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弟諸葛亮第794章 窮要張狂富要穩,生不鼎食死鼎烹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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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4章 窮要張狂富要穩,生不鼎食死鼎烹


更新時間:2025年04月14日  作者:浙東匹夫  分類: 歷史 | 秦漢三國 | 浙東匹夫 | 舍弟諸葛亮 


曹操在潁川方向的退縮,多多少少拖緩了劉備在河洛戰場的推進速度。

但劉備對此也并不介意,反而是樂見其成的。

畢竟潁川尤其是許縣周邊,那都是好地方,曹操建設了那么多年。現在當地的曹軍被迫有組織、有序地逐次后撤。

張飛不用費什么勁,只稍微用用力就能穩步前推,以很低的代價拿下原本需要拼人命才能得到的戰果,何樂而不為呢。

相比之下,其他方向因此拖慢一兩個月,分走一些兵力,都是可以接受的。

而隨著曹仁逐步退入河南尹境內,潁川全境丟失,更多細小的連鎖反應,也在不斷發生。

比如曹操原本在虎牢關以東、潁川和虎牢關之間,還有大半個陳留郡——雖然陳留的酸棗等地,早就被關羽奪取了,并且變成了進攻虎牢關的跳板,但至少郡治陳留縣周邊此前是一直在曹操手上的。

現在隨著潁川方向的敗退,陳留也被三面包夾,又處在大平原上,自然也不得不放棄。

陳留與許縣之間的中牟、官渡、新鄭等縣,自然也要逐次放棄。

至此,曹操在河洛盆地以東、以南的平原地帶,所有郡縣都徹底丟光了,一點不剩。

整個過程基本沒打什么硬仗,前后也就花了劉備一兩個月時間。

這也沒什么好詫異的,因為這就是“曹操疑似弒君”這一惡名的正常加成效果。

皇帝都極有可能是死在曹操手上,周邊幾個郡動搖投降劉備還不是順理成章的。

曹操本人留在雒陽,花了一兩個月想要穩住局勢,但除了地盤越丟越多,部下越逃越散,什么事情也沒做成。

尤其是到了七月過半之后,情況愈發惡化,已經開始出現雒陽朝廷里的朝臣,直接棄官偷偷逃亡,渡過黃河去河內投奔劉備了。

這種人的心態,或許就跟原本歷史上,劉備圍困劉璋的成都時,城內的許靖等高官逾墻而出差不多吧。

曹操控制的朝廷中樞,屬實是進入了墻倒眾人推的地步。

中元節剛過那幾天,還只是兩三個朝臣零星逃亡。曹操還派出騎兵巡邏隊,沿著孟津到成皋的黃河南岸,搜索捕殺逃亡者。

但是短短半個月之內,到七月底的時候,朝臣的逃亡已經是常態了,每天都有逃的。而且進一步發展到中下層的小吏成群結隊逃。

或許是這種眾叛親離的場景,刺激到了曹操。也讓曹操認清了現實,知道在諸葛兄弟的加持下,劉備和自己打輿論戰,自己是絕對沒希望的。

不管曹操怎么辯解,說是“耿紀韋晃劫持天子并撕票”,相信這種說辭的人已經越來越少,而相信劉備那封“罪己教令”的人卻越來越多。

劉備削了自己的封邑,還削了一點諸葛瑾、趙云、周瑜的封邑,為救駕延誤的事情擔下了責任。這個姿態贏得了天下人的信賴,曹操不管怎么跟進都是拉不回來的。

終于,在建安十八年七月底的時候,也就是天子劉協崩殂后大約一個半月,曹操終于下定了決心。

他決定不演了,干脆另起爐灶。

七月二十五這天夜里,他私下里召集重臣,在丞相府里開了一個小會。

大事開小會,小事開大會嘛。這種決定天下的大事,幾個核心心腹商量就夠了。

至于朝議那種大場合,不過是已經做好決定后再補個流程、粉飾一下程序正義罷了。

與會的也就荀彧、郗慮、司馬朗、司馬懿等人,連華歆都沒請。

會議的討論內容也非常直白,曹操一上來就問:

“陛下遇害馬上就快兩月了,天下不可無主,而陛下諸子皆年幼。值此播亂之秋,能讓這些幼童繼承大統么?諸位以為,哪位皇子可立?”

