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第719章 政治動物的形狀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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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9章 政治動物的形狀


更新時間:2025年02月22日  作者:攜劍遠行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攜劍遠行 | 盛唐挽歌 


汴州,開封府衙書房門前,盧邁手里拿著一疊卷宗,正在猶豫要不要推門而入。

方重勇這個“主公”,總是讓他感覺到了無形的壓力。

“盧先生,官家說讓您直接進去就行,不必這么拘禮。”

大聰明走出書房,對盧邁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盧邁連忙對大聰明叉手還禮,隨即跟著對方進入了書房。不出所料,方重勇正在批閱卷宗。

其實作為樞密院內掌管私密情報的負責人,盧邁真的很想聽到關于方重勇的“破爛事”。比如說欺男霸女,比如說荒淫無度,比如說沉迷享樂之類的。

類似這樣的人,因為格調很低,所以會讓下屬們感覺親近。

比如說類似盧邁這樣的核心幕僚們都會想:哦豁,原來主公也是衣冠禽獸呀,那就好說了。

大家便會不由得認為,自己也不必那么嚴肅,于是肩膀上的道德負擔便輕了不少。

但方重勇不是這樣的,他在這方面幾乎是個“六邊形戰士”,平日里非常克制,沒什么值得拿出來說的事情。

花邊新聞遠沒有現在的傀儡天子李偒多。

不管方清以前多么荒唐,起碼入主汴州以后是這樣,對自身要求非常嚴格。

如此自律的“官家”,讓盧邁他們這樣的核心圈子成員,時常感覺壓力很大,不敢造次。

倘若主公都不去嫖妓,下屬們卻經常去,萬一將來因為這個被收拾了怎么辦?

很多道理是明明白白擺在那里的。

上面的人不肯做,下面的人要做就壓力山大!

“近期河北有什么事情么?”

盧邁落座后,方重勇將毛筆放在筆架上,伸了個懶腰問道。

看起來很是隨和。

“回官家,河北免田稅三年,兼有均田畝之策,流民正在大量返回鄉里,重新登記戶籍,并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

盧邁輕聲稟告道。

史思明的“大燕國”,這幾年倒行逆施,壓根沒什么人懷念,自然也翻不出什么浪來。

“不過,最近汴州似乎有謠言……”

盧邁欲言又止。

“三皇為官,五帝為家,所謂官家,便是要超越三皇五帝,乃是皇中之皇,你要說的不就是這個么?”

方重勇忍不住嗤笑道。

盧邁面露尷尬之色,隨即點點頭道:“確如官家所言。”

近期汴州謠言四起,特別是在讀書人當中,很多人都在說方重勇剛剛講的那段話。

簡而言之,就是說方清野心極大,非同小可。別看現在他不稱帝,單看“官家”這個名字,就知道這廝是要當三皇五帝那樣的大佬。

比造反還離譜!

“既然他們都這么說,那本官這就跟李偒打個招呼,讓他禪讓如何?”

方重勇似笑非笑的反問道。

盧邁訕笑行禮,并不接茬,這話壓根沒法去接。

“無聊之人,讓他們說便是了。”

方重勇搖搖頭,懶得理會這種破事。

“官家,其實您可以稍稍放縱一下自己的。若是您時不時去民間搶些貌美女子回府,這些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盧邁低聲建議道,其實他說的是個大實話。

別說方重勇本來就打算篡位,就算他是諸葛武侯那般的人物。要當臣子,也必須得“自污”。如現在這般行事,那是萬萬不可的。

不抽煙不喝酒不打牌不玩網游,每天加班到晚上九點,回家還要學習,你還說你不是想上進?

像方清這種喜歡施恩于軍中,深得基層丘八愛戴的大佬。就算他自己說以后不會篡位,也壓根不會有任何人相信。

不篡位,你要那么得軍心做什么?

“罷了,不說這些。近期荊襄那邊如何?”

方重勇收起臉上的戲謔,沉聲問道。

“回官家,顏杲卿已經順利抵達襄陽,想來李璬對顏真卿是會有些看法的。”

盧邁翻出一個卷軸,將其遞給方重勇,上面詳細記錄了圍繞顏真卿所做的一系列部署。三人成虎,軟刀子殺人,方重勇在這方面很擅長。

針對顏真卿的離間之策,已經在持續加碼。

方重勇雖然私德很好,但在各種斗爭方面,手段卻是異常狠辣。但凡有縫隙就要插針,但凡有機會下死手,就不會手下留情。

“繼續加碼,密信給李光弼,將釣磯山(江西都昌縣)水寨里的兵馬收縮到鄱陽縣,賣個破綻給于頎和梁崇義,把釣磯山水寨讓給他們攻占。

至于樞密院的調令,就說朝廷準備進攻河東,打算調李光弼的兵馬去河北參戰,反正說要撤軍就行。”

方重勇輕笑道,一旁的盧邁拿出毛筆飛快記錄,方重勇說完他就已經寫完了。

盧邁不懂軍務,但是他懂情報,方重勇這是讓他故意放出風聲,來配合李光弼的軍事行動。

于頎等人剛剛上任,肯定是小心翼翼。必須要讓他們小勝幾回,才能“優勢在我”。

“元載說他已經說服魯炅投降,現在正在潯陽待命,此事是否為真?”

