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弟諸葛亮第815章 百姓得則君德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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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5章 百姓得則君德


更新時間:2025年04月14日  作者:浙東匹夫  分類: 歷史 | 秦漢三國 | 浙東匹夫 | 舍弟諸葛亮 


馬謖的文章,邏輯推演和強詞奪理的水平確實是強。

諸葛瑾也意識到,將來統一天下之后,這樣幫著他的政治哲學理論鼓吹吶喊的理論型學者,還真就非常需要。

因為矯枉必須過正,

漢朝搞傳統董仲舒那套儒學已經幾百年了,一直都讓天子敬畏天,而對人民的敬畏則要經過天這一層中介,所以皇帝對百姓和仁政重視,終究要比后世孟子地位被提升之后,稍稍遜了一籌。

加上天災和其他災異是沒有規律的,久而久之,皇帝都知道“哪怕我做得很好,只要有天災,我還得下罪己詔”,或是知道“天災有規律的,哪怕我做得不好,天災該不來還是不會來”,那樣董仲舒那套理論對皇權的約束也就越來越弱了。

說到底,董仲舒那套是建立在封建迷信的基礎上的,而人對自然科學的認識是會越來越進步的。

后世到了王安石司馬光的時代,雙方都明著說“我們知道彗星、日食是個什么東西,也明知道這些東西是能算出來的,但我們就只能繼續假裝不知道,來趁機勸皇帝輕徭薄賦/減省刑罰,我們也知道這是在自己騙自己,但這種騙有時候能稍稍讓皇帝收斂點”。

而諸葛瑾諸葛亮兄弟,這一世是必然會導致華夏的科學技術進步,以及對自然界的認知水平,普遍提高的。如果不把政治哲學與自然科學相配套的那部分理論也跟著升級,將來會有非常嚴重的災難。

如果皇帝認識了更多的自然規律,卻還要守著董仲舒那套理論,后世的皇帝很有可能比原本歷史上更加自暴自棄,因為他知道這都是騙人的。

諸葛瑾必須為自己搞的那些建設的副作用兜底,而這個兜底的具體手段,就是盡快用“尊孟,提倡君主直接對人民的總利益總福祉負責”,來取代“天人感應、對天負責”。

這種時候,他太需要能猛打猛沖拉仇恨的理論家了,哪怕這個人是一把雙刃劍,放到實政崗位上有可能傷人,諸葛瑾也費用不可。

就像達爾文剛推進化論的時候,因為跟之前的社會傳統認知反差太大,反對的阻力巨大。這種時候就需要赫胥黎之類的“達爾文的斗犬”幫他咬人。

諸葛瑾當然也需要“諸葛瑾的斗犬”。

大不了不把對方放到實政崗位上就好了,就讓人家搞一輩子理論研究。類似于后世那些政治哲學院校里的文科研究員。大不了把“官階/職稱”這些評得清貴一些。

管的還是研究員的活兒,但有可能這個研究員干到最后,行政級別上能是部/九卿級的研究員。

既然堅定了非用馬謖不可的決心,諸葛瑾也就當仁不讓地親自去劉備那兒,給馬謖求情。

劉備不是很懂文章,諸葛瑾給他大致看了一下之后,劉備只是覺得此人的文章太過驚世駭俗,而且對于權威、皇權的神秘性,沒有半點敬仰。

怎么在此人口中,皇權和正統、德運也是可以跟錢糧賬目一樣算賬來衡量的?

漢朝大部分時候都是王霸道雜之,法家的統治手法也會用,只是法家上不得臺面,大家都是只做不說,心里明白就好。

而法家最講究“刑不可知,則威不可測”,正統和德運如果可以計算,那還怎么做到威不可測?

當然了,劉備已經算是相當仁君的了,他對于法家那一套,只是理解,會用,但并不推崇。

饒是如此,他依然忍不住評價:

“此人言過其實,不可大用!否則必然惹來禍端,將來可能會導致朝廷出現幾派分歧互斗。”

諸葛瑾倒也有料到,連忙誠懇地說:“臣的意思,是只讓這馬謖一輩子研究學問,此番雖然可以將其取在較高的名次,但終身不可令其位列執宰。

如此一來,還有一樁額外的好處,那就是不給天下人留下‘要想位極人臣,則當初入仕之初就該考到最好’的印象。這第一次開科取士,對后世的借鑒意義會非常巨大。

如果陛下能讓第一屆取在最前的人,一輩子雖然清貴,但卻一直以治學為業,而非攬權實政,那么將來的考生,也就不會太過于執著考試名次。學問好的,未必做官也最好,學問終究只是一個門檻,畢生的成就,終究要看后續的培養、歷練、是否有為政的天賦。”

