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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無盡遺憾


更新時間:2024年01月20日  作者:帷余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帷余 | 廢相跟蹤手書 

:18恢復默認

作者:帷余

夜色深沉,一輪皎潔的明月懸于中天。

滿地的月光傾灑向大地,初春時節,若枝卻并不似良渚夜間寒冷。

勾月把胳膊放在支起的膝蓋上,指尖在膝上輕敲,實則已內心煩躁不已。

對紀樸傷勢的擔心,對文淵之冷靜到近乎冷漠的慍怒,對太姚兒投靠若枝人的不解,種種愁緒壓在心頭,她竟一時間無法理出脈絡來。她有些喘不過氣,心中憋屈又不知如何排解。

“吱——”醫廬破舊的木門劃破此刻夜間寂靜。

是文淵之。

他緩緩靠近勾月,也坐在了她手邊,藥廬外懸著一盞孤燈,昏暗,叫人看不清他面上神情。

人算不如天算,縱使他神機妙算,也算不出如此變故。

他低估了太姚兒心中的恨意,也高估了離纖塵的野心,前者讓紀樸陷入生死危機,后者則輕易化解這場滑稽的聯盟。

“紀樸不會死,沈紀兩家也不會因此和朝廷結仇,”他靠著勾月坐下,二人手臂相碰,幽幽開口道。

“呵,”勾月輕哼一聲,有些賭氣,“有什么關系,就算是紀樸死了,你也有辦法禍水東引,不是嗎?”

“你是什么意思?”文淵之明知她在氣頭上,破天荒不想順著她的脾氣,他要頂一頂她的怒氣。

“我太了解你了,機關算盡,就算是今日紀樸真的遭遇不測,你也會想盡辦法將禍事引到若枝王身上,而將默毒摘出去,朝中局勢不會因此有動蕩。”

勾月的話讓他隱隱生出怒意,她說的是實話,但這樣的實話,她很少說,如果是為了紀樸,他只會更心涼。

“你這樣揣測我?”

白日里經歷了許多,怒火攻心,文淵之的身體有些支撐不住,劇烈咳嗽起來。

勾月慌了神,“你……你沒事吧?”

劇烈的咳嗽讓文淵之說不出話來,擺擺手,算是回應了勾月。

“對一個深愛你,且只有三年時間可活的男子,大多時候你應該寬恕些。”離纖塵那日說過的話又回蕩在勾月耳邊。她無法對他憎惡,放在十多年前,她早就拔腿走人,但是現在她不再是那個沖動魯莽的塔蘭,她是跟他一路走到現在的太勾月。

還吵什么,還有什么好吵的?

勾月起身扶起文淵之,將他身上的重量挪在手臂中,想把他扶到房里休息。

一靠近,她才發現文淵之周身散發出陣陣寒意。

醫廬西邊的草房里,勾月仔仔細細把文淵之裹得嚴絲合縫,隨后自己睡在他身邊,緊緊環住文淵之。

她怕。

她怕極了。

離纖塵說過,以身飼半生蠱,造出千日醉的人,發作過之后最長也就挨到三年,況且阿淵已經發作過一次了,她不敢想以后的狀況。

她伸手摸進他的里衣,阿淵溫熱的胸脯正一上一下有節律的起伏,還好。

這讓勾月稍稍安心下來,她側身看著熟睡的文淵之一言不發,沉浸在此刻的寧靜中。

良久,她走出了房間。

離纖塵的醫術甚是高超,昨日紀樸生死一線,險些喪命。

僅僅一個晚上,雖然現在他還尚未清醒,不過漸漸紅潤的臉頰,看得出已經脫離了危險。

見勾月前來,離纖塵招手叫她,“你接下來怎么打算?”

勾月覺得這里還是若枝地界,多滯留一日,就多一分危險。

離纖塵卻搖搖頭,“你覺得紀樸現在能趕路嗎?”

“至少我們要離開隴城,你覺得呢?”

他沉思片刻,將兩只杯子放在庭院的木板上,木板架高幾寸,高于地面避潮,“這是紀樸,這是文淵之,現在這兩個杯子,你覺得誰容易碎?”

“我……”

離纖塵笑了笑,“算了,不為難你了,明日我們便啟程離開此處,良渚的人現在就藏匿在這藥廬四周吧?”

“我猜應該也是。”勾月道。

“你不知道這次來了多少人,來的是誰?”

