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們就這么說好了,《鐵道游擊隊》就算我們廠出的一個節目,”
譯制片廠的會議室里,浦江電影廠的副廠長石方禹也拍了板:
“大過年的熱熱鬧鬧唱一首《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想想就合適。”
“嗯,”
古錚錚緩緩點了點頭,盤算了十多秒后:
“照我看,干脆就把《經典影片歌曲大聯唱》定為咱們這場聯歡會的主題怎么樣?”
“經典影片歌曲大聯唱……”石廠長想了想:“我看完全可以嘛!”
謝晉:“主題一確立,晚會的方向就有了。”
江山:“再在這的基礎上加點歌舞、相聲。”
“對,”古錚錚:“廣——東那邊既然把馬季和他的徒弟請去了……那我們就去請侯寶林和他的兒子。”
“還有馬三立,”
謝晉指了指古臺的小本子,示意他記下來:“我就愛聽他們的相聲。”
“既然大家伙愛聽,咱們就都請來,”江山建議:“反正咱們都是錄播!”
“小品”這種藝術形式,最早是電影學校、話劇團這些藝術團體教學、排練的一種方式。
悲劇喜劇都有、單人多人都行。
之后,被陳佩絲和朱時茂搬上了春晚,才被大眾熟知。
這會不是還沒到時候嘛,那就干脆相聲管夠。
“對呀,咱們可是錄播呀,”
古錚錚心說他怎么把這茬給忘了,下一秒:
“等會,要是錄播的話……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寶貝。”
江山:“什么寶貝?”
胡嘯:“他能有什么寶貝。”
謝晉:“說出來讓大伙聽聽。”
“你們誰還記得……”
古錚錚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1959年的那支軍官合唱團嗎?”
謝晉:“噢”
胡嘯:“這還真是個寶貝。”
“軍官合唱團?”
張路趕緊看向江山:“你見過?”
“沒有,”江山真沒見過:“總政還是海政?”
“什么政也不是,”
古錚錚:“那時候我們臺和央視剛成立一年。”
胡嘯:“全國都沒幾臺電視機。”
“所以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這事,”
古錚錚看著屋里的‘大多數人’道:
“58年那會,解放軍高等軍事學院,成立了一支軍官業余合唱團,知道這個團有多少位軍官嗎?”
江山、張路……搖了搖頭。
“230位!”
“多少?”張路也是第一次聽說。
“陸海空三軍,一共去了230位軍官。”
張路驚了:“我的老天,這要是派出去打仗的話,那還得了!”
“派出去唱歌也不得了呀,”古錚錚:
“當年成立這支合唱團,其實是為了慶祝一場新中國成立十周年的文藝匯演。
當年在一塊練了有小半年,然后在燕京體育館表演了四首大合唱。”
“您那有完整的影像資料嗎?”江山聽著老激動了。
“當然,”古錚錚:“不然我提它干嘛!”
“那可太好了,當時都唱了哪幾首歌?”
“第一個就是《紅軍紀律歌》,”
對于這場軍官大合唱,古錚錚記得非常清楚:
“后面還有《我是一個兵》、《在太行山上》……和《一定要把勝利的旗幟插到臺彎》!”
在座的各位一聽見最后一支歌名,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
但,誰都沒有率先發言。
畢竟,第五封《告臺同胞書》,剛于去年寄去了關心與慰問。
最后,還是能不夠的江山開了口:
“既然是迎春晚會,咱們就播那首節奏歡快的《我是一個兵》。”
“我也覺得這首好,”胡嘯點頭同意:“正好,也讓人民群眾和軍官們一塊過過年。”
“《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我是一個兵》,”
古錚錚把小本子扔給了張路:“把這兩個都記上,大家再想想還有什么節目?”
“還有我和小江同志唱的那段京劇呀!”謝晉提醒道。
如今的人民群眾,好這一口還很多。
收音機里的戲曲兒,沒一天斷過。
“《定軍山》,”
江山陪著張路一塊寫:“越劇《紅樓夢》里面的《天上掉下個林妹妹》怎么樣?”
古錚錚指了指本子:“記上!”
