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浦江譯制片廠的辦公室里,薄煙裊裊、話聲不斷。
這一會,興致上來的幾位領導,正圍在一張桌旁七嘴八舌、手舞足蹈。
原本,散坐在幾個角落的幾位配音演員,也帶著凳子向組織靠攏了。
先別管春晚怎么聯歡,反正他們這會聊的特開心。
“《馬路天使》這部電影的導演叫袁牧之,”
“嗯,”石廠長點了點頭:“周璇拍這部電影時,好像還沒有18歲吧?”
“17歲,”謝晉:“趙丹那會兒也才22。”
“說到電影插曲,”
石廠長這會又想到了一個:“之后的《小城之春》里也有一首很不錯的歌。”
“《在那遙遠的地方》,”胡嘯也很喜歡這首歌:“我家里還留著一張唱片呢!”
江山:“這個怎么唱來著?”
為《魂斷藍橋》里費雯麗配音的劉廣寧,剛被選為這次春晚的主持人之一。
“可真好聽呀,”
江山必須得好好夸夸劉廣寧的這把好嗓子:“要是有伴奏就更好了。”
“你們等著,”
邱岳峰起身就向外走:“我去把李老師給叫來。”
“正好,我也要去請一位同志,”
說完,便出門招呼司機去了。
“老古說的是誰呀?”石廠長瞧著胡嘯。
“我哪知道,”胡嘯聳聳肩:“他不是說了嘛,一會咱們就見到了。不過小江,”
他轉臉看著江山:“王洛賓的這首歌,你沒聽過?”
“歌我倒是知道,”江山:“就是不知道是打這部電影來的。”
江山對于《小城之春》的印象,僅限于那句臺詞“他說他有肺病,我想他是神經病!”
《小城之春》這部號稱“中國百年百部電影之首”的文藝片,絕對是朵奇葩。
這部描寫妻子出軌,丈夫甘愿服毒讓位的影片,在1948年上映時遭到了國內大多數聲音的譴責與批評。
僅僅上映了10多天,便匆匆下架。
整部電影除了頹廢就是倒灶,卻在幾十年后忽然被歐洲的觀眾奉為神作。
緊接著,又被香江的金像獎,戴上了“中國百年百部電影之首”的帽子。
之后,王家衛在看了一遍遍《小城之春》后,拍出了一部同樣是四個人糾纏在一塊的《花樣年華》。
這會要是胡嘯不提,江山還真不知道《在那遙遠的地方》竟是這部電影的插曲。
“要我說解放后的電影插曲才是最好聽的,”
謝晉這會看著大家提醒道:“就比如我們廠拍攝的《鐵道游擊隊》。”
“對對對,”
一提到這部電影,石廠長笑的更開了:“《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
這個時候,已抱著臺手風琴坐進來的音樂編輯員李老師,雙手一拉便彈了起來。
“西邊的太陽快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靜悄悄。
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唱起那動人的歌謠……”
一伙人敲著桌面唱了幾句后,江山趕緊翻開本子記上了一行字:
“石廠長,這部電影是你們廠哪年的作品?”
“我想想啊,”
“到時候能把這些演員都請來嗎?”
“請來干嘛?”
“唱歌呀!”
“唱歌?”
石廠長還沒驚呢,謝晉先驚上了:“讓他們唱歌?”
“對,”江山:“最好再把當年的戲服穿上一塊唱。”
“可不敢這么說,充其量就是給整場晚會添幾個節目,大方向還得靠你們拿主意。”
“那你這幾個節目可要多花點心思了!”
“當然,”江山:“肯定是不能抱著話筒一唱了之了,得玩點花招。”
“怎么玩?”古錚錚就想知道這個。
“首先我得向您確認一件事,”江山:“咱們這臺晚會是錄播還是直播?”
當今這年代,毫無這方面的經驗。
去年,香江的無線帶著大小家伙事,跑來和廣——東聯辦的那場春晚就是直播。
但今年元宵節時,浦江臺播放的《新星音樂會》,等于就是在體育館現場拍攝的錄播。
“舉個例子來說說,”胡嘯轉臉看著江山。
然后鏡頭一轉對準舞臺。
在那,從電影里走出來的幾位主演,站在一塊小合唱。”
“噢”古錚錚明白了:“讓角色從銀幕中走出來。”
“聽著倒還挺有趣的,”
謝晉看看石廠長,石廠長點點頭:
“那到時就把他們幾位請來,回去后我親自去聯系。”
“另外,”
江山又看向了胡嘯:“咱們廠也有不少看家本領可以拿出來。”
胡嘯:“咱們廠的看家本領多呢,你說的是哪一條?”
“就比方說咱們的邱老師,”
江山笑著道:“這臺聯歡晚會,肯定得大朋友小朋友都照顧到。邱老師?”
邱岳峰:“這呢。”
“《大鬧天宮》里的孫悟空是您給配的音吧?”
“美影廠所有的孫猴子都是老邱給配的,”
到了木偶劇《阿凡提》里,我倆一個是巴依老爺,一個阿凡提。”
“您二位到時,就扮成巴依老爺和阿凡提的模樣,”
江山心說正好:“然后上臺為小朋友們,演唱一首《我的小毛驢》。”
“這個好,”
胡嘯眼一亮,對著李老師招呼了一下:“給他倆起個頭。”
在一曲手風琴的伴奏下,畢克和邱岳峰憨憨的唱了一首《我的小毛驢》。
剛開始還有點抹不開,到了后來唱的還沒個夠了。
“江山這個提議不錯,”古臺長:“咱們的確要把小朋友照顧好。”
“關鍵這么一搞的話,等于把美影廠也帶動起來了,”
胡嘯想起了自己的老朋友:“它們可也是我們市的一大特色呀!”
