻上的文字全部清除,不得留下一個字!”

稍傾。

他帶著一群衙役走到了撰寫著《齊州懶官疏》的墻壁前,朝著圍觀者高聲道:“諸位鄉親父老,吾乃齊州觀察判官董大志,此文完全是詆毀知州之作,不可信之。有傳播謠言者,杖二十,都速速散去吧!”

百姓們自然不敢與官斗,紛紛散去,但還是有一些有心人記住了文章內容。

砰!砰!砰!

州衙衙役們拿著長刀、棍棒,直接將墻皮敲掉。

不多時,這篇文章便消失了。

緊接著。

董大志來到了剛起床的齊州知州葛文林面前。

葛文林早起,最喜歡的就是先飲一杯濃茶。

飲完茶,吃罷早餐,散散步,溜溜鳥,再翻幾本閑書,就到吃午飯時間了。

午后他經常以巡查之名,出城遛一遛,或泛舟湖上,或河畔垂釣,或品嘗野味。

這就是他的日常。

董大志立即將蘇良《齊州懶官疏》的主要內容匯稟給了葛文林。

“知州,我已派人清除了這篇污蔑您的文章,且禁止百姓傳播!”

葛文林黑著臉。

文中揭發的他的罪行,基本沒有錯漏,顯然蘇良早就盯上他了。

“這個蘇良,是要與本官魚死網破啊!”

“你立即以‘詆毀上官’之罪,派遣衙役將他抓入州牢,另外,找個名頭將他的妻子也抓起來,兩個時辰內,必須讓他簽字畫押認錯,承認是污蔑本官。”

“另外,對城內酒樓茶館加強巡邏,一旦發現有議論此事者,立即抓進州牢,嚴懲重懲!”

“本官是個愛惜羽毛的人,不容得有人如此詆毀!”

葛文林喃喃道:“蘇良,你覺得憑借一篇文章就能絆倒本官嗎?這次本官就讓你看一看,誰才是齊州的天!”

葛文林之所以如此自信。

是因京東路的監察路官,大多都是他的友人,與其沆瀣一氣。

而在汴京城,他也有靠山與探子,若有關于他不好的消息,中途就會被掐斷,根本傳不到中書。

這時,董大志又道:“知州,此事會不會驚動富相公?”

葛文林淡淡一笑。

“新政恐怕要夭折,富相公身陷朋黨之中,根本無暇來管此等小事!并且他現在不在青州,而在汴京城,我有足夠的時間和辦法讓蘇良承認是誣陷本官。”

“即使上面派遣監察官員來查,我不貪不腐,只是做事慢了一些,能奈我何?”

半個時辰后。

董大志匆匆跑到葛文林的面前。

“知州,不好了!蘇良家中無人,聽人說,他的妻昨晚就離家了,蘇良更是不知去處!”

“不知去處?莫非他要跑到汴京告御狀?這個瘋子!”

葛文林黑著臉。

他不覺得蘇良能將他拉下馬。

可一旦鬧起來,若惹得一身騷,也將影響他的仕途。

就在這時,一名衙役跑了過來。

“葛知州,董判官,蘇……蘇推官一直都在推官廳,并未外逃!”

聽到此話。

葛文林立即大步朝著推官廳走去,董大志緊跟其后。

那衙役又道:“另外,王通判稱感染了風寒,要在家中靜養數日,便不來州衙了!”