曹操其實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這一問不過是走走過場。到了這時候,他其實誰都不想立了。

因為他知道立了也沒用,也拉不回人心,純粹是無意義的騙自己罷了。

眾人聽了這么重磅的問題,也不敢輕易接話茬,哪怕是這幾年已經頗受重用的司馬懿也不敢。

跟很多后世看官印象里的情況不同,建安十八年的劉協,已經留下了好幾個兒子了。

歷史上劉協最后禪讓,當了山陽公,山陽公的公國也能一直傳繼下去,直到西晉末年、永嘉南渡前夕,可見劉協一脈子孫繁衍還是不少的。

所以如今天子被殺,理論上曹操當然應該挑一個劉協的兒子來立。

劉協原本的長子名叫劉馮,但是在建安五年、官渡之戰前就死了。史書沒說其母親是什么,但估計不是皇后伏壽生的。

因為那個時間太敏感了,建安五年,官渡之戰前,剛好是董承案發、董承和董貴人都被殺害的時候。董貴人當時肚子里已經有孩子了,自然是胎死腹中。

這個劉馮,也很有可能是董貴人之前所生,但按照史書,劉馮并不是被定罪殺死的,而是病死,那說不定就是曹操讓人用下毒之類的手段,讓孩子夭折。

劉馮之后,劉協又生過好幾個兒子,其中兩個是皇后伏壽所生,但是在前幾個月伏壽被曹操毒死后,曹操也想過把這兩個孩子一并毒殺——

原本歷史上,皇后伏壽是被問罪幽禁而死,所以她生的兩個孩子也可以被株連,曹操是公然殺皇子的。

這一世,伏壽死時沒有問罪,對其兒子的處置,自然也要緩一緩。如果一下子毒死太多人,也容易引來外界懷疑。

所以曹操在伏壽死后、劉協死前,只來得及毒死這對夫妻所生的兩個孩子中的一個。另一個一直拖到劉協也死了之后,才在七月份急急忙忙毒死。

之所以從六月中旬到七月初,曹操一直沒敢議立新君的大事,只敢一邊以丞相監理全部軍政事務,一邊給皇帝治喪,為的就是把這個孩子斬草除根。

這孩子的親生父母都死在曹操手上,曹操怎么敢讓這種人上位?

伏壽親生的孩子全部毒死完之后,劉協就只剩下另外四個妃子所生的小兒子了,分別是濟陰王劉熙、山陽王劉懿、濟北王劉邈、東海王劉敦。

這四個孩子都是前一年、建安十七年剛剛封的王(原本歷史上就是那一年封的),他們全都出生在官渡之戰后,而且年紀都比伏壽生的那兩個更小,母親也都是曹操給劉協找的女人,但并沒有曹家的女兒。

這四個孩子里,年紀最大的也是建安八年出生,現在虛歲十一。最小的建安十四年才出生,虛歲五歲。

這種戰亂之世,劉備都打到河內了,讓一個小孩子當皇帝,那不是開玩笑么。

眾人沉默了許久,荀彧才咬了咬牙,硬著頭皮表態:“值此戰亂之秋,幼主繼位,必然主少國疑。非要立的話,也只能以長幼而論。先帝諸子都還是童稚之齡,也看不出賢與不賢。”

其余眾人,聽了荀彧的意見后,都偷偷看向曹操,想看看荀彧這番投石問路的話,究竟會激起何種反應。

立年紀最大的,那就是虛歲十一的劉熙了。

而曹操并沒有立刻評價荀彧的話,只是哆嗦著摸著自己的胡子,場內氛圍死一樣寂靜,讓所有人心情壓抑,大氣都不敢透。

過了很久很久,曹操似乎是從荀彧的話里,斷章取義地找到了一兩個能為自己所用的點,緩緩開口道:

“文若有一點倒是說得很對,到底是老成謀國——至此四方擾攘之秋,讓一童子驟得神器,豈不是如小兒持金過鬧市,反而害了他們!”

郗慮、司馬朗、司馬懿等人,聽了丞相這句語氣森然地表態,心中也都驚駭,他們已經敏銳地意識到,丞相和令君之間,對于天下根本的問題,已經出現了分歧。

而曹操說完一句話后,也沒有立刻繼續說下去,顯然是在等待荀彧的反應,想看看荀彧會不會立刻激烈反駁。

但荀彧卻又沉默了,顯然是不打算“主動防御”,也不打算“主動勸進”,只想等曹操自己把話徹底挑明,他才會勸。曹操如果想繼續和稀泥,讓別人出頭,那荀彧也會繼續沉默。

曹操看了荀彧這樣子,心中也頗有幾分不喜。

文若雖有王佐之才,但做事沒有魄力,不敢孤注一擲。

曹操想了想,又說道:“先帝歷經了那么多年磨難,最終也沒能否極泰來,反而死于劫持者之手,可見天命已移,漢祚當終。

如此戰亂之時,十歲童子就算坐上了那個位置,也不過是為其招來殺身之禍。其余宗室近支,也無德才威儀可立之人……”

曹操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暗示已經足夠明顯。但他畢竟還是稍微要點臉的,希望這最后的臨門一腳,還是有人能為他代勞。

他看了司馬懿一眼,司馬懿也有點領會,但終究不是很敢,于是先出言鋪墊附和:“丞相所言甚是,如今天下,還有幾人食漢祿?又有幾人是先帝拔擢?