勾月一一搖頭。

次日不知是誰尋來的軟墊,一早就鋪在了馬車里。

也好,這樣一來就少了許多顛簸,勾月心里喃喃道。

昏迷的人沒辦法借力,背起來分外沉重。

勾月費力的把紀樸安頓到馬車上,貼心的在他頭部兩側各放了一個小枕頭,這才回頭伸出手來拉文淵之上馬車。

文淵之卻自己撩起衣服來,上了馬車,途徑趕車的離纖塵身側,聽得他低聲道,“文大人當真雅量。”

一連三日趕路,紀樸睡夢中覺得自己都快要被馬車顛散架了。

眼皮很沉,頭痛欲裂,脖子也莫名刺痛。

他睜不開眼睛,只想跟旁邊的人說扶他起來,卻怎么都張不開口。

若枝的風帶著沙礫,幾人都用面紗圍住半張臉,勾月問道,“阿淵,你覺得他什么時候能醒過來?”

“快了,蘇醒也就這幾日。”

許是聽到了說話的聲音,紀樸艱難的睜開了眼睛。

幾人兜兜轉轉又回到了赤水城,在此地暫時停腳,文淵之已收到沈桑的信札,說一月之后便會趕赴赤水城接走紀樸。

勾月借口在后院熬藥,一日日并不往紀樸房中去,她心里亂得很,又想讓他早些醒來,又不知等他醒來該如何和他道歉。假如她當時沒有自作主張非要帶走姚兒就好了,也不會出這樣的岔子。

眼前迷迷糊糊,兩張臉都在他眼中晃悠,紀樸抬抬手。

“你們——”一開口,卻發覺自己嗓子中發不出聲音了,似乎只有風聲藏在他喉嚨里,還是臘月吹響破紙窗戶的那種凄厲之風。

文淵之急忙放下手里的湯婆子,把手放在紀樸的脖頸處,又讓他張開嘴巴。

不多時,他微微搖了一下頭。

離纖塵在一邊道,“他傷到了喉嚨,以后怕是以后開口也發不出從前的聲音了。”

紀樸久久地閉上了眼睛,將身子轉了過去,離纖塵和文淵之都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勾月聽罷文淵之說的話,扇藥爐的手一頓,心里像是被飛刀一刺,疼得厲害。

他是良渚世家中文武兼備的紀氏獨子,前些時日兩人一同聽若枝歌女的小曲,他還能唱出動人的歌。

現在卻因自己的執拗,為了保護她變成這個樣子。

她扇風越發急促,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忽然,文淵之一把抓住她的手,“勾月!躲避不是辦法。”

她有些哽咽,眼尾紅了,眼淚在眼眶打轉,“可是——對不住……我實在是對不住他。”

文淵之將她攬在懷里,輕聲道,“不是你的錯,你記住,只是陰差陽錯罷了,我之前那樣說,只是想要你日后謹慎些,你不要擔心,紀樸不會怪你,他是個明白人。”

如果怪她就好了,她希望紀樸怪她,如果他輕易便原諒她了,越是寬容,她心里就針刺一般的疼。

到了午后,她終于鼓起勇氣進了紀樸房間,見他躺著,她腳步便放輕了不少。

她實在是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面對紀樸,越往前走,她發覺自己這雙腳越是沉重,到了他跟前,她甚至連一步都挪不動了。

紀樸知道是她來了,醒來這么久,他一直在想她不出現,應該是傷心極了。

可不怪她,她又怎么知道命運會在暗中為他寫下怎樣的日后。

也許前一日他們還在一起歌唱,后一日其中一人便再也無法說話,就像師兄那么厲害的人,也會遭遇不測,身體殘損。

他知道勾月心中所想。

勾月站了一會兒,見他不曾睜開眼睛,正要轉身讓他繼續休息。

紀樸的手已經握住了她的手臂。

她愣在一旁,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紀樸指了指枕頭,“枕頭支起來?”

“什么?”她聽不清。

紀樸招招手,示意她靠近。

她的耳貼得那樣近,幾乎貼在他唇邊。

紀樸輕笑一聲,“我說,枕頭替我支起來。”

靠的這么近才能聽到他從喉中發出帶著風聲的話,勾月一時間更是難受,連他的眼睛也不敢直視。

她將枕頭墊在他腰后,“這樣可以嗎?”

紀樸點點頭,氣色好了很多。

他從枕頭下面拿出一個小冊子,里面夾了一只炭筆,這是文淵之方才離開時拿來的東西,他永遠考慮周全,紀樸很感激他。

他在紙上寫下,“真抱歉,我沒能幫你帶走她。”

事到如今,他還惦記著幫她帶走太姚兒一事。

勾月道,“沒事,她根本就不想和我離開。”

“你不要難受。”他寫道。

“我不難受啊,她既然做出選擇,我怎么能阻攔她。”

“你哭了?”

