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超、祖正二人資質平平,悉心培養,將來當一員沖鋒陷陣的驍將沒有問題。
高云卻資質不錯,小小年紀,武力遠超同儕,軍事推演,其見解令人耳目一新,雖不一定正確,卻有獨到之處。
李躍將他帶在身邊,也是為了讓他見見大場面,樹立信心。
眾人的目光也轉了過去。
這個在訓練場上勇猛無畏的青年,居然臉紅起來,說話也支支吾吾,“北……北……”
“汝為軍人,當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安可畏畏縮縮,如一女子哉?”李躍喝道。
高云全身一震,臉上紅潤退去,神色逐漸堅定起來,“屬下……以為我軍必須北上!”
“信口雌黃。”辛粲叱道。
崔瑾溫言道:“在座皆汝長輩,但說無妨。”
高云瞄了李躍一眼,見沒有反對,越說越利索:“一者,渤海、河間、章武三郡多華夏族人,都督欲爭鋒河北,不可令其落入慕容氏之手,其二,慕容氏輕兵遠來,鄧桓掣肘于后,我軍若阻于前,則彼必無久留之意!”
常煒、崔瑾眼神皆為之一亮。
連辛粲都說不出話來。
李躍哈哈一笑,“不錯,我軍可阻于前,而非與其決戰!”
北上的好處很多,能將黑云軍的手順理成章的伸入冀州之東。
羯趙先立國于襄國,再遷都于鄴城,導致胡人勢力皆聚集于冀州之西,華夏豪族多聚集于冀州之東。
南皮石氏、浮陽逄氏、蓨縣封氏等等都是渤海大族,這還是一個渤海郡,還有河間張氏、劉氏,章武賈氏等等,都是可以爭取的對象。
冉魏頒布殺胡令,也是渤海最先響應。
若能得到他們的支持,黑云軍也算一腳踏入河北了。
高云的話并非他一人的功勞,而是講武堂早就有過類似的推演。
在拔除鄧桓這根釘子前,燕國不可能真正的攻略河北。
常煒拱手道:“慕容氏此番南下,恐怕亦是為了冀東豪族而來!”
慕容氏在遼東原本是最弱小的一部,卻因慕容廆積極漢化,開創僑郡制度,吸納了大量逃難的漢民而壯大實力,先后吞并崔毖、段氏鮮卑、宇文鮮卑、扶余國,擊敗石虎,一發不可收拾。
燕國的相國封弈,正是出自渤海蓨縣封氏!
經高云、常煒這么一說,事情的脈絡也就清晰了。
襄國與鄴城大戰是表,豪強的支持才是里,才是本質!
而燕國跟羯趙大有不同,羯趙有國人制度,羯人壓在華夏百姓之上,河北士族豪強只可治理政務,而無兵權。
燕國則與豪強共治之,封弈、陽騖、皇甫真等晉人重臣,皆有兵權在身。
“傳令,黑云軍、兗州軍盡起之,與吾北上,會一會慕容家!南軍鎮守各地”李躍不再遲疑。
這時代最大的好處是,絕大多數問題都能在戰場上解決。
冉閔如此,自己也是如此。
只要能擋住慕容氏,也就有資格讓河北豪強投奔自己!
李躍還想到另外一項好處,如果黑云軍在冀州之東站穩腳跟,那么青州便可傳檄而定了。
地緣上,青州與冀州聯系更為緊密一些。
崔瑾道:“名不正則言不順,出兵冀東,還須上表魏主,言明眼下形勢,以取得更多支持。”
冀東郡縣皆歸順冉魏,能得到冉閔的詔令,地方上也能少些抗拒。
眾人各司其職,辛粲寫奏表,周牽征召民夫,準備糧草、驢騾、車輛,李躍令河北游獵的黑云軍于黎陽集結,河南黑云軍濮陽集結。
大量斥候趕赴章武、河間、渤海。
兗州上下忙碌起來。
面對慕容家,李躍自然要全力以赴,親自北上,留崔瑾鎮守陳留……
苻健進入關中后,歸附者日重,聲勢大振,卻并沒有急著進攻長安。
實力上,杜洪仍不弱于苻氏。
苻健去信杜洪,獻上名馬珍寶,請求入長安擁立杜洪為帝。
杜洪知苻健故意引誘,積極整軍備戰。
氐軍大營,幾根蓍草散落在案幾上,第一卦,三陰三陽,上坤而下乾,是為泰卦,主陰氣上升陽氣下沉,陰陽交合,天地開泰,大吉。
第二卦,四陰爻在上,二陽爻在下,是為臨卦,臨者,大也,主陽氣漸升之意。
兩卦相合,泰之臨也,動則陽氣漸升,升則大。
苻健仰望星空,群星夾銀河兩側向西流動,暗合眼下舊民西歸關中之意,“小去大來,吉。昔者向東去時為小,是以我家伏于石氏之下,今歸向西時大,正應我家將于關中壯大,大吉之兆也!”
遂舉兵而西進長安。
行不數日,苻菁于陰槃大敗張先,生擒之,三輔紛紛為其攻陷。
苻健兵臨長安城下,四方羌氐豪族起兵響應之,聲勢震天。
杜洪、張琚大懼,不敢應戰,逃奔司竹(周至縣東北),將長安拱手相讓。
苻健遂進入長安,苻氏人人喜極而笑。
不過就在此時,軍師將軍賈玄碩拜在馬前,“主公兵不血刃而得關中,可喜可賀,然則尚需大義名分,當立即上表江東朝廷,求封侍中、大都督關中諸軍事、大單于、秦王,以定關中人心。”
關中不止三輔,隴右、隴東尚駐扎王擢、劉寧數萬趙軍精銳。
南面漢中司馬勛虎視眈眈,西面涼州張氏亦覬覦已久。
除了這些大勢力,還有遲陽孔特,鄠縣劉珍、夏侯顯,雍城的喬秉,霸城呼延毒等,皆歸心江東朝廷。
上表江東,能暫時緩解來自漢中和涼州的敵意,暫時迷惑內部。
賈玄碩盡到了一個軍師的本分,不過苻健正意氣風發之時,此番西進出奇的順利,難免有些膨脹。
當初苻洪也曾上表江東,卻只得了氐王、河北都督,鬧得不歡而散。
苻健臉上怒氣浮動,“我官位輕重,非爾等所知。”
賈玄碩滿臉羞慚。
苻生大笑道:“關中還有何人是我家之敵?大人何不登基為帝!”
此言一出,周圍苻氏皆一臉興奮之色。
從枋頭一路歷經千辛萬苦,殺入關中,絕不是為了當司馬家的侍中和關中都督。
而一個手握數萬雄兵,三十出頭的男人,正是滿腔雄心壯志之時。
眾人興致越來越高漲時,苻雄卻咳嗽了一聲,“我等初入關中,便急不可耐稱帝,關中士民將如何看待我家?”
苻健臉上的興奮之色漸漸消退,“弟所言甚是!”
苻家順利進入關中,苻雄首功,他的話,苻健還是愿意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