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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太皇太后


更新時間:2024年01月20日  作者:帷余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帷余 | 廢相跟蹤手書 

:18恢復默認

作者:帷余

整整一夜都未入睡。

破曉的光照在文武百官的臉上,勾月已經在含熹殿的側殿跟一眾女眷坐了好一會兒,若不是她不能一同去祈福,怕是她此刻就在文淵之身邊嘟囔好餓了。

不久便有宮女來了此處,行了一禮,將目光放在了勾月身上。

“還請勾月姑娘跟我們走一趟。”

她不知這是怎么了,難道夜間馴馬的時候違反了宮中的規矩,不請自來,在世家子弟面前搶了風頭,陛下要秋后問罪不成。

應該不是,昨夜還說要賞賜,他看上去不是這種人。

勾月對身邊一個女子道,“不知姐姐可否幫我替文淵之,文大人傳個口信,說我跟著這位宮人走了,好叫他不要找我。”

宮女叫她放心,“文大人知道姑娘要同我去哪里。”

踏著清晨的宮道,勾月不住犯困,現在要是有張床,她即刻就躺下睡著了。

“不知姐姐,我們這是要去哪里?”

她道,“姑娘跟著來便是。”

往東走了數個殿,穿過數不盡的樓閣亭臺,阡陌小道,她已乏了,仍舊不知要去往何處。

等她發覺自己已經在溫暖的屋子中時,手中已被人塞了一個暖手的湯婆子,她抱著湯婆子貼在冰涼的臉上,眼皮重得抬不起來。

這里不知是什么地方,她站了好一會兒打瞌睡,猛一睜眼,身邊已站了不少年輕孩子和比她稍長一些的男女。有著宮妃衣裳的,滿頭珠翠的,還有女子懷里抱著孩子,身后的宮人也抱著孩子。

勾月聽她們互相問有沒有給太皇太后拜過年。

她微微一怔,原來這殿的主人,是太皇太后,怪不得雖不是金碧輝煌,擺飾屏風一應都有些看不出的奢華。

她察覺有女子一直看著她,便回頭對視。

那種目光她分辨不出好壞,只覺得她像是要把她看穿了。

正不知該如何,聽見有幾人的腳步聲朝著這里來了,不像是女子的步伐。

陛下站在最前面,然這是在她看了陛下身后的文淵之后好幾眼才發現的,她一眼望見的是文淵之有些焦急的神情。

宮女不是說他知道她來這里么,怎么會這般不安。

她想要走過去跟他說話,結果看見殿外站著恒陽王沁索,他們對視幾眼,默契地挪開了目光。

陛下坐定了,這殿中盡是他們一家人。

他道,“愛妃們可先回去,王姬和皇子世子們也是,既拜了年,今年太皇太后身子不爽,便不要久留了。”

那些人走的時候,一個個都忍不住朝勾月這個陌生人身上看。

勾月被盯得站立難安。

最后殿中只剩下文淵之和陛下,外面的冷風中站著沁索。

里面的老人家似乎是受了風寒,咳嗽了數聲。

陛下說,“我帶你進去吧。”

他只道我,并道孤,這可真是奇了怪。

眼前出現一個瘦弱的老人,未編發,披散著灰白的長發,她緊緊閉著眼。

勾月走近了,聞到一種腐朽的氣味,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的,一時間,她想到了死亡的氣息。

陛下低聲喚醒了她,“大母,她回來了。”

床榻上,帷幕后,太皇太后緩緩睜開了眼睛,仿佛只是睜眼便用了她不少力氣。

她的手瘦得皮包骨,可憐極了。

勾月一時間不知要做什么,她也不知為何他們這些人要把她帶來這里。

她望向文淵之,文淵之在他們之后跟了進來,只是站在一邊看著,并不說話,他微微低頭,勾月不能從他眼睛中得到任何回復。

陛下撫上她肩膀,將她輕輕往前一送。

她俯下了身子,半跪在床榻前,聽那老人說話。

太皇太后喘著粗氣,“果然是……是……我的塔蘭啊。”

