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土地也該算投資，這里的土地都屬于皇室擁有，再荒蕪也是皇家私產，多少是值點錢的。
可奧雅妮又說了，如果這么想，就等于是傻子。皇帝是批了一塊地給教堂項目，可一文錢不出不說，還白白得到了一條直通西山的軌道。
因為修建教堂所用石料最近的開采地在京城西部山區，而運送那么重的貨物普通馬車太困難，唯有軌道車最合用。想讓教堂順利完工，就得先修路，而皇帝和朝廷是不會掏一文錢的，頂多給張文書，證明這條路的合法性。
結果基督徒們集資把路修好了，所有權卻不屬于教堂，而是被建設部全盤接收了，還美其名曰無償借給教堂工程使用，不收租金。
這臉皮真是厚到沒譜兒了，教徒們為了建教堂才捐錢修了路，怎么變成租了呢！
但這番道理和皇帝講不通，他說軌道占用了沿途的良田，還破壞了城市風水。若不是為了常駐大明的基督徒們考慮，就不該批準修軌道。這不僅不是搶劫還是恩賜，要懂得感恩。
想不通、看不慣的可以不用，反正進城的道路上不許運載超重石料的馬車通過，否則今后這些道路一旦損壞就要由教堂項目負責修繕，什么時候教堂完工了什么時候截止。
“親王殿下，這番話不要和外人透露，皇帝陛下對名聲還是很看重的，隨意詆毀會遭到報復。我之所以私下提及此事，是想提醒殿下特別關注皇帝陛下的做事風格。
他是個把所有事都當成買賣做的人，原則性很強，就是一個字，賺。在賺的基礎之上才有賺多少的談判余地，如果不讓他賺，這件事就沒得談。”
為了不白費口舌，笛卡爾在講完這段典故之后特意又解釋了一番，生怕親王沒有聽懂其中的含義。
“難啊……你需要說服的不是我，而是他們……”
奧蘭治親王點著頭確認自己聽明白了，也很感激笛卡爾的提醒。但對于此次談判的結果并不樂觀，主要問題在于后面那兩位。如果他能一個人說了算，根本就不會有這趟東方之旅。
“我會盡力，只要兩位先生沒有糊涂，相信今天之后會改變看法的。請向這邊看，那幾座蘑菇一樣的建筑就是伽利略先生的天文觀測臺，可惜他的身體不太好，正在醫學系接受治療，這些天無法親自前來了。”
除了教堂之外，學院里最引人注目的建筑不是四層高的教學樓，而是比教學樓還高，且位于一座人工土山上的觀測臺。
“它們的造價不低吧？”
奧蘭治親王對科學研究沒什么涉獵，但聽說過伽利略的大名，略表遺憾之后馬上問起了價格。不管懂不懂建筑，光看規模就知道不一般。
“每一座都是用銀子堆起來的，比那些教學樓造價高好幾倍。而最值錢的并不是建筑本身，而是擺在里面的天文望遠鏡。
光是磨制鏡片就需要五十多個熟練工人半年左右的時間，但成品率只有百分之十。我大概算過，每枚鏡片幾乎等于同等重量的白銀價值。
在這方面皇帝陛下無可挑剔，他是全世界學者的守護神和先行者。如果哈布斯堡家族能把從新大陸開采的白銀拿出百分之一用于學術研究，哪怕每天只能吃一頓飯，我們這些人也不會跑到萬里之外追求夢想。
荷蘭共和國雖然不及大明帝國的十分之一，但在歐洲也算比較富裕。我希望在親王殿下的統治下也能重視學術研究，這不僅僅是一小群人的游戲，它可以決定國家的未來。
這么說真不是危言聳聽，皇帝陛下之所以有與歐洲各國對抗的底氣，除了龐大的帝國和幾十萬強兵，最主要的依仗就來自于這里。
在來到皇家學院之前我并沒有意識到學術研究工作會這么關鍵，可現在必須自豪的說，它的確就是這么重要。
就拿這幾座天文觀測臺舉例吧，聽上去只是用來看星星的。沒錯，觀測臺的主要功能確實是觀察天體的位置和運行規律，可由此引申出來的結果卻決定了很多領域的成敗。
首先是航海，帆船行走在大海上沒有相對固定的坐標可以參照會迷航，這時候天體就成了導航的關鍵。它們的位置是否準確、運行軌跡是否精確，少則關系到幾百人的生死，多則決定了一支艦隊的成敗。
然后是光學儀器的進步，想看清楚遙遠天空中的天體細節，用普通望遠鏡是做不到的。為了看清楚，從玻璃制造到磨制再到計算曲面，都要進行一系列的改進和創造。
大明帝國的望遠鏡在民用市場上是獨一無二、毫無競爭的特殊商品，雖然單價很貴每年依舊供不應求。僅憑這一件器物，控制在總參謀部手里的幾家制造廠就賺取了大量利潤。
這筆錢有一部分投入了軍隊和武器制造，另一部分則投入了皇家學院，讓這里的教授們有動力去研發更清楚準確的望遠鏡。如此循環往復，大明軍隊里的望遠鏡采購款基本都是由歐洲各國支付的。
參觀完天文觀測臺，殿下還會看到更令人心動和心悸的東西。它目前雖然只是試驗品，卻經過了兩年多的改造，已經很接近成品了。
在它問世的那一天，必將讓世界為之顫抖。一切傳統動力，包括牛馬、水流、風力全要退避三舍，無法望其項背。這是一場機械的革命，受益者波及全人類，受害者也同樣廣泛。
殿下可能很難想在它的推動下工廠的效率可以突然提高十倍，槍炮武器會像流水一般被制造出來，再被運載量幾十萬磅的車輛快速送上前線。
與這樣的軍隊對壘將是絕望和無助的。我也曾經是名軍人，絕對不想看到歐洲士兵被無情的屠殺和碾壓。而決定權現在就在殿下的手里，至少是一部分！”
一說起皇家學院的研究設備和成果，笛卡爾就難免滔滔不絕，連帶著呼吸和語速也急促起來。不激動不成，僅僅幾年光景，他們這些來自歐洲的學者，與大明學者一起見證了科學體系的健全和騰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