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務正業第九百七十一章 薪金百兩是外人,身股一厘是自家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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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一章 薪金百兩是外人,身股一厘是自家


更新時間:2025年07月16日  作者:吾誰與歸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吾誰與歸 | 朕真的不務正業 


這五個太監的案子,在十一月初,全部被緝拿歸案,當反腐的風,吹到了宦官這個集體的時候,大明上下所有人都知道,這次反腐,是來真的。

絕非為了讓百姓自以為正義得到了實現的政治手段,而是刀刃向內的自我革故鼎新。

五個太監沒有被收押在東廠,而是進了北鎮撫司的天牢里,鎮撫司提刑千戶審問,趙夢佑最終確定其罪行。

之所以交由鎮撫司審問,主要是看看這幾個太監背后是否有人,比如李佑恭,比如張宏,比如馮保,是不是宮里這些大太監授意,才敢如此膽大包天。

高鐔和他的義子高淮,克扣遼東冬襖銀,也就是陛下發全餉,遼東才沒鬧出什么亂子來,經歷了羅木營嘩變后,大明上下對軍餉,非常的敏感,不僅是皇帝,還有軍兵。

最后緹騎審問清楚,這幾個太監背后沒人授意。

經過審問發現,高鐔和高淮他們這么做的理由,也非常簡單。

因為在他們心里,吉林也好,朝鮮也罷,統統都不是大明的實土郡縣,更像是羈縻地區,把銀子撈的足足的,等到萬歷維新大潮落潮時候,這些領土還會丟失。

一如過去的奴兒干都司、北平行都司、河套、關西七衛還有交趾。

當年交趾的官員、宦官,都在橫征暴斂,也是類似的原因,土地是朝廷的,銀子是自己的,撈完就走,反正皇帝、大臣們對這些地方也不在意。

這個理由真的是讓人啼笑皆非。

朱翊鈞下旨讓徐爵拿人,也是默認了馮保可以殺人滅口,畢竟是宮里的事兒,宮里也有人情往來,也有彼此袒護,不是抬頭不見低頭見,是說不定哪天,你就要用到對方的人平事。

朱翊鈞是為了宮里政治的穩定性,打算事后再一點點清理,慢慢落地,防止人心啟疑。

但幾個案犯,順利回京并且被提審,那就代表宮里幾個主事的大太監,非但沒從里面撈到好處,還怕被這幾個蟲豸牽連,才開始了自我清查。

馮保在十一月初,處決了這五個太監和他們的幾個犯案的義子,一共十七人,而處決的辦法是——焯水。

朱翊鈞對此比較好奇,去進行了觀刑,他比較好奇,到底怎么焯水。

“那人就是高淮嗎?”朱翊鈞看著待處斬的一行案犯,對著馮保問道。

馮保俯首說道:“回陛下,那就是高鐔和高淮。”

“他們是誰的人?”朱翊鈞再問。

馮保將案卷拿了出來俯首說道:“請陛下過目。”

“把他們倆叫來。”朱翊鈞翻動著案卷,看了許久,這高鐔和高淮沒有跟宮里的大珰,有太深的瓜葛。

高鐔和馮保、張宏一樣,是裕王府的老人,自幼就在裕王府長大,后來裕王登基后,這些人跟著雞犬升天,和謹小慎微的馮保、狠厲的張宏相比,高鐔沒混出什么名堂。

而這個高淮是市井無賴,本在崇文門靠討債為生,就是錢莊放了印子錢收不回來,這些無賴就開始上門討錢,高淮有一妻子,生有兩個兒子。

在萬歷九年,高淮自閹入宮,投奔到了高鐔腳下做了義子,才改姓高。

鼓噪高鐔對冬襖銀動手的就是這個高淮,而且多數惡事都是這個高淮親手做下,手段極其狠辣。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高鐔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求饒,有點慌不擇路,按理說同樣出身的馮保、張宏該站出來美言兩句,但二人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生怕引火上身。

