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亡93人,重傷41人,輕傷員129人……可以繼續戰斗。手榴彈全用光了,子彈也所剩不多。”
椋原大鯨也是頭一次登上漢級戰艦面對面與大明海軍高級軍官說話,有些緊張,然后漢語就說得結結巴巴了,不過還是把意思表達清楚了。
“我叫塞特爾,來自大明帝國海軍印度洋艦隊,是這次遠征作戰行動的副總指揮。現在接管巴拿馬城的作戰和防御任務,今后很長一段時間內你和陸軍真千戶都要在我手下聽命。”
看到對方有點緊張,塞特爾決定把正事放放,先說點輕松的,等情緒平靜下來再繼續布置新任務。
“是,明白,我和新軍第一衛的官兵們很榮幸!”可惜椋原大鯨好像沒體會到這份用心,突然起立大聲表態,把門外的衛兵都驚動了。
“現在城內的狀況怎么樣?”見到對方沒法按照自己的習慣溝通,塞特爾只好收起偽善的笑容,繼續談正事吧。
“除了被圍困在教堂里的那些人,城內的其它區域都清理過了,但不能保證安全。這里的人很難溝通,經常偷偷藏在房子里搞偷襲,即便射殺了這一家下面一家依舊如此,腦子太笨了,看不懂。”
說起正經事兒,椋原大鯨反倒不那么緊張了。不光簡述了城內目前的狀況,還用自己的方式評價了一下當地人的狀態。
“你的部下里有沒有出現濫殺無辜和搶劫行為?”
塞特爾本想多繞幾個圈再圖窮匕見,但交流了幾句之后馬上改變了主意。面前這位年輕的日本軍官可能聽不太懂含蓄的表達方式,最好有話直說。
“……報告指揮官,我們只對有敵意的人射擊,只沒收了敵人的財產,一切都是按照軍規執行的!”聽聞此言,椋原大鯨再次站了起來,非常嚴肅的保證了軍紀問題。
日本新軍是完全按照大明陸軍標準訓練的,不過在軍紀方面還是有所差別。比如日本軍官會很隨意的毆打下屬,這在他們看來是天經地義,也沒人覺得不習慣,索性就不改了。
再比如戰利品的分配,日本軍隊是允許個人占有部分戰利品的,如果啥都不給,士兵們作戰的時候就不會出全力。在出征之前這一點也是確定過的,允許日本新軍占有敵人的一部分財產,再拿出一部分上繳。
“如果……我需要從你的部下中找到一些違反軍紀的人,能不能做到?”塞特爾當然清楚這些特殊規定,但他還是咬住這個問題不撒嘴。
“……能不能請您再重復一遍命令……請原諒我的愚鈍,為什么要這么做?”
椋原大鯨一開始是沒聽懂,以為是漢語水平有問題,但又聽了一遍之后確認不是語言理解問題,然后就更迷糊了。
“先坐下吧……你抽煙是吧?來嘗嘗我的,南非產。”
在怎么解釋方面塞特爾一直都很糾結,主要是杜文煥出的主意太缺德了。然而缺德的主意恰好是此時的最優解,自己還必須去做,真TM費勁啊!
“不管多為難請您直說吧,我會盡量配合!”接過雪茄煙,坐在椅子里,椋原大鯨一點沒放松,仍舊在等待長官的解釋。
“是這樣……巴拿馬城原本是敵人的,為了從敵人手里把它搶過來,在作戰過程中產生了不少死傷。其中一部分是士兵,這無可厚非。但有一部分是百姓,這對今后的長治久安很不利,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很多年以來,塞特爾都對皇帝的某些做法存在微詞。最明顯的就是指鹿為馬、敢做不敢當的行為。比如說攻打科倫坡城,明明就是想要港口當海軍基地,卻非要編個故事。
先指責葡萄牙人過于虐待原住民,再自導自演把軍營失火說成被原住民攻擊,故意激化原住民與葡萄牙人的矛盾,讓人家兩方打成一團。然后才出兵干預,且還不愿意承認是來搶奪港口的,非說是要制止戰爭創造和平。
如果直接出兵,葡萄牙和原住民都能少死很多人。這么一來雙方反倒死傷更多,如此做為與善良毫不沾邊。
蒙古人從來不這么辦事,想要就直接說,打得過就搶過來,打不過就被人家搶,沒誰會怪罪對方不講理。況且怪罪了有用嗎?面對強者逞口舌之利,除了多挨一頓揍毫無收獲。
以大明帝國的實力,不敢說橫掃全世界,至少在亞洲可以愛誰誰,根本沒必要在這種小問題上絞盡腦汁,反倒給自己人增加了麻煩。
但隨著年齡增大、參與過的戰爭增多,尤其是這兩次東征,之前的疑問和不解沒人給答案也能逐漸想通了。
比如眼下,為了不讓大明軍隊與原住民結下太深仇怨,就得絞盡腦汁編瞎話,然后威逼利誘著日本新軍替大明陸軍背黑鍋。
別看瞎話很拙劣,效果卻不一定差。在絕大多數時候老百姓都很好糊弄,因為他們永遠也看不到事實。而真正了解真相的人都會根據自身需求故意歪曲真相,就像自己一樣。
“……指揮官想殺雞儆猴?”椋原大鯨應該是聽懂了,只是還不確定是不是真的。
“你的漢語很好……”
“是我們做的不好嗎?為什么要拿我們當雞!”在得到確定回答之后,椋原大鯨第三次站了起來。
他想不通,非常想不通。日本士兵作戰勇敢,只用了半天時間就把城市攻占了下來,即便不想給獎勵,也不該如此對待。
“我曾經跟隨艦隊在嚴原港停靠過,當時負責招待的人叫椋原志摩,你應該認識吧?”塞特爾伸手制止了門口衛兵要上前干預的企圖,話鋒一轉又聊上了家常。
“嗨,志摩殿是末將的伯父,兩年前身患重疾不治!”屁股還沒沾上椅子,椋原大鯨就不得不第四次站起來了。但這次與前面三次不同,是對已逝長輩表示尊重。
“他比你聰明,船上的水手曾與本地商戶發生口角,動手打傷了人,被村民圍住不肯放行。你伯父得知消息之后,親自帶人趕到現場,當街斬殺了那名商戶和其兒子。
我相信商戶即便有錯也罪不至死,況且按照常理推斷商戶未必敢惹當兵的。我更相信你伯父同樣明白這個道理,但他為了椋原家和對馬藩主的利益,不管心里有多不愿意也要殺掉自己的村民。
因為不這么做很可能會引發海軍的不滿,如果沖突升級必將會讓更高層知道,比如禮部、海軍參謀部、甚至皇帝。
對馬藩這些年的日子應該很不錯對吧?我雖然很少去但能猜到。這樣的好日子是怎么來的你應該一清二楚,為了藩中1萬戶百姓的福祉,你伯父即便知道商戶冤枉也得毫不猶豫的對自己人下手。
我希望你也像你伯父那樣有大智慧,因為即便你不干也救不了新軍士兵,肯定會有日本軍官愿意執行命令。我可以給你一點時間考慮,在雪茄煙抽完之前做出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