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審判官:你來得很快。
基因原體福格瑞姆:(沉默)
大審判官:你想親自審訊他嗎?
基因原體福格瑞姆:我不會做那種事,我只會殺了他。
大審判官:明白。
基因原體福格瑞姆(呼吸變得粗重):而且,假如我出現在他面前,恐怕你就問不出什么有價值的事了。
大審判官:如果我真心想要知道的話,他開口與否其實都無妨旁觀,是嗎?
基因原體福格瑞姆(點頭)
大審判官:好。
(本書記員與大審判官一同進入二號審訊室,基因原體福格瑞姆留在門外,透過單向玻璃觀察審訊。)
囚犯(意外地抬起頭):.大人?卡里爾大人?
大審判官:你居然能認得出我,真是奇跡,我還以為你是個瞎子呢。
囚犯(苦笑):恐怕我不是,大人。
大審判官:那你就是單純的愚蠢了,否則我真的想不明白你在復仇之魂上時為何要那樣做。
囚犯(表情變得呆滯):我
大審判官(抬手示意他停下):夠了,不必再談論這件事了,我們換個話題。你知道自己是被阿爾法瑞斯帶過來的嗎?
囚犯:知道,大人。他對我說過,他打算自首,而且會帶上我一起。
大審判官:你對此沒有異議?
囚犯:沒有。
大審判官:原因?
囚犯(沉思過后):我并不能理解他行為背后的意義,以及他的想法,哪怕只是試圖揣測也會讓我頭痛好幾天。我沒有這樣的精力可以浪費,大人。這萬年以來,我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實驗室內度過的,分心思考他的事情只會讓我的研究進度緩滯。
大審判官(不自覺的冷笑):也就是說,你根本不在意你的合作對象是否心懷惡意?你甚至不在乎他會把你們帶向何方?
囚犯:我知道他是忠誠的,不像我,這就夠了。
大審判官:是嗎?你如何能確定此事?
囚犯(漫長的沉默):
大審判官:我重復一遍,法比烏斯·拜耳,你是如何確定此事的?
囚犯(低語,近乎夢囈):我不能確定.但我的原體曾經教導我們,比起一個人的言語,要更關注他的行為。就我所知,阿爾法瑞斯和他所領導的那支小小的軍隊在這萬年中的每一次行動都對帝國造成了良性的影響,哪怕是某些我不得不參與的劫掠。
大審判官:良性?哈。先談談劫掠的事情。
囚犯:這些事其實沒什么好談的,大人,就像每個叛變的阿斯塔特戰幫所做的事那樣——挑選那些實力弱小、無人駐扎或是遠離帝國主要疆域的邊緣世界,然后出擊、潛伏、下手綁架總督或其他位高權重之人、威脅他,拿到想要的東西,最后離開。
大審判官:那你參與這種任務有何用處?
囚犯:我對阿爾法瑞斯問過同樣的問題,但他只是堅持讓我和他的軍隊一同行動,否則就會殺了我。我沒得選,大人。
大審判官:那他的這支軍隊在劫掠中具體表現如何?
囚犯(嘆了口氣,看上去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他們紀律嚴明,就像軍團時代的阿斯塔特那樣。我沒看到有人濫殺無辜,或蓄意破壞。從頭到尾,他們的行動都隱秘而迅速,而且目的明確。任務目標一旦被確定,就一定不會節外生枝,哪怕中途生變,也會立刻撤退。
大審判官:你的意思是,阿爾法瑞斯的軍團在這萬年中變成了一支專業的、而且只為求財的搶劫團伙?
囚犯(似乎有點想笑):.這個描述倒也很恰當,大人。
大審判官:有趣。那么,他們通常搶劫什么?物資?技術?人?
囚犯:大部分時候都是物資,但不是阿斯塔特們需要的物資,反倒更像是供給給凡人們用的。我問了幾次原因,他們沒有人回答,不過我注意到他們拿得并不多。只有幾次任務,他們的目標是一些機械教的神甫。
大審判官:哪幾次?
囚犯(回憶):據我所知,共有七次他們復制那些神甫的研究成果,或是奪來已經進入試生產階段的技術,給我檢閱。假如沒有問題,那么任務就圓滿結束。
大審判官:這些神甫都是專精生物方面的吧?
