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所在的這個宿舍如果有意識的話，大概也不會想到會因為這個僅僅只短住幾個月的住客，就迎來了幾次大人物們的到來。
而楊振寧作為仍然還在世的頂級物理學家，當然算得上是大人物。
在助理的攙扶下，楊老緩緩走進了李牧宿舍。
而宿舍中的李牧，見到這位經常在各種物理書上看到照片的人，尊敬地喊了一聲：“楊老！”
對于為人類探索真理作出了巨大貢獻的科學家，李牧向來都報以最大的敬意。
楊老朝他笑了笑，伸出了手：“李牧，你好。”
李牧迅速伸出了手，和楊老握了握。
雖然因為剛才上樓的緣故，楊老暫時需要攙扶著，但他的兩只手還是很有力。
至少寫出一個標準模型什么的，肯定沒有問題。
“您何必上樓呢，剛才我下樓去見您就好了。”
伸出手，他也攙扶起楊老另外一邊的胳膊，坐在了書桌前的椅子上，同時說道。
楊老笑了笑說道：“沒事，我也順便看看你住的宿舍怎么樣。”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最后贊揚了一句：“這間宿舍還是挺不錯的，住起來應該至少會很舒服。”
李牧點了點頭。
“是的，在這邊住都挺舒心的，也是高能所招待的好。”
他來到了高能所之后，高能所自然沒有虧待過他，待遇什么的都非常好，吃飯以及出行全部報銷，哪怕他是在外面吃也是一樣。
至于他所住的這棟宿舍樓也算是比較新的，宿舍內的環境很好，空間很大，哪怕這個宿舍中已經進來了將近10來個人，卻也沒有給人逼仄的感覺。
而這個時候，同樣在旁邊的王方所長聽見李牧的話，就笑著說道：“李牧是咱們的驕傲，更何況又大老遠來到高能所這里，我們當然要在這些細節上做好。”
楊老笑了笑，說道：“這一點的確不錯，不管干什么，搞科研的第一要務就是先讓我們的研究員們有一個好的環境。”
“不能一邊掏空了家底去造粒子對撞機，又一邊連改善研究人員生活條件的錢都拿不出來。”
王方一愣，之前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楊老，這種事情不用您多說，我作為高能所的所長，自然也不會虧待我們的人。”
言語之間頗有些機鋒，使得李牧一愣。
忽然間他就想起了在粒子物理界的一個傳聞。
高能物理所曾經向上面申請修建一個大型粒子對撞機，叫做CEPC，而這個大型粒子對撞機對標的就是歐洲CERN的大型強子對撞機，并且在對撞能量上還要更高一些。
但很顯然，當初的大型強子對撞機花了90億歐元，這個更強的CEPC，也只會更加昂貴，預計超過一千億人民幣的造價，便遭到了楊老旗幟鮮明的反對。
作為物理學界最頂級的大牛之一，楊老的反對當然很有份量，于是這個計劃就被擱置了。
當然，也正因為這件事情，高能物理所和楊老這位世界物理界的頂級大牛，關系上就變差了起來。
而今天楊老，卻因為為了見自己，來到了高能所。
李牧不由一陣頭痛，怎么讓自己卷進了這種事情中？
畢竟雙方的爭論都說的很有道理，如果是圍觀的人，或許可以隨便發表意見，但他現在身處其中，可就不好說明自己的看法了。
當然，楊老今天來這里也不是想要吵架的，他擺了擺手笑道：“呵呵，好了，王所長，這種事情咱們還是不要說太多了，至少你們這個宿舍我是看到了，確實不錯。”
“那么，就請各位給我一點和李牧聊天的空間？”
聽到楊老這么說，其他人也自然不再多言，盡管楊老反對了高能所的CEPC計劃，但高能所絕大多數人對楊老仍然抱著復雜的感情，至少尊敬還是有的。
畢竟他們年輕的時候都是聽著楊老那些成就，看著他的論文，學習著宇稱不守恒定律和楊米爾斯方程，逐漸成長為一方大牛的。
就這樣，一眾人都離開了宿舍，而楊老的助理本來還想留在這里繼續照看著他，但楊老只是笑著擺擺手，說道：“有李牧在這里，就不用伱操心了。”
助力聽到這話，也只好點點頭，當然離開之前，他還是和李牧叮囑了幾句。
終于，宿舍中只剩下了一老一少兩個人。
楊老沒有急于說話，他只是將目光轉向了李牧書桌上的那些草稿紙。
很快他就是眼前一亮，拿起了其中幾張草稿紙看了起來。