貪得銀子,一點都沒給宮里的大珰孝敬,現在出了事兒,要宮里的大珰平事,這就非常困難了。

朱翊鈞看向了高淮,高淮跪在地上,卻仰著臉,看著陰霾的天空,喃喃自語:天老爺,天老爺。

高淮在裝瘋賣傻,在場所有人都知道高淮在裝瘋賣傻。

“處死吧。”朱翊鈞沒有詢問,直接下旨馮保干活。

高淮明顯愣了下,連發瘋的胡言亂語都忘記說了,一臉的不敢置信,他還以為皇帝會好奇這背后有什么人,銀子究竟給了誰,這是高淮認為唯一活命的機會。

但皇帝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甚至連問話的過程都忽略了。

“陛下,陛下,臣冤枉,罪臣冤枉啊,那些銀子,我們父子二人都給了…”高淮終于慌了,跪行了幾步,跟剛回魂一樣大聲的說道。

“拖下去。”朱翊鈞揮了揮手,打斷了高淮的話,一個小黃門見陛下不想聽,把一團方巾塞到了高淮的嘴里。

高淮在裝神弄鬼,在故意做出一副背后另有隱情的樣子。

這父子倆分贓,高淮分了7萬余銀,都給了入宮前的妻子、兒子,而高鐔拿了十四萬銀,有三萬多銀扔在了萬花樓,剩下十萬余銀,也都被徐爵抄家查獲。

“陛下,臣把銀子都給了遼東總兵王如龍,陛下明鑒啊!”高淮用力的掙扎了幾下,拽掉了自己嘴里的方巾,聲嘶力竭的喊道。

高鐔則是一臉死灰,用力的踹了高淮一腳,將其踹翻在地,一言不發的返回了人群。

死到臨頭,還要把皇帝當傻子糊弄,干了壞事被抓了就認栽,還要胡亂攀咬,多少有點敢做不敢認了。

高鐔、高淮倒賣軍需,最大的敵人,是遼東總兵王如龍。

這次也是王如龍上疏揭發了二人的罪行,撈點銀子不怕,主要是二人的行為,逼迫遼東‘少壯強勇之夫,亡入夷人奴酋帳下做事’,這是王如龍無法接受的。

再這么折騰下去,遼東夷人怕是要造反了。

王如龍仗著自己和戚繼光的關系,把事情告訴了戚繼光,戚繼光有次下了朝,叫住了徐爵,把事情告訴了徐爵,賣了馮保一個人情。

真的讓戚繼光親自告狀,恐怕馮保這些大太監也要吃掛落。

朱翊鈞還以為馮保焯水刑罰,是把人扔進沸水里,活活把人煮死,再扔進冷水里,但并非如此。

馮保只是驅趕著這十七個宦官不停的跑,跑到汗流浹背,跑到上氣不接下氣,也要驅趕他們繼續跑,跑了足足三個多時辰,等他們跑不動了,才讓人把他們扔進了冰水之中,就是飄著冰還沒完全結冰的水缸里。

朱翊鈞自然不能等三個多時辰看他們跑步,就是最后時候又過來看了看。

這十七個人入了冰水缸,立刻就有幾個死了,不死也是翻白眼,不停的抽搐。

而后馮保將這十七個人送往了解刳院,大明人不得入解刳院,但這人都死了或者半死不活,也沒人收斂遺骸,算是為大明的醫學做出了最后的貢獻。

別看這幾個人表面沒什么事兒,但其實內里,血管都破裂了。

這在大明叫做‘卸甲風’,在連續作戰,身體暴熱的時候,再熱也不得卸甲,只能蹲在樹蔭底下等著變涼,這過程也不能喝冷水,尤其是井水。

若是卸甲,風一激,人的血管就容易破裂,輕則中風,重則斃命。

類似于齊天大圣和紅孩兒斗法,被紅孩兒的三昧真火給燒了一遍,再掉入深潭里冷水一激,也是閉過氣了。

馮保把他們送解刳院,也是解刳院大醫官需要,主要是看看究竟是什么血管破了,如果有活著,看看哪里的血管破裂,會對人造成什么影響。

或者說,這十七個人的死法,是范無期這個索命無常專門定制,為了研究卸甲風或者說中風。

“斬首后,傳授九邊以儆效尤。”大明皇帝對這個結果頗為認可,做出了進一步的威罰,傳授九邊,讓九邊軍兵、庶弁將、將領、鎮守太監、總督軍務清楚的知道,喝兵血的慘烈下場。