“那就這么定了,”
古錚錚拍板道:“今年他們廠剛上映的一部《雪孩子》,就是你們廠丁建華給配的音吧?”
“你的意思是說,讓小丁也來一首?”
“我看完全可以嘛……”
漸漸地,各位領導也開始整活了。
就在這個檔口,電視臺的司機師傅,領著一位戴著眼鏡的男同志走了進來。
“老劉?”
一見來者,謝晉吃了一驚:“原來古臺說的人就是你呀!”
“沒想到吧,”
古錚錚對其他人介紹道:“劉熾同志,咱們國家非常出色的一位作曲家,在我這那就是排名第一了。”
“不能這么說、不能這么說,”
“坐坐坐,咱們坐下說話,”古錚錚:“今天在座的幾位,除了我還有浦江電影制片廠……”
“我們市不是要舉辦一場春節聯歡晚會嘛,”
謝晉瞧著就跟劉熾的關系不淺:“幾家單位正為這事商量著呢。”
“小江,”古錚錚笑道:“你知道這位劉熾老師的大作嗎?”
媽呀!別的人他不清楚,這位爺江山可是太知道了。
從剛剛古臺一聲“劉熾同志”叫出口后,江山便已經激動上了。
“這能不知道嘛,”
江山心說他不出現,自己還得上門去請呢:
“我們《東方都市報》今天還報導了劉熾老師的新聞呢!”
“是么?”
“什么新聞?”
“我們怎么沒聽說。”
這會也就古錚錚沒好奇,其余幾位皆是一臉八卦。
“剛才古臺不是說了嘛,”
“兒童文藝創作?”
一時間,謝晉還真沒想起來:“老劉,你還寫過兒歌?”
“嘖,”古錚錚:“不就是《讓我們蕩起雙槳》嘛!”
“噢對對,”謝晉:“這首歌的確該拿獎。”
已經就坐的劉熾,卻覺得很意外:“想想也是20多年前寫的歌了,沒想到大家都還記著!”
1955年,長春電影廠籌拍電影《祖國的花朵》。
為了影片中的插曲,導演先后把喬羽和劉熾拉進了北海公園。
之后,便有了這首人人皆知的《讓我們蕩起雙槳》。
“按江山的話就叫,”古錚錚:“經典永流傳。”
“老劉可不止這一首經典,《我的祖國》、《英雄贊歌》、《白毛女》、《我們XJ好地方》。”
包括眾所周知的《哀樂》和第三、六套廣播體操……
謝晉邊說邊給打牌、抽煙、跳舞、樂器樣樣精通的劉熾,遞了支煙。
“絕對的音樂人才,”古錚錚:“不然,我也不會專程派司機去請了。”
“也不能這么說,”劉熾:“關鍵還是我的機遇好。”
“是嗎?”
“方便跟我們說說嘛。”
“您究竟是遇上了誰了?”
“先說我小時候的奇遇啊,”
于是我沒事就跑到家門口的廟里去干雜活。
每次干完活,都能混兩口飯吃。
之后去的次數多了,我發現這廟里居然還有一支古樂隊。
而且使的還都是唐代的樂器,當時我聽著好聽,便也跟在里面學了起來……”
“和尚廟里面還有樂隊?”畢克聽著就新鮮。
江山也好奇:“那么古老的樂器,您學了哪樣?”
“我當時也不知道該選誰,就一個一個挨著學,”劉熾道:
“什么云鑼、笙、木笛、古琴、琵琶……”
江山越聽眼越大:“都學會了?”
“整支古樂隊的樂器,我都學到手了,”劉熾驕傲啊:
“不僅如此,我還在廟里學會了識古譜。靠著這手絕活,之后等我到了延安,別提有多順了。”
“你去的真是一座和尚廟?”胡嘯越想越離奇:“不是什么音樂學校?”
“不可思議吧?”劉熾想想就好笑:“別說是你們,連我媽都不敢相信。”
“后來呢?”
”你就去延安了?”
“學會了所有樂器后,主持發現我的嗓子不錯,就又讓我去當佛曲領唱。”
胡嘯算是徹底明白了:“你還真是與佛有緣啊!”
“西安事變那年,我在附近遇上了一支紅軍隊伍,”
劉熾繼續道:“便跟著北上去了延安,
到了延安后,我唱了一首《義勇軍進行曲》,便順利考入了魯迅藝術文學院。
那時候,冼星海正好在排練《黃河大合唱》。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很榮幸的成了冼星海的學生。”
“原來你是冼星海同志的學生,”
古錚錚也是第一次聽說:“那就難怪了!”
“如今……”謝晉在這時小心打聽道:“你恢復工作了吧?”
“前年回到燕京后,”劉熾:“就被安排進了煤礦文工團,如今……主要擔任副團長的職務。”
“都副團長了?可以啊。”
“還替你擔心呢。”
“瞞的我們死死的。”
“老劉我跟你說,”古錚錚:“這次我們臺的春節聯歡會,你可一定得幫忙。”
“這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