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特爾一邊說一邊覺得臉上發熱,好幾次想去把杜文煥追回來讓他留在巴拿馬城,自己帶兵去攻打貝略港。
作戰再難也比擦屁股舒服,逼著日本軍官親手從屬下名單里挑出幾十個倒霉蛋,再親眼看著同胞被冠以莫須有的罪名當眾殺掉,真不是人干的活兒的。大家都是當兵的,設身處地又該作何感想?
然而也只是想想罷了,如果真去追了,日本士兵不會少死一個,自己的前途肯定完了。以皇帝的脾氣秉性,在得知屬下將領連這點坑人的小事兒都做不好后,還想當總督?能不能繼續當艦長都要畫個大問號!
那該怎么去說服椋原大鯨服從命令并執行命令呢?這種手段塞特爾倒是不太犯難,其實讓人服從和戰艦對轟的道理一樣,四個字,攻其弱點!
再堅硬的帆船,只要把帆和尾舵打壞照樣完蛋。再堅強的人,只要把家人拎出來抖抖一樣得服軟。椋原大鯨被抓住的還不止家人,而是整個對馬藩的命運。
實際上都不用大明帝國有什么針對性的報復行為,只需切斷大明本土和朝鮮與對馬島的海上貿易,用不了半年,這個立足于孤島之上,人口不足5萬的勢力就得舉步維艱。
而且大明帝國并不會因此受到任何損失,現在的日本與十多年前完全不同了。雖然幕府在名義上仍舊保持著閉關鎖國的態度,然而具體政策已經名存實亡。
光是在九州島上,除了被劃為天領的長崎之外,至少有5家大名在明里暗里與大明帝國進行著海上貿易。對馬藩如果被排除在外,對其它大名來講不光不是壞事還要彈冠相慶,少了一個競爭者。
沒有等雪茄煙燒完,這位對馬藩家老的后輩就不得不咬著牙做出了唯一的選擇:出賣朝夕相處好幾年、有著共同理想的軍中同胞,用他們的性命去為大明軍隊背黑鍋。
“我可以非常負責任的說,你的選擇很正確。同時我也要再次提出警告,千萬不要嘗試任何煽動行為,那樣只會讓新軍的損失更大,甚至永遠也回不到家鄉了。”
看著手里寫滿了人名和番號的紙,塞特爾從心底替這位素不相識的日本軍官悲哀。可不管心情如何,該表明的態度還是要很堅定。
“請放心,我很明白目前的處境,也會和他們單獨談,不會有人制造麻煩,非常感謝您的提醒!”
但讓塞特爾再次感到意外的是日本軍官非但沒有抵觸情緒,還很誠懇的向自己道謝。至少從他的眼神里看不到類似仇恨的光芒,真不像是裝的。
“呃,我可以再給你個私人建議。聽說在新軍里也存在不同派別,并經常發生對抗。既然不得不舍掉些人,為什么不趁機把對你最麻煩的人寫進去呢?
今后你和你領導的新軍還要為治理巴拿馬城做很多事情,少些羈絆,對你、對我、對完成任務都會有益處的。”
椋原大鯨的態度讓塞特爾更內疚了,思來想去,能彌補的辦法只有這么一條,雖微不足道也算聊勝于無吧。
“……我會再仔細考慮下!”對于這個建議椋原大鯨好像也挺意外,猶豫著伸出手把寫滿人名的紙拿了回去。
“把它交給衛兵抄錄一份,明天早餐前如果沒有新名單,我會按照這張來執行,解散!”
塞特爾也搞不清這位日本軍官心里在想什么,并且很確定他不想和自己深談,索性定下了最終執行時間揮手讓其離開。
午飯之后,塞特爾在征求了陸軍千戶的意見之后,由武裝水手們保護著上岸進入了巴拿馬城。
做為此地的新管理者,不做實地考察肯定說不過去。另外被圍困在教堂里的抵抗份子也提出了投降條件,點名要得到最高指揮官的當面保證才肯放下武器。
“這活兒確實不適合咱們干,也確實該殺幾個平民憤!”剛走了兩條街,塞特爾心中那點對日本新軍的憐憫就蕩然無存了。
按照海軍參謀部提供的情報,巴拿馬城內大概有13000人左右,其中至少4成是黑奴,主要從事港口裝卸和貨物轉運工作。還有4成混血人分布在港區和商業街上,純種白人比較少,除了西班牙駐軍基本都是官員。
經此一役,目前城內據不完全統計只剩下了4000人左右。真正死于守城的可能只有2000多,其余全是被新軍給殺死的。
因為陸軍上岸之后迂回的比較快,西班牙人又把城門都堵死了,逃走的可以忽略不計。也就是說新軍入城之后沿著街道一路向北推,邊走邊殺,足足殺死了6000多人,等于屠了半座城。
根據陸軍千戶的匯報和親眼所見,很多尸體附近找不到槍支,甚至連鐵器都沒有,只是拿了根棒子也被毫不留情的射殺了。還有一些尸體的彈孔位于背部,很顯然,對于不具備威脅的人日本新軍也沒手軟。
“我仔細問過新軍教官,他們不是有意濫殺無辜,只是過于緊張,語言上又無法溝通,遇到讓放下武器不放的、讓站住不站住的就懷疑是敵人。
另外新軍極度缺乏抓俘虜的訓練,低級軍官和士兵遇到這樣的情況都不知道該怎么處理,為了不影響進攻速度,射殺是最有效的方式。
說句不該說的話,屠城的責任新軍只占小部分,新軍的教官們才是罪魁禍首。哪兒有把沒正式打過仗的新兵全撒進城,自己卻在城外指揮的道理。連人都看不到,又無法用旗語及時聯絡,還指揮個屁!”
被安排留守巴拿馬城的陸軍千戶是個20多歲的年輕人,看上去應該是南方人,面相比椋原大鯨還嫩。但說話挺沖,根本不在意塞特爾的海軍身份,拿起嘴就說。
“既然是不該說的話那就不要說,我也當沒聽見!教堂圍了一上午為什么還沒攻下來?”
如果換成別人,塞特爾馬上就就會讓水手將其抓起來扔進船艙關幾天禁閉,好好反思下該不該這么說話。
所有進攻部署都是杜文煥和參謀安排的,包括新軍。如果對上級的命令有異議,可以在戰后通過正式途徑向參謀部反饋,決不能在戰場上說三道四指手畫腳。這是軍規,不光陸軍,海軍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