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審判官:阿爾法瑞斯?
囚犯:歐米伽。
大審判官(略顯意外):我沒想到.(長長地停頓后,他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所以,他的確死了?
囚犯:是的。但這正是他所求之事。
大審判官:好吧。
囚犯(狡猾的微笑):所以,接下來我們要走流程嗎?還是你要將康拉德·科茲叫出來?讓他來審判我?
大審判官:有趣。
囚犯(再次微笑):我知道許多事,但唯獨這件事純屬猜測。我要從什么地方開始?從頭開始講嗎?
大審判官(搖搖頭):不,先從法比烏斯·拜耳講起吧。
囚犯(低下頭沉思了一會):拜耳.他不是一個好的合作對象,他的精神狀態非常糟糕,枯萎病也一直在折磨他,如果不是他的生物技術真的非常強的話,我想他已經腐爛數百萬次了。有關這一點,我想你已經驗證過了——索薩上的那些午夜領主(囚犯刻意將這個詞語念的非常重)大概讓你很不快吧。我想為此道歉。
大審判官:我不接受。現在說一說你是怎么帶走他的?他當時應該在復仇之魂上才對。
囚犯:答案很簡單——欺騙。(長長的停頓)另外,我想,我們倆應該能達成一個共識。
大審判官:什么共識?
囚犯:從戰帥被那個蠢貨阿巴頓帶頭抬進達文上的神廟開始,他就已經死去。此后,無論從中走出的那個東西看上去多么健康,都不過只是一個傀儡,受人操縱,毫無半點自我意志可言至少在那時是如此。因此,要欺騙他并不難。我告訴他,和他一樣,我也得到了來自混沌大能們的啟示,我也看見了另一個銀河中那些和我們一樣勇于反抗帝皇暴政的勇士。為此我需要法比烏斯·拜耳,他的生物技術可以幫助我們將那些勇士帶到我們眼前,成為不可或缺的助力。
大審判官(冷笑):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欺騙那時的他和欺騙那四個東西有什么區別?
囚犯:沒有區別。
大審判官:你是想說你騙過了神祇嗎?
囚犯:我不會如此自傲,盡管事實如此.最高明的謊言就是說真話,我從不說謊的審訊者。我之所以能夠做到這件事,是因為我真的得到了祂們的啟示。換句話來說,我其實沒有說謊,只是利用這件事達成了我的目的而已。
(又一次長長的停頓,隨后是一陣大笑)
大審判官沉默了片刻: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囚犯:拯救人類。
大審判官:我見過無數人懷揣著同樣或類似的想法借助混沌的力量,他們最后都死得非常凄慘。
囚犯:這是自然,混沌就像一扇走進去就再也不能走出來的門,門后的世界光怪陸離、五光十色,讓人覺得自己幾乎能做到所有事,而這不過只是一種可笑的錯覺——所有試圖與虎謀皮的人,最后都葬身虎腹了,這點常識我還是有的。
大審判官:但你剛才說你得到了祂們的啟示。
囚犯:我在開始以前向你保證過,我會在這次審訊里保持完全的誠實,絕不說謊或扭曲事實與真相。所以,是的,祂們真的給了我某種所謂的啟示。(竊笑)
大審判官:內容是?
囚犯:另一個世界。
大審判官:再具體一些。
囚犯(嘆氣):那我能要杯水嗎?就讓你這位奮筆疾書的書記員幫我拿好了。她叫什么來著?塞勒斯汀?
大審判官:她的本職工作不是書記員,更不是仆人。
囚犯:這是某種拒絕嗎?
大審判官:是的。
囚犯:.你聽不出我在暗示她應該離場一會兒了嗎?