這老人家的眼中盡是心疼,勾月垂眸,一滴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下。

她不知自己為何要哭,只覺得在這老人面前有無盡委屈。

勾月想要告訴她,她不是她的塔蘭,她的塔蘭已經死了,可她竟一個字都說不出,她哭得厲害,從未流過這么多淚,好像要把這一生的淚都流盡了。

太皇太后用那瘦弱的手撫摸著她的頭,“默毒叫你受盡折辱,大母知道,你恨他,你要恨便恨吧,總比渾渾噩噩活著好,大母對不起你,答應了許多人要好好照顧你,卻叫你這樣痛。你要好好活著,記得你母親的話,不自苦。”

她一一聽著,道,是。

出了宮門,她還魂不守舍,文淵之牽著她的手,對她說,太皇太后最掛念的就是塔蘭,她尚且不知塔蘭身亡,還在等著她從楚地回來,所以才帶勾月來見已經神志不清的太皇太后。

勾月道,“可我覺得她不像是神志不清。”

文淵之說,“若她不是,為何還會認錯人?”

這倒是。

正走著,身后宮人急急跑來。

文淵之問道,“怎么了?”

那宮人便是方才給勾月帶路的女子,跪在地上仰了頭哭著說,“太皇太后……崩了。”

勾月如墜冰窟,“你說什么?”

她不敢相信,方才還對她說話的老人家,只是轉眼就沒了。

就好像……就好像她一直在苦等著她回來,就只是為了和她再見一面才離去。

宮女遞來一枚玉牌,“太皇太后臨終前叫奴婢將此物交給你。”

勾月沒有接,“給陛下吧,這既然是太皇太后的遺物,便是皇家之物,我不過區區草民,承不起太皇太后的恩情。”

說著便轉身走了。

那宮人起身跑到了勾月面前,“姑娘一定要拿著,這是太皇太后最后的心愿,可保姑娘一生順遂。”

勾月看向了文淵之,她心有不安,這是太皇太后給塔蘭將軍的玉牌,而不是給她的。

文淵之接過,轉手掛在了她腰間,“既是太皇太后的臨終之愿,你便拿著吧。”

他是塔蘭的夫,亡妻走了,東西到他手上,便也算是他的,他再轉手贈她,叫她心安接下。亡者已逝,何必多問。

文淵之和勾月往宮外走,這時方才那殿中的一些人急步朝太皇太后宮中走去,禁步亂晃。

他們離去,他們前去,正好是相反的方向。

勾月道,“我們也要回去嗎?”

文淵之搖搖頭,帶著她離去。

太皇太后很清楚,她不該留在這是非之地,多年前,她就不該進到這宮中來。

一個女子與他們擦肩而過,勾月認出了這就是殿中打量她容顏的人。

文淵之向她行禮,勾月也有樣學樣。

宣慶長公主見遠去的二人出神。

腦子里喧嚷不止。

她當真不是塔蘭么?

若她不是,為何兄長要將她帶回宮中見太皇太后。

若她是,又為何與從前判若兩人,內外皆與從前截然不同。

旁人都急著去太皇太后殿中,只有宣慶長公主走向了文淵之身后。

待他轉身,宣慶長公主道,“文大人可知元息戰死后被若枝人扣押了尸身?”

文淵之行了一禮,“長公主節哀,年后若枝人便會親自送回,叩首謝罪。”

宣慶長公主冷冷一笑,好一個節哀,她死了夫婿,又死了未婚夫婿,每一次,這個男子都只會說節哀。

就像塔蘭死的時候,她也對他說節哀。

她此生最恨之人便是塔蘭,次之便是文淵之。

若這女子是塔蘭就好了,她能將恨轉到她身上,不然這漫漫長夜此后該如何度過。

不過當下她還無能為力,不能報仇雪恨。

那一場宮亂,她夜夜噩夢,謝憫那樣一個絕世無雙的公子,最后竟連完整的尸首也拼湊不出。

如果不是塔蘭,他不會死得那般慘烈。

如果這女子就是塔蘭,她會想盡辦法殺了她,謝憫死了,她該殉他,殉那三百私兵。

謝憫死去將元息托付給她,現在不過數年,那孩子便丟了命,她只求謝憫不要恨她。

說來也好笑,他那日明知去赴死,卻還裝作輕松的樣子,對她說元息這個孩子若好好培養,將來定然能成為縱橫沙場的大將,他死到臨頭,還要關心旁人。

謝憫的尸身送回來的時候是破碎的,她手上染著他的血,拿鋼針親自為他修補,好像將一個破碎的傀儡娃娃補好一般,鋼針用得久了,從尸體上穿過,在傷口處也刺傷了她的手,那痛似乎還殘留在她指尖。