“哼!”葛文林冷哼一聲。

通判王岳賊得很。

他見《齊州懶官疏》上罵的都是知州葛文林,便想躲一躲。

作為一名掛職官,他年底便調走了,故而誰都不想惹。

至于齊州的政事,若是好事,他就分一杯羹,若是壞事,他比誰都躲的遠。

推官廳內。

蘇良坐在桌前,正在認真地處理政事。

他寫完《齊州懶官疏》后,先去喝了一碗羊肉湯,然后便來到了推官廳。

他想要看一看,葛文林到底有多么無法無天。

蘇良頂著“慶歷二年進士及第”的官身,沒有人敢公然害他的性命。

他不躲不藏。

葛文林最多就是以詆毀上官之罪將其拘禁起來。

州牢內,其實是最安全的。

此外,蘇良還準備了十余篇《齊州懶官疏》,已讓親信擴散出去了。

汴京城的民間小報,定然是喜歡刊登這類文章的。

將事情鬧大,蘇良就有絆倒葛文林的可能,讓唐宛眉去尋富弼,只是他自救之路中的其中一條。

“蘇良,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本官與你有仇嗎?你竟做這種損人不利己之事,惡意誣陷本官!”葛文林站在蘇良的面前,瞪眼道。

蘇良緩緩起身。

“損人不利己?是不利己,但卻對所有齊州百姓有利,難道我寫的不對嗎?”

葛文林瞇著眼睛,思索片刻后,道:“蘇良,你應該是讓你的妻去青州舉報本官了吧!”

“但你可知,富相公當下根本不在青州,而在汴京。其他監官,皆是本官之友。”

“此外,本官若沒有猜錯,你應該派親信將你的文章送向汴京宣傳了吧!”

“但你可知,錢能通神,并且你這種詆毀上官的文章,是很難傳出去的,本官上面有人。”

“若朝中無人,本官怎能做到知州之位,你應了解本官的性格,喜歡將大事化下,小事化了。”

“你若能交待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然后及時撤回,本官可以既往不咎,并且只要你聽話,本官保證你未來的仕途會非常順利,如何?”

“哼,真惡心!”蘇良將臉扭到一邊。

“唉!你們這種剛入仕途不久的年輕官員啊,真是愚蠢,幼稚,自以為憑著一顆熱心腸就能救世嗎?”

“來人啊!觀察推官蘇良誣陷上官,散播謠言,將其抓到州牢,仔細盤問!”

隨即,蘇良便被抓走了。

葛文林看向一旁的董大志。

“讓他速速承認詆毀上官之罪,然后簽字畫押。切記,攻心為上,不可用刑,他畢竟是官身,用了刑,我們便有過失了!”

“本官倒要看看,這篇文章能傳到哪里,能造成什么樣的影響?”

接下來。

葛文林將根據此篇文章造成的影響來決定如何對付蘇良。

他雖殺不了蘇良,但尋個罪名讓蘇良降職受罰,仕途再坎坷一些。

他是完全能夠做到的。

午后,州牢內。

董大志一臉笑容地看向蘇良。

“蘇老弟,你這是何必呢?鉆牛角尖,疼得只有你自己,只要你承認是污蔑葛知州,葛知州一定會對你輕懲的。”

“咱們的知州已經夠好了,不貪財不好色,脾氣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們的差遣才輕松,你若是碰到別的知州,早就有罪受了!”

董大志不停地規勸蘇良,但蘇良一言不發,根本不理會他。

五日后。

一個悶熱的午后。

齊州知州葛文林一臉笑容地走進牢房。

“蘇良,你的奸計不會得逞了!”

“汴京方向,你的文章已被人壓下來了,你可知是誰壓下來的?是當朝的樞密使夏樞相!”

“你的這篇文章有影射譏諷夏樞相之意,他看后大怒,已經將其壓下去了,哈哈哈哈……”

蘇良微微皺眉,沒想到還有人撿罵的。

夏竦確實是一個貪圖享受的懶官,但其前些年還是非常有能力的。

葛文林接著道:“至于你的妻,她未曾見到富相公后,便失蹤了!”

