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百智那里接到了任務之后,藍恩當天稍晚些時候,趁著天黑就偷偷潛出了羅德爾。
雖說現在是外有大軍壓境圍堵城門,但是圍城戰其實基本不可能做到徹底隔絕里面的人到外面來,又或者外面的人進去。
因為所謂的圍堵,都是針對大規模軍隊的。
單單一個人,做點偽裝或者干脆憑借技術潛行,這都是沒法攔的。因為目標太小。
而另一方面,圍城戰主要也是奔著消耗完城里的物資,讓城里的敵人崩潰的戰術。
只要不會造成人員、物資的大規模補充、流動,偶爾漏過去一兩個人,其實也影響不大,管都懶得管。
藍恩時隔幾天,再度踩上羅德爾城墻之外的土地。
沒有城墻上那強大禱告的保護,這一腳踩下去,藍恩的腳面直接被埋進了松散的泥土里。
——城墻附近的地面,已經被攻城時那些力量的對撞余波給震松了。
馬蹄陷進土地里的沉悶腳步聲也從旁邊響起,藍恩無語的看著麒麟從一個大籃子里跨步出來。
“我要是跟絨布球兩個出來,壓根不用輔助,自己爬著就下來了!”
麒麟則把頭一甩,絲毫不以為意。
“唏律律!”
‘你這話說的?羅德爾這破城墻但凡是有點凸起,我不也能一下一下跳到下面?動靜說不定比你還小呢!誰讓他們把城墻修的這么光啊!’
麒麟抬了抬自己的蹄子,向藍恩示意。
但凡這城墻不到九十度那都算是坡,就算是九十度,以麒麟的力量和體質,也基本能硬鑿出來落腳點。
可是羅德爾的城墻,連半神的力量轟擊都能攔得住,麒麟就更別說了。
“快走吧喵!”
這時候絨布球從藍恩的背上跳下來,轉而又蹦到了麒麟頭上,小貓低聲招呼著。
藍恩當即翻身上馬,麒麟也低調起來。
由獵魔人在城墻上居高臨下,對半神聯軍的觀察,藍恩基本上這一路連個巡邏隊的影子都沒見到。
麒麟還以為自己擱這兒遛彎兒呢。
但實際上,是藍恩扯著它左拐右拐,恰到好處的避讓開了所有巡邏隊的蹤跡。
在離開羅德爾的城墻十幾公里之后,戰爭的硝煙味才逐漸消散。
地面也變得正常而堅實。
高原上的風將黃金色的矮樹和雜草吹得嘩嘩作響,卻帶著自然的氣息。
馬蹄踏地,藍恩駕馭著麒麟快速趕往亞壇高原的北部邊緣。
一路上,因為地圖精度不夠的原因,他們時不時還得順著從地面斜向凸起的石柱上去,或者站在是那些崩毀墜落的遺跡建筑頂端,居高臨下的比對地形。
藍恩從羅德爾城墻下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等到了日蔭城的時候,則已經天亮了。
這也正好是拜訪一個貴族的合適時間。
天上那不顯眼的太陽,和黃金樹的光芒照耀下,這個時間的亞壇高原更加顯得夢幻且華麗。
只不過在這如同躍動黃金般的風景之中,呈現在藍恩他們仨面前的,是一片病態的濃綠色。
獵魔人面色不變,絨布球和麒麟也只是有些好奇的探頭探腦而已。
眼前的日蔭城,確實是一個中等大小的城堡。
只不過跟交界地的別家城堡不同,這城堡屹立在一大片宛如小湖的綠色粘稠液體之上。
那液體宛如沼澤,有時還會從下面往上‘噗通’一聲冒出氣泡來。
只不過因為液體太粘稠,氣泡炸裂的聲音都顯得跟稠粥開鍋似的。
液體之下似乎有什么生物在蠕動,攪得能在液體表面看見緩慢且持久的波紋。
而在這片宛如小湖的綠色液體之中,朝著遠處觀望,還能看見花朵如同公交車一樣大小的特殊植物。
那是米蘭達花,會吃人、攻擊人的肉食性花朵。
米蘭達花芬芳艷麗,并且氣味濃郁,是調香師們自古以來都會用到的原材料。
它大花下面的一群小花,樣貌一模一樣,只在大小上有所不同。
“馬雷家用處刑過后的罪人尸體養了這些花,還真是跟傳聞里一樣,管都不管啊。”藍恩低聲吐槽著。“不定期修剪,長到這么大。”
調香師們是遠離戰斗的醫療職業者,米蘭達花能作為他們的原材料,其實危險度很有限。
但前提是‘幼株’。
像是已經被養到花朵能有公交車大小的米蘭達花,這東西在記載里面,甚至還會放攻擊性禱告呢。
藍恩翻身下來,走到綠色液體的邊緣蹲下,伸手從那惡心的液體里撈了一把,湊近鼻子。
一股惡臭頓時越發濃烈起來。
但是獵魔人早就在尚且要做委托填飽肚子的時候,就已經大大提高了對埋汰環境的承受能力。
所以藍恩面色平靜,只是參照視網膜上閃過的數據,評估著自己的身體狀態。
一會兒的功夫,藍恩就甩了甩手,從地上拽了把金黃色的雜草,搓揉掉了手甲上的殘留。
“果然,有毒。但是毒性不強。”
說著,藍恩轉頭用詢問的目光看了看麒麟。
新大陸古龍則回了一個‘你跟我鬧著玩呢’的眼神。
馬蹄徑直往前走,毫不在意自己的蹄子被毒液染綠。
順道還用尖角頂了頂翻身上來的藍恩,讓他幫自己把身邊垂下的絲綢符文布給撩一下,免得弄臟了。
綠色液體并不深,麒麟徑直走到了這一大片毒液的里面,走到了日蔭城的城門之下。
藍恩和麒麟的身影大搖大擺,再加上本來就樣貌顯眼,于是在他們還沒來得及走到城墻五十米內的時候。
‘嗖’的一根弩箭,就已經射在了麒麟的蹄子邊,扎進了濃稠的毒液里。
藍恩歪頭看看,城墻上卻已經傳出來了緊張的喊聲。
“來、來人是誰?”一個士兵從城門上的城垛子里探出頭來,“不管是誰,日蔭城現在閉門不開,閣下沒有要事兒還是回去吧!”
