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三十日。
清晨,天剛蒙蒙亮。
眉州州衙。
蘇良從書房中走出,伸了伸懶腰,一雙眸子甚是明亮。
他并非是睡了一個好覺。
而是徹夜未眠。
因解開了案情的一些疑惑才看上去精神抖擻,甚有朝氣。
此刻。
距離眉州知州祖良謀殺案公審還有一日。
蘇良看向一旁的孫勝,道:“將洪提刑叫來,切記,莫讓旁人知曉!”
片刻后。
洪仲、孫勝、杜雷三人一起進入了蘇良的書房。
大
洪仲擰著眉頭,步履匆忙地離開了。
書房內。
蘇良看向孫勝,道:“告知曹知縣,今日我欲逛一逛眉州城,想邀其作陪。”
孫勝拱手離去。
隨即,蘇良躺在軟塌上小憩起來。
一輛馬車停在州衙外,身穿月白色布衫的眉山知縣曹長運,大步走進州衙。
而蘇良也身穿一襲淡青色長衫走了出來。
曹長運甚是興奮地說道:“蘇特使,您想逛眉州城,找我便對了,下官在眉州近三年,所有角角落落都走遍了!”
蘇良望向遠方湛藍湛藍的天空。
“明日公審,一旦結案,本官便要迅速返京,今日難得是個閑暇日子,天氣又好,所以讓曹知縣作陪,助我了解一下眉州的風土人情,另外,我岳丈最喜眉州刻本的書籍,我也打算買上幾冊!”
“好說,好說。下官保準讓您滿意!”曹長運一臉笑容。
隨即。
蘇良便坐上了曹長運的馬車,孫勝帶著兩名護衛緊跟其后。
暮春時節的眉州城,綠意盎然,生機勃勃。
道路兩側。
竹多、杉?多、椿樹多。
城內主街道,店鋪鱗次櫛比。
雖比不上汴京城那般繁華,但書香氣卻是遠濃于汴京城。
蘇良在城內轉了大半圈后,來到了眉州的州學、縣學。
州學、縣學內,讀書求學者甚多。
一些家中貧寒者,若有讀書天賦,官衙將管其吃住。
沿街的酒館茶肆中,愛辯擅辯的書生也非常多。
曹長運稱:雖然當下朝廷的入仕名額減少了一些,但眉州的少年、青年,十人有八人的理想都是入仕做官。
臨近午時。
蘇良與曹長運行至一家名為“文運食館”的餐館吃飯。
此處乃是眉州讀書人最喜歡聚集的地方。
餐館掌柜自然識得曹長運。
又見曹長運對蘇良畢恭畢敬,一下子便猜到了蘇良的身份,連忙朝著蘇良行禮。
蘇良笑著與其寒暄了幾句。
他不想引起太多人注意,見大廳角落有一處屏風遮擋的座位,便在那里坐下了。
此處,既不會被人瞧見,又能聽到眉州百姓的議論之聲。
實乃是一個吃飯的理想座位。
不多時。
各色菜肴端上,蘇良與曹長運一邊吃,一邊閑聊起來。
與此同時。
餐館的食客也越來越多,大多都是書生。
大廳內逐漸熱鬧。
書生們的聊天,漸漸傳到了蘇良和曹長運的耳中。
“諸位,曹知縣若能升任知州,咱眉州距離大宋人文第一州定然又能進一步!”
“是呀!我覺得曹知縣定然能擢升,他任知縣近三載,考績應該比知州、通判都要好,此外,他也更得民心啊!”
“曹知縣,不喜酒樂,不講吃穿,一心只想以文興眉州,我們有這樣的知縣,實乃眉州之幸。”
“曹知縣若不擢升,我們就去請愿,大宋人文第一州是他提出來的,也只有他能將其執行下去!”
這些年輕書生,皆喜歡說官話。
有的竟無一絲川蜀口音,顯然在學話時便做好了要入仕為官的準備。
蘇良笑著道:“曹知縣,看來你是深得民心啊!”
“都是這些書生捧的,下官也不過是在做應該做的事情!”曹長運說話間,嘴角上揚,相當得意。
飯畢。
曹長運帶著蘇良來到了眉州城藏書最有特色的老孫記書籍鋪。
在曹長運的介紹下。
蘇良選擇了五本書,準備將其帶給岳丈唐澤。
“孫勝,付錢!”蘇良道。
書籍鋪掌柜連忙擺手,道:“蘇特使,送你了!送你了!老朽我靠著刻印您的文章賺了一大筆錢,這五本書送您了!”
