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想事情應該不會糟糕到那一步的,親王殿下?”
和本土的三位官員相比,最了解實際情況的科恩總督反倒更謹慎,沒有直接回答赫爾蒙特,而是把問題扔給了奧蘭治親王,且眼神里充滿了期待和不安。
實際上他才是被蒙在鼓里的人,這次親王來訪根本沒提前通知,也不在計劃之內,直到護送船只距離巴達維亞兩天路程時才被提前抵達的商船告知。
而親王是來做什么的,歐洲那邊又發生了什么事,他知道的還不如大明皇帝多。只聽說大明海軍在太平洋東側襲擊了西班牙艦隊,造成了很大損失,為此還去酒館里請客慶祝了一番。
直到抵達通州驛館才從席爾瓦大學士嘴里聽到些內情,可仍舊不相信奧蘭治親王是來替西班牙王國向大明帝國討公道的,這不成親者痛仇者快了嘛。
“當然,我只是替歐洲君主們向大明皇帝提出些建議,荷蘭共和國與大明帝國有著幾十年的友好合作基礎。不過皇帝陛下的這份計劃太過草率了,沒有充分考慮到各國的不同需求,包括荷蘭。”
對于科恩總督的眼神奧蘭治親王心知肚明,外加滿嘴的苦澀。他也不想和大明帝國鬧翻,可這些年大明帝國不斷在亞洲擴張勢力,已經影響到了歐洲各國的發展。
這還倒在其次,在歐洲戰爭結束之前沒人能顧得上亞洲。可染指新大陸就另當別論了,歐洲各國在上面打得頭破血流,是親戚之間的分贓不均,說到底肉最終還是爛在了鍋里,多吃一口少吃一口的區別。
但大明帝國來插一腳性質就完全變了,堂兄表弟外甥侄女嫂子小姑子們必須不能讓肥水流進外人田,誰在這個時候掉鏈子、胳膊肘向外拐,很可能被視為歐洲的公敵。
荷蘭這些年確實從亞洲賺取了海量財富,這才有了阿姆斯特丹取代巴黎的說法,也造就了共和國欣欣向榮的發展趨勢。
不過荷蘭再怎么富裕畢竟是個彈丸之地,之所以敢和西班牙撕破臉還是看準了法國人的態度,并得到了法國、英格蘭、丹麥、瑞典和部分德意志貴族的暗中幫忙。
如果把這些國家和諸侯全給得罪了,不用人家反戈一擊,只需表明中立態度,再睜只眼閉只眼假裝看不見,用不了一年時間荷蘭就會被西班牙從地圖上抹干凈,包括奧蘭治家族。
為了家族的生死存亡,哪怕面前放著一座金山也得舍棄。沒有大明帝國,奧蘭治家族與荷蘭共和國仍舊還能活著,只是收入少了些。
而在歐洲被視為公敵,家族將無處容身。到時候國內的共和派正好趁機取代奧蘭治家族的統治地位,自己總不能搬到巴達維亞去吧。
“請恕我直言親王殿下,荷蘭的出路不在歐洲,恰恰在亞洲,準確的講是大明帝國,在我剛到這里不久時曾與皇帝陛下當面交流過歐洲各國的狀態。
當時皇帝陛下就明確指出,歐洲的戰爭不會一直打下去,等西班牙王國和神圣羅馬帝國顯露出疲態時,也是戰爭結束之日。
到時候法蘭西將成為歐洲實力最強的國家,而英格蘭則會逐漸取代荷蘭成為大西洋上的霸主。原因很簡單,荷蘭共和國太小了,沒有保護自身利益的能力。
大明的古人有個寓言,說是一個小孩子抱著一大塊金子走在街上,早晚會被人搶。道理很簡單,小孩子太弱了,而金子太貴重了。
我當時也問過有沒有辦法改變,答案比較樂觀。皇帝陛下說荷蘭只需繼續與大明加強合作,成為真正的盟友,全方位的盟友。就像抱著金塊的小孩子找到了一名壯漢攜手,才能讓自身更安全。
關于這一點明人的哲學里有句話總結的非常恰到好處,遠交近攻。大明皇帝有句話說得更富有智慧,敵人的敵人是朋友。
做為一個小國,不在于有多富,也不在于建立強大的軍備,那樣反而會死得更快。在遠方找到一個強大的盟友,反而是生存之道,如果這個盟友碰巧和你身邊的威脅敵對,更保險。
其實原理很簡單,利益。對于大明帝國來講荷蘭是其在歐洲的代言人和商業伙伴,荷蘭的安危關系到大明帝國在歐洲的利益。為了自身利益,大明帝國也會想辦法保護荷蘭的安全。
反過來講大明帝國是荷蘭的貨源和保護者,必須小心維護。這個世界上最穩定的關系不是血緣也不是婚姻,更不是盟約,而是利益。只有雙方互相需要時,才會真的為對方著想。
放眼全世界,荷蘭找不到第二個大明帝國,大明帝國卻可以找到第二個荷蘭。遠的不提,威尼斯人就非常想取而代之。
設想一下,如果荷蘭的商船被趕出亞洲海域,最快捷方便的替代方向就是地中海。大明帝國的貨物可以從波斯灣、紅海登陸,通過陸運抵達地中海東岸,再轉為海船運往威尼斯共和國。
雖然要經過兩次轉運,成本可能會提高一點,可總體路徑卻短了不少。在沒有同樣貨物競爭的前提下,最終獲得的利潤并不低。
現在諸位應該明白大明皇帝為什么因為一點小事就御駕親征奧斯曼帝國,又為什么只順著底格里斯河攻占了大馬士革,沒有向北進一步打擊奧斯曼的城市。
那根本就不是報復,而是戰略。打通連接亞洲和地中海的商業路徑,并把這條路控制在自己手里。從這一點上可以看出,大明皇帝早就做好了失去荷蘭的準備。”
笛卡爾認為奧蘭治親王并沒有深入了解目前的世界格局,尤其是荷蘭共和國所處的地位。只有把這一點剖析明白才能更清楚看到前方的道路,避免成為其它國家的陪葬品。
他雖然出生在法國,少年和青年時期也成長在法國,但真正步入成年見識到社會是在荷蘭。父親去世后更是為了躲避教會的限制移居到了荷蘭,對這個相對寬松的國家還是比較有感情的,不愿意看到其步入歧途、自尋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