囚犯:是的,大人。
大審判官:也就是說,他們搶劫的目標要么是凡人的生活物資,要么就是可能對你有些幫助的生物技術。
囚犯:至少我參與的那些任務是這樣。
大審判官:你不覺得奇怪嗎,法比烏斯·拜耳?一個叛變戰幫做這種事情是為了什么?而且,又是什么力量支持著他們在恐懼之眼內部不被其他戰幫盯上?
囚犯:恐怕我在阿爾法軍團內的地位并不支持我提出任何質疑,或是知曉這些事情,大人。我不過只是個被他囚禁并控制起來的工具,最大的用途就是為他研究生物技術。
大審判官:你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囚犯:我絕無此意。我知道自己過去都干了什么,我也知道我的研究成果會被他拿去入侵帝國的世界,比如索薩.
(大審判官的坐姿忽然改變了,囚犯的話被迫終止。)
大審判官:你最好慎重地考慮一下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
囚犯(深呼吸):在這一點上我不會做任何辯駁,事實就是事實,就算您現在馬上處決我,我也沒有意見,這都是我應得的懲罰。只是,大人,我希望您至少能聽我講完我這一萬年來具體的研究方向。
大審判官:我只給你十分鐘。
(他拔出一把刀,將它放在了桌面上。)
囚犯(再次深呼吸):我無法精準地概括我的研究方向,它們過于龐雜,好在其結果并非如此.我的研究成果主要有三。其一,我找到了如何治療或減輕各大軍團基因缺陷的辦法。其二,我依循帝皇的思路設計出了兩項能夠增強現有阿斯塔特體質的、可被歸入基因改造手術范疇內的增強。其三,我研究出了可以普及化的基因調整技術,可以在胚胎時期就著手進行,不會造成任何不良影響。受術者的壽命相較于正常人會得到大幅增強,同時體質、智力均有全方位上漲。并且,還擁有了一定的對亞空間的抵抗能力。
(他說完話,便陷入了沉默。)
大審判官:你拋出來的這些東西很誘人,法比烏斯·拜耳。只是,暫且不論它們是否真的能夠正常地起效,我更想知道,你在研究這些東西的過程中——
囚犯(突然打斷他):——我殺了很多人,大人。我說過,我不會替我自己辯駁些什么,我沒有必要,也完全不想這樣做。我是個罪人,但我的研究不同。就像人類歷史上的每一次科學進步一樣,發明或發現它們的人可能惡貫滿盈,可它們必定能夠造福許多人。
大審判官(深深地凝視,隨后頷首):我最后再問你一個問題。
囚犯:請說吧。
大審判官:你對當年在復仇之魂上的事情有何感想?
囚犯:我該死。
大審判官:這是懺悔嗎?
囚犯:不,不是,我沒有那種資格。
大審判官:很好。
(他站起身。)
囚犯:我所有的研究成果都在我的實驗室里,大人,沒有密碼,我也解除了安保程序,您一進去就能拿到所有東西。
大審判官:我明白。
(他走到審訊室前,推開門,基因原體福格瑞姆大步踏入其內。)
(囚犯失魂落魄,卻又顯得早有預料)
基因原體福格瑞姆:拜耳。
囚犯:原體.