蘇良看了一眼孫勝,然后與曹長運走了出去。
孫勝站在柜臺前,算了算書籍上貼著的價格,將一串錢放在柜臺上。
書籍鋪掌柜還想推讓,但被孫勝一個眼神便瞪回去了。
曹長運帶著蘇良來到了孫氏書樓。
上次,蘇良乃是晚上前來,又較為低調,停留時間也短,無人認出他。
但這一次,他剛進書樓,便有書生高聲喊了出來。
“蘇……蘇特使和曹知縣來了!”
唰!唰!唰!
聽到此話的書生都紛紛朝著大廳奔來。
不多時。
便將大廳圍得滿滿當當。
“蘇先生、曹知縣!”眾書生們紛紛拱手。
當下。
寫出了全民變法論的蘇良,在他們眼里就等同于半個圣人。
蘇良與眾書生寒暄了幾句,便讓眾人散開了。
然后。
他在孫氏書樓主人和曹長運的陪同下,欣賞了一些絕版書和一些精致的書版。
蘇良還見到了五樓的計時工具漏刻,眉州城的時間皆以此漏刻為準。
約
就在蘇良準備離開之時。
孫氏書樓主人拱手道:“蘇先生,能否為書樓題一副字?”
蘇良想了想,道:“可以,不過……不過我還沒想好寫什么,有曹知縣的‘天下文人第一州’珠玉在前,我也不能寫得太差了,待公審后吧,我定來題字!”
“多謝蘇先生!”孫氏書樓主人重重拱手。
隨即。
蘇良和曹長運便離開了孫氏書樓。
近黃昏。
蘇良與曹長運坐在一座茶館中。
喝完這壺茶,今日的眉州城一日游便算是結束了。
這時。
不遠處的孫勝趁著曹長運不注意,朝著蘇良揮了揮手。
待蘇良看向他時,他朝著蘇良搖了搖頭。
蘇良立解其意,輕呡了一口茶水后,笑著道:“曹知縣,眉州文興,你居功甚偉啊!不知有何具體的興眉之策?”
曹長運的眼睛頓時亮了,當即興奮地向蘇良講起了他的策略。
“以眉州稅收為資,建書市一條街或擴建書樓,使得眉州全民皆以書為業……”
“曾經,范相公的一篇《岳陽樓記》使得岳州成為文人墨客匯聚之地,而今眉州若以文興州,定然也能成為全天下的書城……”
蘇良認真地聽著。
他并不覺得曹長運“以文興眉州”的策略可行。
若眉州百姓皆以書為業,恐怕縣鄉下面的百姓都會餓肚子。
曹長運的設想過于理想化。
只會造成大量書籍堆積,導致許多百姓最后無業。
書業只能當成特色,而不能當成全城主業。
岳陽樓是以一座樓吸引外地人,而后大興商貿,此舉可行。
但眉州若想一條腿走路,重文而不重商,那幾乎沒有成功的可能。
不過,蘇良并沒有反駁曹長運的設想,而是笑問道:“你這些設想,是不是都在那篇《眉州文興草策》中?”
“對,對,都在里面。”
蘇良道:“昨日,我去見了蘇明允(蘇洵),他也向我講了你的設想,他覺得挺不錯。”
曹長運一愣,旋即笑著說道:“對,對,我當時成稿之日,恰好遇到了明允兄,便讓他過了過目,我將此事都忘了!”
曹長運知曉蘇良與蘇洵相識,還為其文集作序,但并不知蘇良去過了蘇宅。
這一刻,他明顯緊張起來。
蘇良端起茶杯,觀察著曹長運的表情,笑著道:“明允兄稱,此策名為《文興眉州十三策》,你怎么改名字了?此名可是比《眉州文興草策》好聽多了!”
曹長運躲開蘇良的目光,道:“是,是。下官……下官這就改過來。”
隨即,蘇良放下茶杯,道:“今日,就到這里吧!”
說罷。
蘇良率先朝外走去。
曹長運攥著衣角,眉頭微微皺起。
當日晚,蘇良書房內。
杜雷快步走了進來。
蘇良道:“他可有動作?”
“有了,我們已經抓到了他的尾巴!”