童自榮:“《夫妻雙雙把家還》。”
“記上。”
“還有那幾首兒歌。”
“都先記上。”
這一會,屋子里到處都是小聲哼哼的聲音。
“另外,”緊跟市場的劉熾:
“這兩年的電影插曲也很不錯,像什么《駝鈴》、《雁南飛》之類的。”
“這兩首歌在《新星音樂會》上就表演過,”古錚錚想了想:
“不過既然是觀眾們喜歡的歌,我們就應該反復播放。
包括江山的《上春山》和那首《年輕的朋友來相會》。”
“確實,”胡嘯:“這兩首歌也很符合過年的氣氛。”
“什么什么,”
劉熾聽見了另一個重點:“《上春山》這首歌是小江同志寫的。”
“曲和詞都是他一人寫的,”
胡嘯說的老得意了,就跟都是他干的一樣:“怎么樣,厲害吧?”
“后生可畏呀!”這會劉熾終于明白,一圈老干部里面干嘛夾一個小年輕了。
“一點都不可畏,”江山趕緊卸甲:“都是領導們肯給機會。”
“如今機會又來了,”
古錚錚扔過去一根煙:“小江,這次要不再編首歌來唱唱?”
“你當編曲是吃飯呀,哪有張口就來的,”
深知作曲不易的劉熾,已經把江山當成了自己人:
“為《上甘嶺》編曲的時候,我把自己關在了長影的小白樓里。
門上貼一張‘劉熾死了’,徹底與世隔絕后才寫出了《我的祖國》。”
“不容易啊,小江……”古錚錚的聲一揚:“要不要我也把你關一陣?”
“不用不用,”
江山笑著擺擺手:“我把自己關家里就成。”
“劉老師的兩首歌是重頭戲,”
古錚錚直接下命令道:“我就把它們交給你了。”
“沒問題,”江山:“我一定把《我的祖國》和《英雄贊歌》照顧好。”
“另外,”
哼了小半天的謝晉,終于想到了一個:“《地道戰》這首歌怎么樣?”
此話一出,全員叫好。
尤其是江山:
“您提的實在太及時了,一部《地道戰》正好能把電影《上甘嶺》連在一塊說事。”
正好,江山還可以就此事去采訪一個人。
“《地道戰》和《上甘嶺》?”
謝晉先是一愣,然后便知道這小子想說什么了:“你是想說坑道戰吧?”
“對對,”江山:“不瞞您說,原本我們報社就想去采訪《地道戰》的原型人物。”
“你還知道這事?”謝晉瞧著江山:“看來記者確實不一般呀?”
“他知道什么事?”胡嘯兩邊看了看:“跟《地道戰》有關?”
“八一廠拍《地道戰》那段時間,”謝晉:“我們廠已經沒什么工作了。”
“那會都一樣,”石廠長搖搖頭:“家家電影廠都清閑。”
“所以那會拍《地道戰》時,我們幾個經常跑去八一廠玩,”
謝晉道:“當時八一廠是拿《地雷戰》、《地道戰》當軍教片拍的,
為了增加觀賞性才加入了劇情,但在編寫《地道戰》的劇本時還是犯了難。
連交三版都給斃了。
最后沒人敢寫,八一廠當時的廠長就讓導演任旭東自己看著辦。
并對他說一切都由他說了算。
在拿到了領導的尚方寶劍后,任旭東才終于放開了手腳……”
“但到了真槍實彈開拍的時候,任導還是遇到了難題,”
石廠長接著道:“于是,組織上就派了一員大將過去幫他。
沒曾想,這位不但在現場指導劇組如何挖地道,還親自幫他們調制炸藥。
亦步亦趨對地道戰是了如指掌。
之后細問才得知,原來這地道戰,就是這位首長發明的。
他,就是號稱工兵王、架橋王、地雷戰王、坑道戰王、工程構筑王的工兵祖師爺——王耀南。”
一水的大王甩出后,驚起一片鷗鷺。
“這么牛?還工兵祖師爺?”
胡嘯驚問:“難不成咱們國家的工兵,就是他組建的不成?”