朱翊鈞靠著軍兵站著當皇帝,自然要給軍兵當青天大老爺。

朱翊鈞在監刑之后,回到了通和宮御書房,此時此刻的他,面前放著三本奏疏,這兩本奏疏一本是高啟愚寫的,另外一本也是高啟愚寫的,還有一本是申時行寫的。

這不僅是三本奏疏,更是萬歷維新現在站在了一個分叉口,需要皇帝來決定大明何去何從。

高啟愚這兩本奏疏,一左一右。

左邊這條路是大明目前正在的路,這條路就是利用各種福利政策調節勞資矛盾,包括惠民藥局、官舍、學堂、開工銀等等。

這條路走的真的很艱難,首先需要完成商品經濟蛻變,完成生產關系轉變,肉眼可見的未來,要面對層出不窮的矛盾,甚至皇帝要面臨一個必然的結果:新興資產階級的背叛。

福利政策調節勞資矛盾,說白了就是割富商巨賈的肉,喂飽窮民苦力,維持社會基本穩定,白花花的銀子都給了窮人,在新興起的富商巨賈眼里,就是作孽。

而右邊這條路,則是傳統路線,無底線對一切力役自發維護自身權益的活動,進行鎮壓,占廠、下山這些行為,出動鎮暴先登營進行全面鎮壓。

右邊這條路好走,因為數千年來都是這么走的,擁有極其豐富的經驗,朝廷和地方富商巨賈蛇鼠一窩、沆瀣一氣,可以在大規模民亂之前,可以一直維持地方基本穩定和朝廷的統治。

左邊是繼續奮斗,右邊是停止奮斗。

左邊的路十分坎坷,右邊的路一路坦途,只要選了,統治階級的所有人,都會對皇帝陛下歌功頌德,高呼圣明。

高啟愚用了數千字去描述選擇右邊這條路的好處,比如立刻馬上,皇帝的胞弟、李太后最心愛的小兒子朱翊镠就不必去金山城就藩了,皇嗣們也不必海外就藩;

比如,大明可以不必持續開拓,不用擔心海外總督府失控的問題。

大明可以依靠對窮民苦力的壓榨,維持足夠的生產成本優勢、商品優勢,將產業牢牢的留在大明,并且在海外依靠西班牙這個日不落帝國的龐大海軍和殖民地,獲得足夠的市場、原料。

不用額外付出維護航路安全、海外市場穩定的軍事支出,只要坐在家里,就能把錢賺了。

但右邊這條路真的和他說的那么好,那就沒必要上另外一本奏疏了。

“高啟愚這是打算自己出來做這個歷史罪人嗎?”朱翊鈞將右邊那本奏疏,畫了個大大的叉號。

皇帝主持萬歷維新十八年,很累很忙很難,若是皇帝想要歇一歇,就準了高啟愚的奏疏,日后破壞萬歷維新的罪人,就是高啟愚這個人了,歷史罪責都由他一人背負。

繼續維持海外開拓、維持航路安全、維持海外市場穩定,需要龐大的軍事支出,會越滾越大,這會對大明的財政形成巨大的壓力。

同時,也必然要面臨海外總督府失控的困局,投入越多,失控越快。

對內高壓,則完全不必擔憂這些成本,只需要把貨物擺在港口,泰西的船隊就會一波接一波的來到大明,把大明的商品帶到全球各地。

朱翊鈞選擇了繼續奮斗的路線,不是他不想躺贏,是他知道,根本沒辦法做個躺贏狗。

“高啟愚和申時行,在爭搶入閣的資格。”馮保言簡意賅的說明了高啟愚為何上這兩本奏疏,不是為了試探皇帝,是為了證明誰才有資格入閣!