方重勇又問。

作為沒有皇帝頭銜的“皇帝”,現在他這邊幾乎是面面俱到,所有的信息都要匯總后進行甄別。

盧邁又抽出一個卷軸,里面記錄的,都是元載此番出使江南西道的事情。

他面色平靜稟告道:

“元載去荊襄軍水寨時,魯炅已經被調職,元載的勸降信,也被于頎截獲。

這件事,我們在襄陽的內線已經探知,可以互相佐證。

但元載運氣比較好,魯炅行船到贛江口,意志動搖,居然帶著親兵去潯陽向我們投誠了,剛好遇到狼狽回來的元載。

他們二人碰面,一拍即合,便有了元載說服魯炅投降的密報。

魯炅似乎是想找舊部,入營寨兵變,所以才肯配合元載。”

盧邁耐心解釋道。

元載這個人權力欲望極重,他怎么可能甘心任務失敗。只怕他在潯陽見到魯炅,已經樂得瘋癲,什么都拋諸腦后了。

過程雖然不理想,但結果卻是自己想要的。元載有點小聰明,以為方重勇不知道這些事,哪知道其實一切都在對方的嚴密監視之中。

“這件事你記錄在冊就好,不必跟元載去說,更不必問罪。現在本官只要結果,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

方重勇擺擺手,他知道盧邁要說什么,只不過沒必要現在就敲打元載。

盧邁點點頭,將這些都記下,隨即面露難色,似乎是有什么想說又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吧,什么事。”

方重勇微微點頭,示意盧邁可以暢所欲言。

“官家,鄆州巨野澤,渡口眾多,集鎮星羅棋布,地形也很復雜。今年以來,似乎有一伙人在此集結,以船工為掩護串聯。

下官有所懷疑,派密探潛伏其中,發現有人給他們定期送錢送糧送兵器,那個人,居然是李偒身邊的宦官霍仙鳴!

下官覺得這些人或許……會對官家行不軌之事,只是不知道在何時何地動手罷了。

汴州水網密集,難說這些人不會瞅準機會動手。”

盧邁說得很慢,看到方重勇面不改色,才繼續往下說道:“下官以為這是天子要殺官家,已經箭在弦上,或許計劃已經是緊鑼密鼓在推進了。官家近期下令,將李氏宗室的王爵都下降一級,或許李偒的幫手還不少。”

最近汴州朝廷下了一道政令,當然了,名義上是李偒發布的。

上面說的是:長安喪亂,民不聊生,朝廷歡迎李氏宗室來汴州這里避難。但是,王爵必須降級,且不能世襲罔替,必須傳一代降一級。

這其實也很好理解,當年基哥封的王爵,來頭都很大。這些人經過這么多年,很多家族成員都死得差不多了,就剩下一根獨苗的也不是沒有。

這些人來汴州避難,朝廷要是不收說不過去。收了,難道還讓這些小蝦米頂著什么“渤海王”這一類的王爵么?

那也不合適啊。

所以來是可以來,但是要直接降級處理!

盧邁認為,這道圣旨似乎讓李偒有理由去團結一部分李氏宗室。

“本官明白了。”

方重勇輕嘆一聲。

他知道,自己跟李氏宗室的深層次矛盾,是沒有辦法緩解的。

這是天下到底誰說了算的大問題,是大是大非,沒有任何妥協的余地。

“官家,沒有千日防賊的說法,此事必須處置了。”

盧邁這回沒有退讓,一定要得到一個肯定的答復。

“找些退伍的老卒,讓何昌期帶到鄆州整訓編練一下,以巡河的團結兵身份為掩護。

何老虎的夫人有孕在身,已經快生了,正好給他放個假。對外就宣稱,何老虎已經回家陪夫人待產了,不對外見客。

合適的時候,本官會去大野澤查看那邊渡口和糧倉,引蛇出洞。剩下的事情,你來操辦吧。”

方重勇疲憊的擺了擺手。

李氏的這些傀儡天子,太宗的雄才大略沒有繼承到,那些小肚雞腸的陰謀倒是一套一套的。

他們知道汴州已經被方重勇經營得跟鐵桶一樣,哪怕天子在皇宮里多養條狗,方重勇都會在第一時間知道。

無論這些人想做什么,只要是在汴州,那么成功的可能性寥寥無幾,或者直白點說,就是沒有任何可能。

所以,這些人選擇離開汴州,但又在水路距離很近的鄆州訓練死士,以備不時之需。

以李氏宗室的財力,供養這些死士,問題還是不大的。

聽到肯定的回答,盧邁對方重勇叉手行禮道:“請官家放心,下官一定辦好。”

“對了。”

正當盧邁站起身準備走的時候,身后傳來方重勇清冷的聲音:“李偒次子明日上宮墻游玩的時候,不慎從城頭墜落身亡,令人深深痛惜。本官哀痛不能自已,你替本官寫一副挽聯送過去吧。”

聽到這話,盧邁瞳孔驟然一縮。

“屬下這便去寫挽聯。”

盧邁叉手行了一禮,隨即走出了府衙書房。出來之后,才察覺自己后背已經全部被冷汗打濕了。

他的任務,又怎么可能只是寫挽聯而已?

