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的經歷,完顏靜對于霍湘初始印象除了深不可測,又多加了一個戲精。
她深深的認識到,這個男人,完全不是她能夠親近駕馭的。
每次見到霍湘,她都有種被掐住咽喉的錯覺,恨不得狂奔遠離,單聽到他的聲音都下意識的不適。
這一切在她無意中聽到他和王瀟蘭的對話時到達了頂峰。
那是迎親使團即將到達秦國,霍湘的副將王瀟蘭帶兵出城迎接。
完顏靜頭一次見到王瀟蘭,對這位姐姐還很有好感,畢竟帥氣漂亮的女將軍可不多見。
只是王瀟蘭對她不假辭色,話語中透露出不耐煩,后面她就敬而遠之,不稀得熱臉去貼冷屁股。
隊伍在距城稍遠的叢林駐扎。
晚上出營帳溜達時,完顏靜看到霍湘與王瀟蘭毫無男女大防的坐在一起喝酒,那個肩并肩的距離,在開放的大金都過于近了,更何況是將《女戒》奉為真經的秦國。
剛見面時這位宣王“表妹”的敵意讓完顏靜有些不明所以,現在可知道了敵意的來源。
她堂堂公主,竟然當了別家鴛鴦的擋路石。
“你是我一手培養出來的副將,眾國之中唯一的女將軍,自是武藝不凡英姿颯爽。世上的女郎燕肥環瘦,卻又如何趕得上女中豪杰的一分一毫?林間的麻雀哪里知道天上雄鷹的志向,公主不過是個未曾經歷過風雨的王室嬌花,何必與她一般見識。”
霍湘仰頭飲了一口酒,背對著完顏靜望著星空,她無法看清他的神色,但他涼薄的聲音卻毫無阻礙的傳入她的耳中。
王瀟蘭哈哈笑道:“哪里敢和小公主一般見識,還嫌不夠折騰嗎?不過驕縱歸驕縱,也不能太慣著,這里可是秦國,又不是她可以天天枕金帶玉的金國。”
說著,她的臉微微一側,半露出的眸子在火光下蕩漾著傾慕和情意,王瀟蘭望著身邊的霍湘,倏而又回過頭,狀似不經意間看向完顏靜的藏身之處。
世上的女郎燕肥環瘦,卻又如何趕得上女中豪杰的一分一毫?
林間的麻雀哪里知道天上雄鷹的志向……何必與她一般見識。
完顏靜腦子里回蕩著這兩句話,要氣炸了。
這個距離,霍湘和王瀟蘭都是先天往上的武者,明顯已經知道她在這里,卻絲毫不顧忌的說出這番話。
這是明目張膽的讓她知道,叫她知難而退,莫要生事的意思。
完顏靜不顧蘆穗的阻攔,正待跳出來和她理論,卻又聽到王瀟蘭略帶譏諷的聲音。
“一個公主加十里嫁妝換回去兩座城池,金皇這算盤打的挺好,他倒是不怕哪天再起戰事,我們拿著公主當做威脅,可見什么寵愛都是假的,帝王最愛的還是權勢。”
完顏靜停住了腳步,她聽到了什么?
那,那兩座城,難道不是秦國為了求娶公主獻上的聘禮嗎?
怎么聽這個意思,倒像是她大金打了敗仗,為了贖回城池才不得已把她當做籌碼賠出去的?
她不再管什么霍湘什么王將軍,在蘆穗的驚呼聲中手里托著華麗的裙子一路跑向劉副官和一眾大金送親官員所在的營帳。
“劉叔叔,秦國聘禮上送的到底是哪兩座城?”
在營帳一眾人的低頭無聲中,完顏靜看到了被他們放在中央的地圖,以及地圖上被標紅的區域。
不是東城和瑜城,而是本屬于大金的濰城和洛城,這次送親之所以出動了如此多的官員,其中一方原因是要順道派兵去接管這兩個城池。
劉副官欲言又止,許久才憋出一句:“殿下不要多想,陛下也是為了公主好才沒有告知。”
完顏靜踉蹌了兩步,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這半個月的路程,她不時的喊停休憩,拖延進程,還偶爾刻意刁難,要吃些山珍海味,霍湘倒是無有不應,現在看來都在看她的笑話。
她一個戰敗國用來“賠禮”的公主,有什么驕矜的資格,怪不得王將軍對她一臉厭煩。
也難怪霍湘看都不看她一眼,城門口難得的好聲好氣也是場敷衍的騙局,為了趕緊把她忽悠上車好回秦。
她終于知道,為什么她想半路悔婚,從來對她予取予求的父皇和母妃都不同意。
兩座卡在交通要塞的重城,如何能同意?
完顏靜恍惚的走出營帳,看見了袖手等在門口的霍湘。
“汛期將臨,明日晴天難得,如果沒有太大的問題,還是及早上路的好。”
他的姿態恭敬有禮,挑不出一點錯處。
完顏靜定了定神,眼睛看著地上的縫隙,聲音微啞:“我沒意見,我一個沒有志向的嬌花,哪敢有什么意見。”
她用余光一瞥,看見了霍湘一閃而過略帶驚訝的神色。
有什么好驚訝的?
完顏靜心想,他千方百計的做這一出戲,不就是為了敲打她識趣一點,不要作妖。
從記憶中回來,完顏靜看著對面的霍湘。
七年了,霍湘外貌上倒是一點沒變,不過她的模樣卻變了很多。
如果把她和七年前的自己放在一塊,除了眉宇間的五六分相似,其它都大有不同。
她再也不是當年那個聽別人說幾句話,就被忽悠的不知東南西北的蠢蛋了。
霍湘迎著完顏靜若有所思的表情,笑了起來,露出他前排的八顆白牙:“第一次住天牢,有點害怕呢,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對我嚴刑逼供,殿下會保護我嗎?”
我保護你奶奶個腿兒!
你那身快五百斤的銅皮鐵骨,得先天以上的輸出才能有機會破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