蘇良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道:“好,今日的引蛇出洞已經奏效,明日,咱們就在眉州城演一出大戲!”
翌日,天剛剛亮。
洪仲和曹長運便急匆匆地來到了州衙。
此刻,蘇良正在吃早飯。
“蘇特使,不好了,不好了!陸青他服毒自盡了!”洪仲說道。
“什么?州牢防衛森嚴,他是如何服毒的?”
“他畢竟是通判,州牢中有名小吏乃是他的親隨,稱陸青一心求死,讓其相助,他便在其飯食中下了毒!”
這時,蘇良看向曹長運。
“曹知縣,你覺得他是主動服毒還是被動服毒?”
曹長運一愣。
“蘇特使,這……這是何意?難道伱懷疑有人會害他?”
洪仲道:“陸青已死,還要公審嗎?”
“人死了,依舊可以公審!都準備準備,一個時辰后,在孫氏書樓前公審!”蘇良沉聲道。
孫氏書樓前,場地開闊,比州衙的院內能多聚集數倍的百姓。
一個時辰后,孫氏書樓前。
一套紅木桌椅放在正中間,兩側站立著數名身材高大的禁軍護衛。
腰間不但有刀,還有弓弩。
而在外側,眉州州衙的衙役們正在維持著秩序。
這一刻,已有人知曉眉州通判陸青服毒自盡。
稍傾。
身穿紫色官服的蘇良大步來到紅木桌前,然后緩緩坐下。
官三品以上服紫。
蘇良為四品,但官家特賜他三品章服。
穿此官服。
他完全當得起一聲:蘇相公。
提點刑獄司公事洪仲、眉山縣知縣曹長運,坐在兩側,孫勝和杜雷身穿軍甲站在蘇良的后面。
不遠處。
州曲務官徐大光,眉州酒商馬德勇也都站在了一邊。
血衣、兇器、收據、金餅等贓物、證據也都擺放在一旁的長桌上。
此外。
陸青的家人,祖良的家人也都各站一側,雙方都是滿臉淚水。
有專門的禁軍護衛守著她們,以防出現意外。
蘇良待周圍安靜下來后,講起了此案的經過。
“三月二十六日晚,眉州知州祖良被人連砍十三刀后致死,而后本官歷經十四日,抵達眉州,開始審查此案。”
“首先,曹知縣因與知州祖良政見不和,外加通判陸青舉報其在祖良身死之前從州衙衙門走出,距離祖家家宅僅二百米,成為此案的首個嫌疑人。”
“而后,眉州酒商馬德勇狀告知州祖良貪墨,涉案金額達一萬三千二百貫。本官在搜查祖良家宅后,發現通判陸青亦有貪墨之嫌疑,通判陸青成為第一嫌疑人。”
“緊接著,洪提刑與曹知縣搜查出了兇器與血衣,陸青認罪,稱乃是祖良逼迫他所為。今年年初,祖良除了涉及酒曲外,還想將手伸到其他商貿行業內。陸青對他心生怨恨,故而持刀在祖良經常散步之地,將其殺掉,并承認他栽贓曹知縣,乃是因與他政見不和。”
“就在今晨,陸青被毒死在獄中,給他毒藥的乃是他的親信,稱陸青不愿在百姓面前接受公審,故而選擇服毒自盡。”
蘇良將這幾日案情經過的詳細細節都告知了圍觀的百姓們。
一時間,周邊百姓竊竊私語起來。
有人不相信祖良貪墨,有人不相信陸青連砍十三刀,還有人認為二人政事能力一般,身死也是罪有應得……
稍傾。
蘇良站起身來,走到桌子前。
周圍頓時再次安靜下來。
就在大家都覺得此案即將了結,蘇良將要宣判罪刑的時候。
蘇良突然提高了聲音。
“此案聽起來很順暢,但本官卻覺得,眉州通判陸青絕非殺害眉州知州祖良的兇手,真正的兇手另有其人!”
“若本官今日如此判,恐怕就辱沒了一名官員的名聲,就會讓一名惡官桃之夭夭,就會造成一件冤假錯案!”