大審判官(面無表情):我聽得出來,我只是懶得理會。你但說無妨,塞勒斯汀修女的信仰非常虔誠,足以讓她抵擋一切。
囚犯(看向本書記員,眼神變得非常奇怪,像是在透過我凝視別的事物)
囚犯沉默了將近三分鐘。
囚犯:在大遠征初期,泰拉上的一些學者因為接觸到新興的靈能力量而陷入了一種空無的癡迷,不知為何,他們認為,一些訓練有素、天賦驚人的靈能者可以持之以恒地看見清晰的未來。他們的研究在持續了九年后被緊急叫停了,由我帶隊處理。只是,人可以被殺死,研究資料也可以被毀滅,但他們所做之事卻無法逆轉馬卡多在此事后找到了我和阿爾法瑞斯,將我們帶到了帝皇面前。那時的他,是我此生以來見過的最為怪異的模樣。
大審判官:詳細描述?
囚犯(深呼吸):他看上去就像不存在。不在我們眼前,不在我們身處的世界,他的臉依然我所熟悉的模樣,那些細節也絲毫未變,但我的直覺告訴我,那時的他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人。他凝視了我與阿爾法瑞斯非常久,然后告訴我們,他有一個任務要交給我們。
大審判官(皺眉):馬卡多那時在場嗎?
囚犯:他不在,他不被允許在場。
大審判官:也就是說,他對你們的任務毫不知情。
囚犯(點頭):實際上,他甚至對這件事都毫不知情,他的記憶被帝皇親手抹去了。
大審判官: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囚犯:別急,等我說完,好嗎?我要從那個靈能研究說起。它持續了九年,從這個數字上,你大概也能猜出來此事與誰有關。祂用祂最得意的潛移默化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覺地影響了那些學者,讓他們的研究在不知不覺中出了錯。原本,依照那些公式和推導來看,他們真的能夠做到一定程度可靠的觀測未來,但祂介入了,于是,學者們的研究成果就產生了微妙的變化,從觀測未來,變成了觀測平行世界的未來。在此事發生的那一瞬間,祂立刻鉆入到了學者們的研究結果在亞空間內產生的回響之內。帝皇察覺到了這件事,他一方面派我去滅口,另一方面則追著祂進入了那道回響。我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我只能確定一件事
大審判官:什么事?
囚犯(如釋重負地嘆息):那時,對我和阿爾法瑞斯下令的那個人,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帝皇,至少一部分是。
大審判官(聲音變輕):你明白自己在說什么嗎?
囚犯(表情變得嚴肅,隨后點了點頭):我完全明白,我是在神志清醒的情況下說出這件事的。你看得出來,對不對,卡里爾·洛哈爾斯?你知道,我沒有被混沌影響,我的靈魂與身體仍然完全屬于我自己。
大審判官(長久、冰冷的凝視過后):是的。
囚犯:那么我繼續說。
大審判官(抬手):不,先停下,我有事要問你。
囚犯:你不能等我說完嗎?相信我,你所有的問題都可以在這些事情里得到解答。
大審判官:不,這件事非常重要——告訴我,你那時見到的那個帝皇,他像神,還是人?
囚犯:.神。
大審判官:哪一種神?
囚犯(痛苦的、卻又自嘲的笑):和你在泰拉上的模樣相差無幾的惡神。
大審判官(非常漫長的沉默后):繼續說。
囚犯:我的思路被你打斷了,大人。(一陣輕笑,似乎是為了這個稱呼)
囚犯:請給我杯水喝,好嗎?我這一路可不容易,惡魔們發了瘋地想留住我們。
(他看向本書記員。)
(大審判官對我點了點頭。)
(我給他倒來一杯水。)
囚犯:多謝你,塞勒斯汀女士。
(他看了我好一會,隨后抬頭將那杯水一飲而盡。)
囚犯:總之,就像我說的那樣,他給了我和阿爾法瑞斯一個任務。
“我有一個任務要交給你們。”坐在黑暗中的人說道。
他的聲音聽上去很奇怪,沒有一貫的平靜。他的臉也完全隱沒在不可視的漆黑中,然而,四周明明亮著柔和的光
可它們照不亮他。
仿佛有人持劍威脅了這些沒有生命可言的自然現象,告訴它們不準再向前一步,否則便要迎來比死亡更加悲慘的結局。
歐米伽為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而起了一陣雞皮疙瘩,這可能是他迄今為止的人生中頭一次得到這種感覺,這讓他非常不適。
但那個想法沒有就此結束,它還在繼續。
深入、深入、深入.