“開下城門。”藍恩對士兵喊了一聲。“我是從羅德爾來的使者。怎么?現在日蔭城城主,已經敢擺明了無視羅德爾的命令和使者了嗎?”
本來,藍恩看城頭上那士兵的樣子,應該是一早就被交代過,能敷衍就敷衍,能搪塞就搪塞。
但是獵魔人先聲奪人,直接在這個王城還在交戰的時刻,一點從城里跑出來隱藏行蹤的意思都沒有,徑直把羅德爾使者的身份亮出來。
他這個使者不怕被半神聯軍發現,那就該輪到日蔭城的人怕了。
畢竟現在,就算是半神聯軍的領頭人葛孚亞,他的主張也是‘奪回自己的繼承權和地位’,從來沒有不認黃金王朝這個主體,想另起爐灶的意思。
他都不敢不認王城的地位,日蔭城主敢?
果然,在藍恩的自報家門之后,城頭上頓時掀起了一陣毫無準備的慌亂與嘈雜。
有人手忙腳亂的跑下城墻,應該是找能管事兒的人了。
剛才喊話的士兵則按著頭盔,咽著吐沫顫巍巍探出頭來:“請、請稍等啊!使者閣下!我們城主馬上!馬上就來!”
八成在日蔭城這個偏僻城堡里,他們著實是沒見過羅德爾使者這種大人物的。
城內的喧嘩持續了一會兒,藍恩也始終都在城外,用自己超凡的聽力搜集著信息。
直到他聽見了一個有些虛弱氣喘的中年男人聲音,這個聲音的出現,迅速平定了一切騷亂,顯然是個能管事兒的。
日蔭城的城門是那種吊橋式的,打開之后徑直形成了一道從毒液池子里向上延伸到城內干凈地面的斜坡。
藍恩拍了拍麒麟的脖子,朝著城門走去。
而一道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身影,則已經提前站在了城門內,雙手張開表示歡迎。
藍恩沒有任何異樣或者心虛的表現,他的臉龐在眼下日光與黃金樹光芒的照耀下,顯得凌然而不可侵犯。
麒麟的蹄子踩著城門走完了上坡,來到了城池之內。
藍恩坐在馬背上,抬頭環視一周。城墻上的士兵們全副武裝,這幅姿態在戰爭狀態之外可不太常見。
但這應該也不是為了自己。
因為藍恩只能從那些士兵的眼里看見好奇,而不是隱藏的殺意和驚慌。
城墻上竟然還有不少調香師在走動,這種只在王城羅德爾廣泛存在,成員出身都不低的職業,現在出現在日蔭城這么個亞壇高原偏遠城堡里,似乎也不太應該。
“向您致意,使者閣下。”而等藍恩打量完,那個站在城門后迎接的男人才開口說話,“請原諒,咳咳,我實在沒接到消息,說王城會派遣使者。這真讓人受寵若驚。”
這話的潛意思就是要藍恩證明身份。
聽聲音,他也就是剛才在城堡里發號施令、平息嘈雜的人。
于是藍恩這會兒才翻身下馬,跟他對視。
這人穿著黃金王朝之中典型的貴族服飾,長袍風衣、精致內襯。甚至于在風衣上還掛著不少流蘇。
而他的臉上則戴著一張面具,頭上蓋著兜帽。讓全身一點皮膚都不露出來。
“我是藍恩,”獵魔人說著,還特意眨了眨眼睛,讓對面注意到自己的瞳孔里可沒有金光。
馬雷家的貴族果然敏感的接收到了信息。
褪色者,雙指直屬。這一下立刻就完成了身份確認。
于是這位貴族微微躬身行禮,向藍恩所代表的‘羅德爾的威嚴’致敬。
“實在是有失遠迎!我是馬雷·馬雷,馬雷家家主,也是日蔭城城主。歡迎羅德爾的使者能蒞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