盧邁面露苦笑,這位官家的手段,實在是直截了當。

方清就是這樣,雖然他在汴州大街上買東西都給錢給足從不還價,不曾聽說他欺壓過誰。

然而他一旦知道有人要殺他,那么反手就是一刀,往往在別人動手前就會提前下手,從來不會有任何憐憫。

李偒只是派人在鄆州訓練死士,方清就先送他一個兒子上路作為利息,其手段不可謂不狠辣。

在這方面,方重勇完全稱得上是一個“論心不論跡”的大惡人。

襄陽城,紫宸殿后面的天子寢宮內,李璬正在聽盧杞的匯報。

盧杞正在稟告一件公事和一件私事。

所謂私事,這件事就是顏真卿的族兄顏杲卿,被汴州那邊放回來了。而且,聽很多人說,他的樣子,不像是受過嚴刑拷打,起碼從外表上看不出什么來。

看起來身材依舊高大,白白凈凈能跑能跳的。

當然了,類似那種找一百個美女,在床上夜夜笙歌的酷刑,從外表上自然是看不出來的。這種事情誰知道呢?

總之,聽到盧杞的描述后,李璬覺得顏杲卿在汴州“坐牢”,似乎待遇也沒差到哪里去。

換言之,方清似乎對顏氏挺禮遇的啊。

“陛下,方清此人極為歹毒。

李亨之女容貌驚為天人,被他擄掠后養在外室。

聽說他在玩弄此女的時候,喜歡將其帶進院子里,扒光了衣服后,將對方捆在樹上,然后做那不齒之事。

微臣聽聞其那場面淫蕩下流,不堪入目,方清以此羞辱宗室。

此女每每慘叫,那聲音外人隔著院墻都能聽到,此事汴州人盡皆知。

但他對自家妻妾,卻又非常禮遇愛護,可謂是待遇天差地別。”

盧杞繪聲繪色說著關于方重勇的夸張黃段子。一邊說方重勇對李怡很黃暴,玩得很野,玩的時候還要虐待毆打。

一邊又說方重勇其實很自律,完全就是個正常人,在家中根本不會那樣發狂,和妻妾都其樂融融,不曾有什么瘋狂之事。

言外之意,就是方重勇玩宗室女那都是做給外人看的。

報復李氏宗室,騎在皇權頭上拉屎,滿足畸形的權力欲望,才是其內心寫照。

人物,事件,結果都是真的,但過程是不是真的,就很難說了。

盧杞精通讒言的“九真一假”之法,該實錘的地方實錘,該夸張的地方夸張。

李怡給方清生了兩個孩子是真,兩人經常上床是真,總不能說他們之間什么事情都沒發生吧?

但加入盧杞繪聲繪色的描繪,明明是你情我愿,郎情妾意水乳交融的纏綿,就變成荒誕不堪,可比北齊舊事的強暴了。

同一件事,說法不同,給人的觀感也是天差地別。

“捆在樹上辦……那事,很有意思么?”

李璬好奇問道,似乎關注點不在盧杞強調的地方。

聽到這話,盧杞面色尷尬訕笑道:“這個微臣也不清楚。微臣只是想說,方清此人喪心病狂,但凡他要羞辱的人,無論是絕色少女還是糟老頭子,全都不會放過。顏杲卿被方清禮遇,只能說明方清不想羞辱他。若是方清要羞辱顏杲卿,多的是辦法讓他生不如死,斷條腿回襄陽都是方清手下留情了。”

聽到這話,李璬微微點頭表示贊同。

盧杞這個人雖然喜歡胡說八道,但有件事是真的:方清對于顏氏確實另眼相待,非常禮遇。

這個做不了假。

李璬心中一陣煩躁,他低聲呵斥道:“李怡畢竟是宗室女,她雖然受辱,但以后這樣的事情不要再提了,以免損害天家顏面。朕以后不想聽到類似的事情!”

“微臣遵旨。”

見目的已經達到,盧杞連忙告罪。

方清在床上玩女人玩得多花,不關他啥事,盧杞的目的,只為斗垮顏真卿而已!

盧杞隨即將寫有自己“理財之法”的奏章,遞給李璬,這才是今日面見天子的“正餐”。

“五百萬貫?”

李璬瞬間從軟墊上站起身來,驚呼出聲。

“愛卿今年年內,可以籌集五百萬貫?”

李璬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盧杞問道。

“倘若做不到,盧某提頭來見。

但陛下要給盧某專斷之權,若有掣肘,那便無法完成了。”

盧杞義正辭嚴的叉手行禮道。

“好好好,朕這便寫圣旨!”

李璬只看了第一頁,就立馬拍板!根本沒細看盧杞的計劃是什么。

反正,只要能籌集五百萬貫,哪怕讓他賣官鬻爵也在所不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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