諸葛瑾小心斟酌著措辭,把自己的設計細細說了出來。

他對于后世明朝科舉那些“大學士多出自一甲”的慣例,是非常不喜歡的。因為諸葛瑾作為現代人,他太清楚要想做事做得好,智商肯定得高,學習能力肯定得高,但往往不需要學習最最好的那幾個。倒不是說學習好不重要,而是人的才干天賦都有側重,如果非要學習好到全國前幾名的程度,那么可以篩選的面就太窄了,其他方面的能力說不定會有短板。

讀書能讀到全國每三年前幾百名的程度,那就夠了,考中的人學習能力個個都不差的。后面就該看其他方面的本事,來實事求是決定誰該位列執政。

后世明朝科舉最后卷成那樣,一個重要的原因是長期大一統后,國家也缺乏一個對官員實干能力的考核試金石。反正不管誰做內閣大學士,能辦成的事情都是那些,換誰都一樣。

遇到韃子入侵時,如果這個大學士執政打不過,換一個大學士上來組織調度資源,還是一樣打不過,實際行政工作的能力好壞,看不出區分度,那就只能純卷學習了。

就好比后世90年代的時候,大學生文憑只要夠好,求職時包打天下。但是后來社會渠道多了之后,創業公司多了鐵飯碗少了之后,學歷就沒那么重要了。這時候要篩選人才,就要適當放寬一點點學習,在那些普遍能學到90分以上的人群里,再卷別的能力,多維度考核。

讓馬謖名列前茅但一輩子做不了執政級別的大官,似乎就是一個不錯的榜樣。

劉備想了想,終于被諸葛瑾的思路說服了。

“既然子瑜都想好了,能夠讓他終生不為執政,朕也沒有意見。選賢與能,本來就該是卿相的責任,天子當垂拱而治,如今好不容易舉辦一次科舉,朕也不希望因為朕的個人好惡影響結果。”

劉備非常慷慨大度地擺出了一副“專業人做專業事”的態度,為人君當君子不器,用人不疑。

“臣替馬謖謝過陛下納諫之恩。”

“其他名單也拿過來吧,朕就看一眼,不干涉。”

劉備最后補充了一句,他這也是在幫諸葛瑾分憂。只要他看過了,后續一切用人結果,皇帝都可以說“司徒已經向朕報備過了”,也就沒人能攻訐諸葛瑾專權。

諸葛瑾恭敬地將名單、選出來的卷子都呈上,劉備認真看完,全部批準,交給司徒府繼續走流程公布。

數日之后,便到了放榜的日子。

科舉的結果,就張貼在太學門口——說是張貼,其實都不太貼切,因為根本不是貼的,而是直接用朱筆寫在一塊石碑上,讓人讀石頭上的字。

雒陽太學,早年就有漢靈帝熹平年間刻的石經,是蔡邕寫的、然后讓匠人按蔡邕的字跡篆刻,把儒家的十三經“精校本”供天下士人傳抄。

那年代還沒諸葛瑾發明雕版印刷,書都是靠手抄相傳的。但后來董卓之亂,縱火焚毀雒陽,兵荒馬亂很多刻經的石碑就被毀了。

諸葛瑾當然不會用有文物價值的石碑來寫榜單,但是經過多年摧殘,太學門口也有一些已經徹底磨滅完了字跡的廢碑,以及當年雕石經多出來的空碑。

諸葛瑾就讓人挑了一塊,也不用刻字,但直接以朱漆寫在石頭上,這樣也顯得鄭重,能比寫在紙上多存留一段時間,好讓天下人更加重視科舉。

朱漆寫的字,過個幾年最多十幾年,肯定會被沖刷掉,那樣也不至于讓馬謖社死太久。到時候宣傳科舉的目的達到了,文字再被沖掉也無所謂。

參考的士人們自然是第一時間就來看榜,太學外當天一大早就熱鬧非凡。

“什么?這頭名居然是襄陽馬謖?此乃何人?”

“聽說他兄長馬良,是關將軍身邊的得力屬官,荊州那邊來的。看來也是投奔陛下有些年頭了。”

“唉,我們這些司冀兗豫等州的士人,果然不受重視么!果然是南方來的士人奪魁了!也沒辦法,我們重歸陛下治下,還不滿一年,陛下肯定更喜歡用跟得久的老人!”

看到放榜結果,確實有些心里酸的中原士人開始抱怨,事情也果然向著地域黑的方向稍稍發展了些。

好在人群中也有曉事的,立刻便有反駁:“這次考試,聽說閱卷之前,司徒都臨時突擊通知諸位考官,要給卷子糊名,我也是聽評完卷后傳出來的消息。如此公允,正是為了杜絕看名取仕,爾等竟然無憑無據、信口雌黃攻訐朝廷善政!”