“咱們京東路剪徑者眾,很容易出意外,本官已經派人尋她了,你若想她平安回到齊州城,那就寫下你的罪過,公開承認詆毀了本官。”

“你放心!本官寬宏大量,會輕罰你的。”

“哼!”蘇良將頭扭到了一邊。

他相信,依照唐宛眉的聰明,一定能想到解救自己的辦法。

只要唐宛眉沒有被抓,他便有希望。

七月初五,近黃昏。

蘇良變得焦躁起來。

轉眼間,數日過去了,依舊沒有外來官提調他,顯然是葛文林的罪證沒有傳出去。

此刻的蘇良。

頭發枯槁,臉色蒼白,外加牢內悶熱,腦袋已經有些眩暈。

當下,完全是邪不壓正的信念支撐著他。

就在這時。

兩個配刀的黑衣青年走了過來,后面跟著兩名衙役。

一名衙役道:“這位上官,里面便是蘇良蘇推官。”

“速速打開牢門,將蘇推官請出來。”

蘇良聽到這個“請”字,頓時有了精氣神。

自己有救了。

片刻后。

蘇良被帶到了州衙大堂,他剛進門,便見唐宛眉撲了過來。

“夫君,咱們有救了,有救了!”

蘇良的心神安定了許多,抬頭看向大堂內。

大堂最上方。

坐著一位面色白皙、微微胖的中年男子,其雖未穿官袍,但面帶一抹正氣凜然的官威。

而在一旁。

齊州知州葛文林癱坐在地上,通判王岳聳拉著腦袋,董大志哭喪著臉,如喪考妣。

唐宛眉扶著蘇良走到了大堂中央。

蘇良望向前方,微微拱手。

“你便是齊州觀察推官蘇良蘇景明?”

“是。”

“《齊州懶官疏》可是你寫的?你妻所持的齊州知州葛文林懶政的證據也都是你尋的?”

“是。”

“文章寫得好!”

“本官見過各種花團錦簇、粉飾太平的文章,都要看膩了,你這種針砭時弊,敢說實話的文章,少之又少,好文章,好文章!”

“敢問上官是?”

蘇良面對這么一頓夸,感謝都不知該如何稱呼。

“本官包拯,現任監察御史,奉圣命攜皇城司吏員調查富相公結黨之事,可提調京東路所有案件。”

“中途遇你妻申冤,便來到了這里,將你所言之情況調查了一番,經查,完全屬實!”

“包拯?”

蘇良聽到包拯二字時,便下意識地去尋他額頭的月牙。

可惜沒有。

他沒想到歷史上的包拯竟然是這樣一副面容白皙,微微胖的中年形象。

監察御史,官階不高,但位卑權重,連丞相都可彈劾。

滿朝文武,皆談臺諫色變。

更何況。

包拯此次還是奉圣命來到京東路,還帶著皇城司的人。

即使富弼在此,也要禮讓三分,將斷案的主審交給包拯。

蘇良知曉對方是包拯后,整個身心都放松了下來。

有包拯在,諸事無憂。

包拯高聲道:“蘇推官,你提供的證據甚是充足,不存在污蔑上官之行為,你不但無罪,而且有功,可立即恢復原職!”

“另外,本官已將你的那篇《齊州懶官疏》傳至汴京城,不久后,官家、中書相公們,還有天下的百姓都會看到此篇文章,懶官之害,確實高于貪官!”

“包御史明察秋毫,蘇良代整個齊州的百姓,感謝包御史!”蘇良重重拱手。

接下來。

葛文林就要倒霉了,王岳和董大志必然也會受到懲罰。

數日后。

蘇良的《齊州懶官疏》出現在汴京城街頭巷尾售賣民間小報的小販手中。

百姓見慣了玉石般的文章。

而今見到刀子般的文章,自然好奇,購買閱讀者甚多。

與此同時。

大宋皇帝趙禎、兩府三司諸相公以及所有的京朝官們,都看到了此文章。

此文章最犀利之處。

在于提出了一個論點:懶官之害,遠甚于貪官。

汴京百姓的眼睛甚是雪亮。

閑聊之時,竟評選出了汴京城的第一懶官:樞密使夏竦。

這讓與夏竦從未謀面的蘇良,已經成了夏竦的眼中釘。

同月,在包拯的強烈舉薦下,蘇良得特旨,將以秘書省著作佐郎的京朝官職位,權監察御史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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