圍觀的百姓都是一愣,不知蘇良此話何意。
通判陸青明明已經認罪了。
蘇良接著道:“眉州知州祖良來眉州不過一年,即使貪墨,也應從公用錢開始,而非選擇與通判陸青同流合污,此法還涉及商人,甚是冒險,本官覺得不合理。”
“其次,通判陸青聲稱殺害祖良的動機是不愿再與其同流合污。一個在被逼迫下就能寫下收條,收下兩條金餅的懦弱官員,會為了朝廷豁出自己的性命砍上十三刀嗎?本官覺得不合理。”
“再則,他完全沒有服毒自殺的必要,若祖良貪墨,他乃是為了名節,為了眉州百姓而殺,以照他的罪名完全可以免除死刑,作為通判,他不可能不知道,本官覺得此處也不合理。”
“此外,還有那日戌時三刻的報時聲,根本沒有必要存在,他根本不知曹知縣在何處,就敢栽贓,實屬荒繆,一旦栽贓不成,他便會成為嫌疑人。”
蘇良一口氣講了八個疑點。
這讓圍觀的百姓也都深思起來,確實有很多細節都不太合理。
蘇良緩了緩,然后看了曹長運一眼。
“如果此案換個解法,所有疑惑都可迎刃而解!如:謀殺眉州知州祖良的兇手,不是通判陸青,而是知縣曹長運。”
聽到此話,曹長運一下子站了起來。
還不待他開口,蘇良便面色嚴肅地說道:“坐下,待本官講完!”
曹長運立即不敢吱聲了。
“如果謀殺眉州知州的兇手是知縣曹長運,這一切都梳理成章了!”
“首先,曹長運找人假扮打更人在州衙后院旁,報時戌時三刻,然后曹長運出現在通判陸青的面前。隨后他才穿著早已準備好的陸青的衣服,拿著兇器在小竹林狂砍知州祖良十三刀。最后,他去了孫氏書樓,剛好是戌時三刻,依照州衙、小竹林和孫氏書樓的距離,此等情況完全有可能發生。”
“隨后,待洪提刑到來后,先是查出曹長運與知州祖良政見不和,在祖良死前一日吵了一架,而后陸青又去作證揭發他在戌時三刻出現在州衙。”
“曹長運先讓自己成為嫌疑人,乃是為了擺脫嫌疑,因為他知曉孫氏書樓的六名書生都知曉戌時三刻,他身在孫氏書樓,且一直未曾離開。”
“緊接著,曹長運令酒商馬德勇狀告祖良受賄,然后本官搜出通判陸青的收條,以及洪提刑和曹長運搜出了兇器和陸青的衣服,坐實了通判陸青殺人。”
“諸位一定很好奇,為何酒商馬德勇會聽曹長運的,以及通判陸青明明沒有殺人,明明知道是有人偷走了他的衣服陷害他,為何還承認殺人了?”
所有人都望向蘇良,這正是大家疑慮的地方。
“因為,知州祖良沒有受賄,真正受賄的是通判陸青。”
“陸青受賄,依照他的受賄金額,足以判處斬刑,曹長運知曉后便告知陸青,唯有他承認自己殺了祖良才能活命。”
“陸青將受賄的罪責全都轉移到了知州祖良的身上,而他的殺人行為,變成了為眉州百姓殺祖良,如此以來,陸青不但可以保命,還可以保名。”
“至于昨晚,陸青被殺,乃是因為本官告知了曹長運一個細節,他與知州祖良爭論的那篇文書,不叫《眉州文興草策》,而是叫做《文興眉州十三策》。”
“這應該就是十三刀的來源,祖良將十三策全否定了,故而曹長運動了殺心!”
蘇良緩了緩,最后總結道:“所以,此案的真相是:眉州知州祖良清廉無罪而被政見不和的知縣曹長運所殺。通判陸青貪墨財物按律當斬,但為了活命,便承認殺人,并將貪墨之罪嫁禍給了知州祖良,最后曹長運擔心事情敗露,情急之下,派人毒死了獄中的陸青!”
隨即。
蘇良看向曹長運,還有一直低著腦袋的酒商馬德勇。
“此刻招認,本官可減免刑罰,即使你們自己活罪難免,你們的妻女也可免遭流放或不被充作官伎?本官說話算話!”
這時,曹長運站起身來。
“蘇特使,證據呢?”
“你完全是在胡說八道!你不過就是因我將《文興眉州十三策》改成了《眉州文興草策》,才猜想這些情景!”
“我為何改成草策,因為我官小言微,不改成草策,那位高高在上的知州連看都不會看,我改成草策是為了自己嗎?我是為了整個眉州!”