“這是……你正在研究標準模型？”
他驚訝地說道。
“是的。”
李牧點點頭。
楊老微微頷首，仔細看了起來，沒有說話。
真正的學者就是這樣，不管有多少話想要說，但是一旦看到了學術上的東西，便會立馬先把注意力轉移過來。
李牧也沒有說話，靜靜等待著楊老看完。
草稿紙很多，他也都是按照順序放起來的，所以楊老看的時候也很方便。
很快，楊老就頗有些驚訝道：“你是在嘗試著解決標準模型的微擾展開問題？”
聽到楊老的話，李牧就不由感慨，不愧是最頂尖的物理學家，這么快地就看出了他這幾張草稿紙中的用意。
而后，他便點了點頭說道：“是的。”
楊老微微點頭，說道：“標準模型的非微擾定義問題困擾了物理學界幾十年了——嚴格來說是自從標準模型誕生之后，就一直困擾著了。”
“敢于向這個問題發起沖鋒的學者，要么是天才，要么就是不自量力。”
“不過……”
楊老又看了幾眼李牧的草稿紙，然后笑道：“顯然你就屬于天才了。”
“你的研究進展，看起來已經進入到了關鍵階段。”
“不過，現在看來，你也遇到了什么問題？”
李牧點點頭，說道：“是處理弱相互作用力和模型協調過程中遇到的問題。”
“因為手征費米子的存在，在使用格點理論來實現其非微擾定義的時候，Nogo定理帶來的問題讓我從數學角度上無法下得了手。”
“嗯，這個問題啊……”
楊老思考了片刻，最后苦笑道：“如你所見，我已經這樣老了，對于你說的問題，我似乎都有點理解困難了。”
“但顯而易見的是，你在這上面的研究已經足夠深入，也許完全稱得上第一人。”
“我給不了你太多的建議，而唯一的建議就是，格點理論大概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或許，你可以從另外一個角度出發了。”
“另外一個角度……？”
李牧陷入了沉思。
格點理論全稱格點規范理論，是處理量子場論的非微擾方法之一。
“之一”，就代表著并不僅僅只有這一種方法，當然格點規范理論卻也算其中比較受歡迎的方法之一。
只不過根據物理界普遍的認識來說，他所遇到的問題不管使用哪個非微擾定義方法都可能會遇到。
那么這個換一個角度……要怎么換個角度呢？
他的腦海中，重新浮現起了種種非微擾定義方法。
流代數、重正化、格點……
非微擾問題，就是用微擾理論無法描述的情況。
可以說，非微擾方法的誕生，也算得上是物理學家們在發現微擾理論無法幫助他們解決量子場論中存在的問題時，“換一個角度”后，所發現的方法。
但他現在，又要為了應對非微擾方法也無法解決的問題，而再次換一個角度。
似乎有了一種來到了死角的感覺。
“……重正化、格點……非微擾……”
恍然間，李牧突然一愣。
為什么要將思維定式限制在非微擾方法上面呢？
真正的換一個角度，也許應該是，尋溯根源。
只要使用微擾展開方法，就一定會遇上非微擾問題。
所以他應該……
腦海中的風暴洶涌間，李牧從其中驚醒，然后捕捉到了那關鍵的靈感。
換一個角度。
就是換一個角度！
他應該做的，就是走出微擾展開！
他的臉上露出了驚喜，對楊老說道：“感謝楊老，您給了我非常重要的提示！”
聽到李牧的話，楊老頓時就是一愣：“你……有想法了？”
他哪有給什么非常重要的提示？
“換一個角度”，只是他基于物理學界對這個問題研究的現狀，所產生的想法，但具體該怎么換，他已經沒有那個精力去思考了。
李牧只是笑著說道：“是的，我有想法了。”
見到李牧的表情，這樣的表情，楊老已經見過很多次了。
像當年希格斯激動地來找他說，發現了希格斯機制的時候，也像當年史蒂文·溫伯格和阿卜杜勒·薩拉姆將電弱統一理論建立在了楊米爾斯場論的基礎之上，并將希格斯機制引入格拉肖的弱電理論后，得到如今的標準模型時，露出的那種表情。
所以他知道，李牧大概真的找到了通往成功的密鑰。
他笑道：“能夠幫助到你，我也很高興。”
“那就提前祝你成功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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