他的直覺得到了充分的利用,最終,他恍然大悟。
光明畏懼他。
“父親.?”阿爾法瑞斯困惑地開口。
歐米伽看了他的哥哥一眼,雙生子的心緊緊相連,他能感覺到的,阿爾法瑞斯自然也能感覺到。
他們都或多或少地明白,現在坐在王座上的那個人,并非他們熟悉的帝皇。
“我不是你們的父親。”黑暗說道,主動解開了這個已經算不上謎底的答案。“但這個任務同樣也是出于他的意志。”
他凝視著他們,而后緩慢地站起身來。
在雙生子的記憶中,帝皇高大如神,那身世所聞名的金甲只是他威嚴的一個點綴。黑發與桂冠之下,那雙眼睛才是所有神秘與權威所在之處。他無需任何裝扮,哪怕只是赤身裸體地站在泥濘之中,也依舊能讓一個盲人認出君王的身份。
但現在不同。
現在,他看上去不是君主、不是父親,甚至不是人類。
黑暗的聲音緩緩響起,通過此間宮廷的每一塊石磚,將其上精美的紋路模糊成詭異的線條與圖案。天花板上的壁畫也悄然改變,從描繪著帝皇作戰英姿的凱旋變為了難以辨識的深邃色彩。但它似乎還不滿足,仍然在傳播。
歐米伽聽見它在他身后回蕩,扭曲而失真,最終激起一陣巨響。
“世間有諸多事物,凡人之眼僅能看見表象,借助工具和數代人持之以恒的努力,他們才能了解更多。而神不需要,祂們能通曉萬物——但仍然只是萬物,而非萬事對神明而言,這是不可容忍的。”
“為了改變這件事,祂們從物質界中小心地奪走了諸多概念,將它們放入污穢的搖籃中緩緩孕育。但是,這些概念是堅不可摧,亦不可被動搖或改變的,就像戰爭即是戰爭,鮮血即是鮮血。”
“這與祂們的設想不符,祂們需要的是可以握在手中的力量,就像權柄一樣。”
“因此,當你們的父親主動找到祂們時,祂們欣然應允。”
他嚴厲地看著他們。
“你們便是其中之一。”他說。“開始,與終結。”
囚犯:我暫時說完了。
大審判官:你沒有更多想說的了?
囚犯:有,有很多,但是現在我還不能說。(又是一陣竊笑,卻又突然轉為嘆息).說實話,我其實已經厭倦了用謎語來保守秘密,可惜我就是被如此設計的。或許一開始不是,但馬卡多將我和阿爾法瑞斯教得太好了。我很想知道,我們原本的命運是什么樣子的,可惜,這個答案大概永遠也不能為我所知了。
大審判官(點點頭):那么就暫時告一段落吧。
囚犯(驚訝):你要去哪?嘿,我才應該是你最重要的犯人吧?
大審判官:我的船上現在只有兩個犯人,一個是你,另一個是法比烏斯·拜耳,而我們正在徹莫斯附近。帝皇之子的艦隊在七分鐘前已經發來了通訊請求。你猜,福格瑞姆會不會正在其中?
囚犯(吹口哨):我能旁觀嗎?
大審判官:旁觀什么?
囚犯:接下來的事情.我很想看他們父子重逢。
大審判官:恐怕這是仇人見面。
囚犯(搖了搖頭,聲音變得非常輕柔):現在的確是這樣,我的兄弟恨他,而拜耳也同樣痛恨自己但是,等我講完一切,事情就不再是這樣了。
大審判官:我持否認態度。
囚犯(忽然站起身):你其實已經明白我在暗示些什么了,大人。此時此刻,你比這世上的任何人都要了解我,你剖開了我的心,而我甚至大開雙臂讓你這樣做,你看得見我的靈魂。請你告訴我,它看上去是什么模樣?
大審判官(一陣沉默后):未墮落的,純潔的。
囚犯(猛然坐下,像是卸下千斤重擔,隨后低下頭):多謝,大人。
大審判官:走吧,塞勒斯汀,我們去見另一個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