先帝之威儀,早在李傕郭汜屠長安時,便耗散殆盡,此后十八年,都是丞相以一己之力,強行延續漢祚,丞相功德巍巍,合當受命……”

說到“合當受命”四個字后,司馬懿是無論如何說不下去了,那些實質性的內容,還是需要更直白一些的白手套吉祥物來說。

終于,旁邊一貫干臟活的郗慮,被曹操和司馬懿的雙簧烘托到這個份上,知道該自己干活了,終于起身說出最后的臨門一腳:

“臣以為,丞相功德巍巍,合當受命,請丞相早正大位,代漢而馭萬民。”

曹操終于聽到了他最想聽的那句話,哆嗦的身體也一下子不抖了,還長長吁出一口氣,但卻絲毫看不出得意之色。

有的只是一種無奈的如釋重負。

他很清楚,到了這一步,就算自己當了皇帝,也打不過劉備了。

但是不當,也打不過劉備。

該心向漢朝而背叛他的人,都已經背叛得差不多了。

現在還留在他這邊的,都是心中完全不在乎漢室不漢室,只要有官位,有權有錢就行的。

曹操實行了那么多年的唯才是舉取仕,好處也是有的,那就是他籠絡過來的人才,有很多不在乎道德感,也不在乎漢不漢的。

皇帝死后這一個半月,局勢動蕩,應跑盡跑,已經把這群人提純了。

既然如此,他覺得過一把當皇帝的癮,一來可以為自己的一生留下更濃墨重彩的一筆,

二來么,他其實已經看透了,自己當了皇帝,對天下人也有好處。

至少全天下都不用再那么虛偽的演下去了。自己解脫了,劉備也解脫了,諸葛瑾也解脫了。也讓劉協那幾個兒子解脫了。

說不定諸葛瑾將來能看透他這層深意,看透他已經“如諸葛瑾和魯肅的神諭預言,演好了一個‘今之項羽’的角色”。

項羽當年也殺了義帝,但項羽家族那些投靠了劉邦、跟項羽劃清界限的人,也沒被劉邦全部處死,也有被迫改姓劉活下來的。

比如項伯之類的內奸。

這事兒,曹操不可能去跟劉備、諸葛瑾商量,對方也不會搭理他。所以他只能先做好自己,先干為敬。

這個干不是干杯的干,是干事的干。

或許有人會覺得,曹操原本歷史上局勢那么好,都沒稱帝,現在局勢那么差了,怎么反而下決心了?

但這其實不奇怪,因為當一個人家大業大的時候,如果繼續激進,不能讓他明顯飛躍,但激進失敗的風險,卻有可能把老本都賠進去,那種時候當事人自然會選擇穩健的投資風格。

只有本來就沒多少本錢,不搏一把大的也只會慢性死亡的人,才會舍得一身剮去搏。

曹操已經知道自己不搏也是死,何不轟轟烈烈一點呢?

不知不覺間,曹操已經有些矮化,但也更真實了,矮化到了有向桓溫靠攏的趨勢。

既不能流芳后世,亦不足復遺臭萬載耶!

“十日之內,做好祭告天地、先帝,受禪漢統的準備,朕就在雒陽北宮踐祚稱帝!具體的由頭,你們自己去想。”

眾人都覺得這個事情有些草臺班子了,但也不得不接。

最后,還是干慣了臟活的郗慮表示:“何不讓先帝所遺四子,都各自上一道表章,自稱年幼不能理政,且漢祚已終,他們不敢繼承先帝大統,主動勸進丞相。”

曹操一想,這個辦法倒是不錯。

這跟皇帝直接禪讓還是不一樣的,但效果也還行。

等于是先帝死了,還沒有立新皇帝,但先帝的兒子們都公開表示自己沒資格繼位,德不配位,辭讓給曹操。

這種事情,此前歷史上并沒有先例。不過曹操何許人也,他對于創造歷史也沒那么反感,就驚世駭俗一下好了。

當然,曹操也很快就想到了,劉協的兒子們這樣辭讓,其實也會幫到劉備。

因為他們辭讓的理由是“先帝子嗣里沒有德配為君的人,所以只好辭讓”。但先帝的子嗣里沒有,不代表宗室旁支也沒有,到時候劉備就可以跳出來說“他們德不配位我配位,所以漢祚還是應該延續,只不過是由我來延續”。

但現在曹操已經顧不上這些,自己能過把癮,哪怕同時也幫到劉備了,那就幫到好了。

他已經非常豁達,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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