勾月說沒有,“我什么時候在你面前哭過,沒有的事兒。”

“那就好。”他寫得很慢,勾月說得也很慢。

二人一時間都陷入沉默,一個是說不出,一個是不知說什么。

片刻后,勾月不斷說道,“紀樸,對不起。”

她低下頭去。

“為何?”他寫道,不停地書寫導致炭筆染黑了手指。

勾月坐在床邊拉起他的手,用帕子擦拭道,“是因為我,你……你才……”

頃刻間一滴冰涼的淚落在他掌心,他察覺到她的淚水浸潤他掌心。

勾月將額頭貼在他掌中,不斷抽噎道,“全是……全是我的錯……我無法彌補我的過錯,我一直在想,如果……如果是我被她刺傷就好了,我寧愿是我……你什么也沒有做錯……”

從這一刻開始他便清楚地知道了,再也不能了,那愛不能宣之于口,不能重見天日了,如果她因為愧疚自責愛他,那便不是他要的愛了。

藏在他們友誼當中的原來是他無盡遺憾,不能言明的愛意啊!紀樸這一刻忽然像被打通經脈,只是他越清楚,這遺憾便越啃噬心曲。

離纖塵見狀慢慢關上了門,可憐喲,世上又要多一個失意人了。

深夜她走出紀樸房間,明月已經高懸。

離纖塵站在院中,舉起酒壺道,“你夫君估摸著不能喝,房中那個傷沒好,也不能喝,不過,你現在應該很想喝一杯吧?”

“多謝。”

她接過酒壺,邊走邊喝,“這么晚了,你還沒有睡?”

他笑了,“你不知道吧,文大人在我站的這個位置,足足站了兩個時辰,一步都沒有動,你要是早出來一炷香就能看見他跟望妻石一樣。”

她沉默喝了一口,嘴里苦澀不已,“這酒真劣。”

離纖塵靠在院中抽芽的那棵樹上,“這可是好酒,不過,你現在心里頭苦,所以覺得,酒水也苦。”

“這說辭很耳熟。”她道。

“當然,人人都知道這個道理。”

她喝了半壺,擦了擦瓶口遞還給他,“喝好了,我走了。”

“等一等。”

“怎么?”

“過些時候你們應該也要離開了,我明日會啟程回門派中。”

“你師傅應該很生氣。”

“你擔心我?”

“你是為了幫我們才跟你師傅作對的,我心中感謝你。”

離纖塵搖頭道,“你跟文淵之不是一路人。你們思考任何一件事的角度都不一樣,他表面看上去仁慈溫和,實則心狠手辣,你呢,你看上去冷漠疏離,其實你心腸柔軟無比。我相信,如果不是他糾纏,你根本不會跟他開始。”

“你以為這樣就能離間我和他?”勾月目光中有一絲警惕。

“我明日離開,走之前對你說幾句真心話吧。”

她不客氣,“你說吧,我聽不聽又是另一回事。”

“看在我千里迢迢趕來替你救了你的“朋友”,你就聽完我說的吧,如何?”

“你想說什么?”

“第一,你根本不了解文淵之和紀樸,第二,你不了解自己。如果你兩個都做不到,只會讓你們之間的難題越發難解。”

“我們之間的難題?呵呵,我們三個從汝陰,眉縣一直到若枝,毫無嫌隙。”

“恐怕只有你這樣認為。你覺得為什么紀樸愿意以命相救?”

“因為我們是朋友。”

他大笑起來,“我告訴你一件事,男人只會和男人交朋友,你信不信?”

“胡扯八道。”她堅持道。

“沒有一個男人會和比自己強大的女人做朋友,尤其還是——和喜歡的女人,如果他愿意,只能說明——”

“說明什么?”

離纖塵嘆息,“說明要么他根本不愛女人,要么——他愛的人是個蠢貨。”

見她不言語,他道,“你覺得他是哪一種?”

“別說了。”她驚慌失措,“我不想聽你胡言亂語。”

離纖塵擋住她離開的去路,“我勸你最好謹慎處理,人的感情只會越壓抑越難以自拔,最好的辦法是破開天窗說亮話,雖然傷人,可對紀樸這樣的人而言,這是最大的尊重。”他接著說道,“至于文淵之,如果不是他不壽,對你而言,他不是良緣。”

“他是我的良緣,不必其他人說,我自己明白就好。”她道。

“你做錯了一件事,你知道嗎?”

勾月不解,“我做錯什么?”

“信任,如果你真的將他視為你夫君,你會敬他愛他信任他,可你出口問他,無論他有沒有能救紀樸的千日醉,你都不該問他。”

“我就是因為相信他,才會直接問他。”

離纖塵無奈,“你不明白,有時候男子的嫉妒心,比后宅的妻妾婦人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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