朱翊鈞看向了左邊的這本奏疏,這本繼續奮斗的奏疏里,高啟愚提議,要在大明全面推行身股制,包括官廠在內的所有工坊,都要推行這一制度。

身股,可以獲得分紅,但不能轉讓和繼承,人在股在,人離股消。

明確向下分紅的利潤規模、明確分紅核算的制度、明確向下分紅的等級、明確身股制評級準則等等。

比如身股制評級準則,將身股分為了一厘到十厘不等的十九個等級,核定貢獻后,身股不斷抬升,分紅逐漸增加,這極大的避免了官廠吃大鍋飯的困境。

開工銀的分紅,刺激了官廠的生產積極性,但同時不分等級的分紅,一體恩賞的辦法,又讓開工銀成為了生產積極的阻礙。

畢竟干多干少都有分一樣的錢,開工銀對生產積極性的提升在逐漸降低。

高啟愚認為,身股制是利用各種福利政策調節勞資矛盾的最大前提,沒有這個前提,一切行為都是虛妄。

薪金百兩是外人,身股一厘是自家。

只有身股才能讓匠人成為工坊的主人,才能讓匠人,參與到工坊的重大決策之中,王崇古探索了很久的工盟、工匠大會,才會能夠真正的生根發芽,開花結果。

如果不走這一步,那不如直接選右邊那條躺著等死的路。

就像是還田之前不清丈,你還田叫的再兇,也不過是嘴上說說,欺騙百姓的手段,但清丈確定田畝在誰的手中,才能徹底進行還田。

哪怕是在官廠,只有真正推行身股制,才是福利制度的根基,而不是文成公的恩賜和施舍。

人離股消,又極大的避免了官廠食利者的無序擴大,遏制食利派對官廠的惡劣影響。

“申時行的這本奏疏,是以契約論為基礎,他認為,簽訂了契書,并且完成契書所圈定的內容,才是當下勞資矛盾的關鍵。”朱翊鈞翻動著另外一本奏疏。

申時行對勞資矛盾也有自己的見解,他在松江府做巡撫不是白做的。

申時行不是不知道身股制,在申時行看來,只有穩定盈利的官廠、錢莊、海貿才有推行身股制的基礎,而一些小的工坊,尤其是初設工坊、新興產業,沒有施行身股制的條件。

王謙在燕興樓做御史的時候,曾經給燕興樓制定了九不準,只有符合九條準入要求的工坊,才有施行身股制的先決條件。

在申時行看來,契約論為基礎的契書,詳細規定工坊主和力役之間的權力和義務,才是當下朝廷應該推動的政策,身股制過于激進的同時,還有點好高騖遠。

朱翊鈞拿著兩本奏疏,一本身股制,一本契書條例,這兩本奏疏無論選哪個,對于當下調節勞資矛盾,都有意義。

“朕倒是更加傾向于高愛卿的身股制。”朱翊鈞拿著高啟愚的奏疏。

理智告訴朱翊鈞,選申時行的辦法,更加穩健一些,但高啟愚左邊這條路,更加符合朱翊鈞的性格,更符合萬歷維新的底色。

“臣讓徐爵去全楚會館問過了元輔,詢問高啟愚為何如此這般。”馮保低聲說道,高啟愚就像是一個閃閃發光的顯眼包,生怕別人看不到他。

“哦?先生怎么說?”朱翊鈞好奇的問道。

馮保低聲說道:“元輔說,高啟愚之所以如此拼命,其實是怕自己成為萬歷維新的突破口,他一定要一步步的爬到高位,讓人忌憚,才能保證,當年那些陛下都不在意的事兒,不會成為攻訐元輔的理由。”