大部分起哄的人,也是講道理的,何況這個時代察舉制還沒終結呢,大家都習慣了“名聲好、有關系就是能當官”的環境,所以也沒覺得多不公平。

很多人只是不知道諸葛瑾采取了糊名制,暫時還沒聽到相關消息。

此刻人多嘴雜,有人幫著科普之后,果然大部分鬧事者都平息了下來。

憑心而論,司徒能想到糊名制,至少能額外堵住八成以上原本會覺得不公平的人的嘴。

當然了,嘴長在人身上,總有那么一兩成,就是不服,就是要噴,那也是人之常情。

人過一百,形形色色,上千考生,總有幾十個刺頭混在里面。

一時間,局勢倒也不能說完全控制住。

太學外面看榜時發生的一切,當然也第一時間傳到了司徒府和尚書臺,傳到了諸葛兄弟耳中。

諸葛瑾和諸葛亮緊急碰了個頭,商量一下對策。

諸葛亮便覺得:“大哥,如若你不怕馬謖被更多士人嫉恨,不如把馬謖和其他幾個取在名次較高的舉子的卷子,都拿出來公布,如此天下人自然知道他們好在哪里。

馬謖的文章,雖然驚世駭俗了點,但既然我們敢取,就要敢于公布,因為這遲早會引起天下人關于正統、德運、民貴君輕的爭論的。連陛下看過卷子,都接受了孟子的民貴君輕,我們還有什么好擔心的?

而一旦公布卷子之后,我們就可以下重手維持秩序了,如果還有人鬧事,人數肯定不會多,完全可以以造謠攻訐、污蔑朝政的理由將其處置。”

諸葛亮還是比較尊重廣開言路的,知道不能防士人之口,但這也是有限度的,那就是你不能造謠。如果朝廷明明沒做的事情,你說他做了,而且不是主觀判斷方面的造謠,是客觀事實方面的造謠,那肯定是要嚴懲的。

就好比這次,你可以揣測“司徒和尚書令可能更傾向于用跟隨了多年的老部下族中的子弟”。

但不能朝廷明明實施了糊名制、你卻偏偏要說朝廷沒實行,或者毫無證據就說“朝廷只是假裝實行實名制,實際上另有做記號”之類的話。

這種屬于從客觀實施層面捏造,把朝廷沒做過的事情說是做了,逮到一個就要嚴懲一個。

諸葛瑾捋了一下思路,也深以為然,便接受了二弟的建議,立刻讓人去執行。

于是馬謖等人的卷子,當天就在太學被公示了——當然,這種公示,也不妨礙馬謖被錄取的士子入宮拜見陛下,接受劉備的賜宴和面談。

這種驚世駭俗的卷子,果然也一石激起千層浪,讓很多確屬最迷信天人感應的頑固腐儒大驚失色,一時間朝中爭議不斷。

很多人跳出來,甚至想向劉備攻訐諸葛瑾和馬謖,但最后卻在大朝議上被劉備親口懟了回來:

“朕也覺得日月星辰之運行,乃是可以測算的,司徒和尚書令都給朕測算過,日食、彗星等等所謂災異,該何年何月日出現,就何年何月日出現,不以堯存,不以桀亡。

既如此,可見當年董仲舒之說,本就有其算學低劣,不諳天地運轉算法所致,既然知道其積弊,自然要革除。

朕覺得孟子所言‘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就說得不錯,人君是否有德,不需要靠天象示警或示祥瑞,只要算百姓是否有得即可。百姓得則君德,此事不必再多言。”

劉備都親口這么說了,那些攻訐之人自然啞口無言,除了稱頌陛下仁德遠超前人以外,似乎也沒別的可以干了。

只是很多人內心還在覺得劉備崽賣爺田不心疼:之前那么多皇帝,靠著玩神秘,讓皇帝變成了“天威難測、有德無德難以估量”的模糊狀態。

現在陛下居然允許用數學財政的算法來測算王朝有德無德,這不是把自己威不可測的模糊性給扔了么?以后子孫干壞事豈不是要束手束腳?

估計以后子孫想窮奢極欲干壞事瘋狂花錢時,都會對祖訓心懷埋怨吧。

很多人都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劉備這么干,只是為了力挺諸葛瑾的哲學主張,強調‘漢有元初之德,有皇帝這個職位的最初之德,因為秦不符合諸葛瑾說的這套,變成了自始無德’。

但劉備為了拿到元德,不惜讓子孫后代皇帝將來大手大腳燒錢時都被束手束腳,這個代價也是有夠大夠狠的。

PS:不好意思,可能是因為快完本了,我又有點放飛自我了。之前為了成績憋了很久不敢再寫政治哲學的東西,怕大眾嫌枯燥。但是都完本了,也無所謂對后面訂閱成績的影響了,就剩那幾章了。于是就有點想說啥說啥,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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