她恨啊,恨陛下,恨韓將軍,恨皇后,但最恨的還是塔蘭。

塔蘭竟叫她的駙馬死在了那場宮亂中,如果不是塔蘭,謝憫不會死,她也不會苦守空房多年。

陛下賜婚那日是她多年來最開心的時刻,她喜歡謝憫那樣的人,如同一開始她也不討厭文淵之,文淵之和謝憫身上都有一種溫雅君子之感,后來謝載長大,人人都說他最像是相國大人年輕之時,可她覺得,其實謝載最像他兄長謝憫,可惜謝憫死的時候,沒人在乎。

她與謝憫相敬如賓,直到謝憫死了,她看著空落落的公主府,再無那人的蹤影,她跪倒在地上痛哭,可怎么哭,謝憫也不會回來了。

太后說她年少,還可再嫁。

太后將她嫁誰呢,能替兄長穩固朝政的臣子罷了,她喜歡或者不喜歡,根本沒有那么重要。

元息是公主府奴隸之子,謝憫常教他武功,教他寫字,將原先瘦骨嶙峋的孩子養成了和他家里的弟弟一樣干凈康健的少年。

元息看著其他人都滿是戒備,唯獨對謝憫忠心耿耿。

謝憫死后,她親自照料他,試圖從這個少年人身上尋到一絲駙馬的蹤跡。

可他始終和謝憫不一樣,謝憫待人溫和,可元息常一整頭都不說話,對誰都冷冰冰。

某一天,元息忽然問他,“公主想要什么?”

她摸著他的頭說,“要若枝人永不再犯,大楚和平。”

他不語,一雙稚嫩的明眸難辨神色。

宣慶收整駙馬的尸骨時,元息也在她身邊。

他扯住她的長袖道,“以后,我會同謝將軍一樣照顧公主。”

可惜他沒有遵守承諾,他去了軍營,跟若枝人對抗。

終于元息也死了,他拿命捍衛的土地,最后卻是大楚和若枝議和。

元息死了以后她又開始后悔起來,因為她已經求了圣旨,要嫁給元息。

那孩子走時,根本不知這件事。

為了她一句戲言,便把命斷送了。

元息死后,她夢見了駙馬,于是她學著元息的模樣問他,“駙馬最想要什么?”

謝憫笑了,“天下太平,山河綿延。”

后來元息也來了,在夢中,他脫下了盔甲,還是那個唇紅齒白的少年。

他還來不及長成大人模樣,這少年便死在了疆場上。

公主一想便心如刀絞,元息在夢中告訴她,“公主不要為恨所困,去尋找真正的自由吧,不要做仇恨的傀儡。”

她注視著夢中的少年,許久才問道,“你收到了我派人送你的東西嗎?”

他只微微一笑,沒再回答。

他叫她去尋自由,豈知王室之女,哪里來的自由。

他們都走了,她一個人要怎么辦呢。

年后若枝人果然送來了元息的尸身,并他的一個包袱。

太后恩賜,允她將包袱帶走,只是尸身不能以駙馬之名下葬了。

她沒再爭執,拿著元息的遺物回到了公主府。

打開元息的包袱,衣服里面縫了一只口袋,她身手去摸,摸出來一只紙包。

糖已化了,到了冬日又凝固了,樣子實在不好看。

她吃著不成形的石糖,嘴里是甜的,心里卻苦澀一片。

桀驁不馴的少年馬革裹尸,再也不能靠在她袖邊撒嬌。

為什么謝憫死了,元息死了,其他人還活著。

發起戰爭的若枝王活著,迎戰的皇兄活著,每個人都活得好好的,只有她的元息死了。

她祈求那宮中偶遇的女子就是塔蘭。

不,她一定得是塔蘭回來了才行。

陛下沒能殺了她。

由她來。她要讓她受盡世上所有痛楚。

她不是能操控謝憫為她賣命嗎,那她便用這女子的一條命來換謝憫死不瞑目,尸身不全。

從前她只覺得自己討厭塔蘭,謝憫死后,她開始學會恨了,縱然所有人都說塔蘭被剁成肉醬,丟在護城河里了,她也不信,因為她不曾親眼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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