基因原體福格瑞姆:你罪無可赦。
法比烏斯·拜耳:是的。
(基因原體福格瑞姆拔出他的劍。)
基因原體福格瑞姆:他們在等你。
(法比烏斯·拜耳泣不成聲地低下頭。)
(劍光閃過。)——
“你得來徹莫斯一趟。”
站在空無一人、十分空曠的純銀色的實驗室內,卡里爾手握一個通訊器,在投影所散發的瑩瑩藍光中對那頭的一個臃腫而龐大的身影如此說道。
“我的好大人,請您原諒,我正在火星參加會議呢”通訊器那頭,貝利撒留·考爾故意用一種靜悄悄的語氣說道。“臺上現在可是站著四位賢者,正在分享他們對于帝國制式裝備武器的不同設計,我這個時候可不能走。”
“為什么?你突然又看得上他們的設計了?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他們的設計都是垃圾。”
“什么?”考爾馬上搖頭。“我絕對沒這么說過,大人。”
他的身形忽然一陣模糊,幾張不同的臉在投影中一閃而過——正是火星的賢者們,考爾的死對頭、朋友兼競爭對手。
他們先是對卡里爾行了禮,隨后便與考爾之間爆發了一場語速極快的爭論。
卡里爾耐著性子聽了半天,發現他們最開始時還稱得上是在‘言辭激烈地討論學術問題’,但很快就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人身攻擊。
他意識到,自己必須出聲喊停了,否則,按照過去的經驗來看,他們有九成的可能性會馬上打起來。
“停下,停一停,諸位。”他的表情竟然變得有些疲憊。“可以拜托你們不要在這個時候進行友好的學術交流嗎?”
“卡里爾大人說得對。”
賢者中的一個,似乎沒有進行太多改造,仍然保持著纖瘦的女性身形的用沙啞的聲音同意了他的話。
“我們應該在會議結束后再來討論貝利撒留·考爾的設計究竟有多么不入流。”
“不入流?我的設計不入流?!”考爾馬上咆哮起來。“我的每一個設計都是天才級別的,不像你,PI4!”
“噢,是嗎?”有著數字代號的賢者陡然冷笑起來。“那就請你解釋一下最近來自各大戰團的那些盔甲使用報告吧?為什么有超過百分之七十二的戰斗兄弟都說他們根本不想脫下動力甲呢?這難道不是一種缺陷?”
“哈,你還是先關注一下自己設計的那把破爛光槍吧!”
考爾完全不理這件對自己不利的事,當即厲聲反駁。
“請問,到底是什么人才會在下發給基層衛隊的槍械上安置那樣強大的火力?他們是要去打蟲子,還是打獸人?你怎么不看看那些收到你武器的世界在后勤支出方面的巨額支出?還是說,你是故意為之,只是想為你的鑄造世界多掙點錢?”
“你這牙尖嘴利、顛倒是非的王八蛋!”PI4賢者也怒吼起來,身后突然閃出幾道冒著藍光的影子。“我要把你拆了!”
“那就來啊!”
“.考爾,馬上來徹莫斯,我不想再說一遍了。”卡里爾語氣無奈地介入他們之間。
“可是大人——”
“馬上動身!”卡里爾罕見地提高了音量,聽來幾乎咆哮。“你不來的話我就把這些資料交給其他人研究!”
他說完,便立刻掛斷了通訊。
考爾在半分鐘后重撥了過來,而卡里爾已經懶得再理他了,只是順手屏蔽他,又將通訊器靜音、扔進口袋。
他在實驗室內走了一會,觀察著那些龐大的機械、空蕩的培養罐和寬大的手術臺他沒有看到冤魂,這意味著法比烏斯·拜耳大概率沒有強迫那些實驗體。又或者,他們的靈魂都已經在恐懼之眼內被吞噬了。
無論哪一種,其實都不算好事。
他站定腳步,慢慢地戴上寬檐帽,右手袖口處的天鷹袖扣反射著慘白的光線。他瞥了它一眼,在其上看見了自己模糊的臉,以及正悄無聲息地站在他身后的另一個人。
瘦削的鬼魂。
“我當年殺的不是他,只是一個替身。”康拉德·科茲語氣緩慢地說。
“我知道。”
“但是,他和那個替身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死去的。”
卡里爾轉過身,看向他:“你倒是沒提過這件事。”
“因為我在今天以前都不能完全確定這件事,我只好當做我真的殺了他。這樣會讓我心情好過點,畢竟那時候他只是個單純的叛徒,而現在.”康拉德·科茲淡淡地一笑。“恐怕我們都說不清了。”
卡里爾邁步走過他,語氣平靜地回答:“審訊還沒結束呢,等我完成這份審訊報告,你再說這句話也不遲。”
“父親。”科茲忽然叫住他。
“什么事?”
“你有沒有想過最壞的那種可能性?”
卡里爾不答,只是走出已經無主的實驗室。在他身后,那影子逐漸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