“我知道,你和朝堂上那些相公一樣。在你們眼里,錢就是一切。錢能強國,能打仗。但在我們眉州,詩文高于一切!你可以不喜我的策略,但你不能如此污蔑我!今日你必須拿出證據,不然即使告到官家那里,我也要與你論個明白!”
蘇良淡淡一笑。
曹長運此番話儼然是在借勢,借所有圍觀者的勢。
“你覺得通判陸青已死,而酒商馬德勇承認行賄之人不是祖良而是陸青只會讓自己加罪一等,所以認為沒有人能證明你有嫌疑,是吧!”
“確實。憑我的這個猜想,定不了你的罪!憑你將《文興眉州十三策》改成了《眉州文興草策》,定不了你的罪!”
“直到昨日黃昏前,我所講的這一切都是猜想,洪提刑審了通判陸青一整日都沒有審出來,為了活命,他確實不會出賣你,他愿意頂罪!”
“但是,昨夜,本官有了證據。在本官道出《文興眉州十三策》后,你想必已知曉,本官對你有所懷疑。而依照你的性格,最好的辦法就是殺掉通判陸青,陸青一死,便再也無人能指認你!”
“你能想到的,本官就想不到嗎?你覺得,我會讓陸青死掉嗎?”
蘇良大手一揮。
兩名禁軍護衛將身穿白色囚服的陸青,還有那個投遞毒藥飯菜的吏員全都帶了過來。
曹長運的臉色陰沉下來,他沒想到陸青竟然沒死。
“曹長運,你個喪心病狂的玩意,既然你要殺我,我也不讓你好過,祖知州是個好知州,他不該被你這種人殺掉!”陸青的心態在昨晚就被洪仲審問得崩潰了。
曹長運環顧四周。
“誰喪心病狂,我曹長運才是眉州的希望!”
“知州祖良碌碌無為,只會照著朝廷的命令執行;通判陸青一身銅臭,膽小而貪財。唯有我曹長運,可將眉州變成大宋人文第一州!”
“我沒有殺人,你們是在嫉妒我的才能,你們是不想讓我成為眉州知州!”
隨即,他又看向蘇良。
“我曹長運若入朝堂,絕對不比你蘇良差,你所想到的變法之策,我都能想到,而你想不到的變法之策,我還能想到!”
此刻,曹長運已經有些瘋癲了。
蘇良看向他。
“曹長運,你太過自傲,太過偏執了!你的《文興眉州十三策》不是在幫眉州成為大宋人文第一州,而是在害眉州!”
“任何一州,文化可以成為特色,可以錦上添花,但絕對不能成為唯一的生活支柱!”
“依你所言,將所有州稅投入,建立書市,擴充書籍,人人以書為業,但你想過眉州書業到底能讓多少人衣食無憂嗎?
“為何眉州書籍都是以稀為貴,是因為做的人少嗎?不是,是因路途遙遠,大量運送到其他州府不劃算,并且眉州書業在全宋范圍并不具有壓倒性優勢,真正能成為絕世精品的書籍并不多!”
“北方有大名府、開封府,南方有泉州、廣州,東方有楚州、揚州、杭州,西方有巴州、瀘州等,哪一個地方的書業不能自給自足,就算是益州路內還有益州呢!”
“眉州能以書為勢,但若沒有各種商貿行業的加持,書業只會成為一個花架子,百姓越來越窮,你的這些策略根本無法落地!”
“你刺祖良的十三刀,不是為了眉州,不是為了眉州的詩文昌盛,你是為了你自己,你是因自己的無能而憤怒,你以為自己不占酒色財氣,就是好官了嗎?你這種人若為一州主官,只會拖慢全宋變法的步伐!”
蘇良的聲音,從嚴厲到憤怒,讓全場都安靜了下來。
曹長運嘴唇顫抖,突然看到不遠處長桌上的兇器,不由得高喊道:“你……你和祖良一樣,都該死,我……我要砍死你!”
在曹長運沖向長桌的那一刻,兩名禁軍士兵將其按倒在地上。
“我不服氣,我不服氣!我要讓眉州成為大宋人文第一州,我要眉州百姓為我立像,誰擋我,我就殺了誰!”
曹長運已經瘋了。
蘇良揮了揮手,讓禁軍士兵將其押了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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