“誒你還真說對了,”
謝晉:“最早的紅一團工兵連,還就是王耀南同志負責籌建的……”
劉帥曾經說過一句話:只要王耀南有煙抽,紅軍就沒有過不去的坡;
只要王耀南有酒喝,紅軍就沒有過不去的河。
“老劉,”謝晉笑著看向劉熾:
“和伱當年在和尚廟,就完成音樂培訓一樣,
這位王耀南同志在參加紅軍之前,也已經是一身的本領了。”
“不會吧……”劉熾有點不敢相信,人好歹也是在延安待過的:
“工兵的本事,可比我這門手藝難多了。”
“你聽我慢慢跟你說,”
謝晉不慌不忙道:“這王耀南的家里打祖上開始就是做煙花炮仗的,
在他4、5歲的時候,便開始跟著叔父們學做鞭炮了。
等到他長到8歲的時候,又跑去安源煤礦投靠在那里當爆破工的父親……”
于是,在學習爆破的同時,王耀南又學會了開鑿地道。
不僅如此,天天跟著父輩從事高強度體力勞動的王耀南,還練就了一身耐力。
等一切就緒后,天降大任了。
1921年,安源煤礦的歷史時刻到了。
這個“秋收起義”的指揮中心,同時也改變了王耀南的人生路線。
在安源兒童團成立之后,王耀南毫不猶豫便報了名。
又過了幾年之后,由于他的個人優點過于突出,老總便任命他去組建工兵連。
從那時開始,王耀南這個名字便與我軍的工兵發展史,密不可分了。
眾所周知,工兵在軍隊系統的地位,無論是地理位置、還是危險系數,都是排在頭一份的。
其艱巨程度一點不亞于一線作戰部隊。
更別說,是毫無經驗可談的工兵創始連了。
但,王耀南就像是上天派給我軍的一位及時雨。
由他帶出來的工兵連,可畏是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就地取材、實施爆破……
之后由于屢建功勛,王耀南還榮獲了一枚,可以終身免除死刑的“二等紅星獎章”。
但又由于嘴上藏不住話,一連遭遇了八升八降。
即便如此,他也沒同意接收一幫兒童團的成員,進工兵連。
在對特派員說了一句“我不會拿孩子們去當炮灰”的話后,直接令自己官至炊事班班長。
之后,抗美援朝開戰后。
因我軍的傷亡人數過于慘烈,早已經退居二線的“工兵之王”王耀南,又緊急召回。
王耀南到了地頭一巡視,發現咱們軍隊的陣地實在太好認了。
哪個山光禿禿的,哪個就是咱們的。
一平方的陣地上就能撿出200多塊彈片。
在這種火力覆蓋下,志愿軍的陣地基本就是寸草不生了。
石頭都成粉了!
事不宜遲,王耀南趕緊擺開了工事、鋪開了陣眼。
于是,后世全世界各軍隊爭相學習的坑道防御戰術體系,就這樣誕生了。
“其實,坑道戰術早在朝鮮戰役之前就出現了,”
石廠長在謝晉端起茶杯的時候,稍稍做了點補充:“只不過被王耀南做了不少升級創新。”
江山點了點頭:“想必這法子,也是被老美的重炮給逼出來的。”
“那場仗實在是太慘烈了,”謝晉表示同意:
“雖然坑道戰也有它的缺點,卻非常顯著的降低了志愿軍的傷亡人數。”
“我聽說等到朝鮮戰場停戰的時候,”江山:“整個三八線的山體都已經基本被掏空了。”
“這就是王耀南厲害的地方,”謝晉佩服啊:“據說,百團大戰也是他建議的。”
“在那時有這么一句話,”石廠長道:
“抗美援朝的戰場上有兩位‘無槍之王’。
其中一個‘王’,就是以一己之力,使志愿軍防御增強百倍的王耀南。”
譯制片的廠長辦公室里,坐在椅子上的胡嘯,默默瞧著正在打電話的江山。
“對對,巴掌那么大的就差不多了,”江山抓著電話道:
“材質嘛……就用紙的吧,厚一點的紙,這樣做出來的五星紅旗才能展的開。
多少面?我說了您不會罵我吧?”
那一頭的輕工局辦公室里,許沐春把眼一瞪:“趕緊報個數?”
燕京,旅游局的辦公室里。
抓著電話的盧旭章說什么,旁邊的同志就趕緊記什么。
“山東軍區文工團的隋鴻祺、濟南前衛話劇團的白大鈞……”
大馬金刀坐著的盧旭章,忍不住笑了起來:
“可以嘛小江,都學會給我布置任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