張居正攝政,高啟愚在應天府鄉試出了一道《舜亦以命禹》的題,一旦張居正離世,這就是張居正意圖取而代之的鐵證。

高啟愚用盡了全力往上爬,是怕自己破壞來之不易的成功。

為了萬歷維新,君臣、萬民付出了怎么樣的辛苦,高啟愚一清二楚,他親自去過倭國京都,逼迫豐臣秀吉投降。

“將這兩份奏疏下章文淵閣,看看閣臣們怎么說。”朱翊鈞沒有馬上做出決策,而是讓閣臣們發表自己的看法。

朱翊鈞更傾向于高啟愚,但申時行的辦法也有可取之處,同樣很有道理,綜合閣臣意見,三思而后行。

馮保將兩本奏疏拿到了文淵閣,交給了張居正,卻沒講陛下的傾向,全讓閣臣們自己去討論。

“我選高啟愚,如果可以的話,我會支持他的行動,在我看來,不分貢獻多寡、庸賢的平均,是對勤者能者的不公,算是文成公的人情太重,身股制,我以為極其合理。”凌云翼首先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官廠必須完成從人情到制度的轉變,光靠人情走不了太遠。

身股制無疑是一個極好的契機。

“我選申時行,他在松江府履職多年,不是無的放矢,顯然是目前階段的最適合的辦法,我認為申時行講的對,現在大部分的民坊都不具備身股制的條件,包括大多數的官廠也不具備。”張居正選擇了申時行的奏疏。

申時行不是在端水,而是申時行更加現實,更容易實現。

“我選高啟愚。”大司徒張學顏在兩本之間猶豫再三,選擇了高啟愚的奏疏。

張學顏繼續說道:“誠然,申時行講的很對,身股制是需要條件的,一部分沒有前提條件的官廠,看到了身股制推行,激勵主動做事,這部分官廠,就會具備這樣的條件了。”

“身股制是一桿大旗,帶動官廠改制的大旗,這桿旗立起來,比它執行下去還要重要。”

張學顏作為帝國的賬房先生,其實很清楚,當下大明財政的轉好,主要是依靠官廠制的利潤上交和焦鋼煙專營經濟,而非田賦。

因為天變,大明朝廷正在逐漸降低田賦的征收,大明財稅體系,正在按照當初王國光設想的方向完成轉型。

身股制成功與否不重要,關鍵是把旗子立起來,才能一點點去做,連豎旗都不敢,那決不可能做成。

“我選申時行。”沈鯉翻動了兩本奏疏,最終選擇了申時行的奏疏,他沉默了下開口說道:“歷朝歷代的維新自救,總是失敗,是因為維新派在不斷的變革中,不斷變得激進,變得極端,而后在極端中迎來廣泛的反對。”

“我不認為當下有身股制的條件,一如當下無法完全還田。”

浙江還田是具有極大的特殊性,是萬歷十三年刺王殺駕的懲罰,是君上在經濟上的懲戒和平叛,不具備普適性。

“我不選。”陸光祖看來看去,跟見了鬼一樣把奏疏趕緊還給了元輔。

陸光祖入閣總領反腐司反腐,他本來在看熱鬧,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成為決定性的一票!

萬歷十八年,陛下‘朕意已決’的次數是非常有限的,很少反對內閣做出的群體決議。

陸光祖萬萬沒料到,自己會成為那個關鍵先生,他選擇了棄權,而且他打定了主意,以后全都棄權!

元輔和次輔之間的斗爭,他這種小角色,絕對不能參與。

陸光祖都想好了,干好反腐,青史流芳。

“陸閣老,得說說看法。”張居正卻沒有放過陸光祖的意思,將奏疏還給陸光祖,張居正十分明確的說道:“閣臣不能不選,不能模糊,必須有明確態度。”

做廷臣,你可以保留意見,做閣老參與機要,不能模糊表態,混是混不過去的,做閣臣要有政治擔當。

“必須要選一個?”陸光祖眉頭緊蹙的問道。

張居正搖頭說道:“是必須要有明確態度和意見,供陛下參詳,不能和稀泥,也不能含糊其辭,不是非要二選一。”

陸光祖猶豫了半天說道:“這樣,我兩本都選,或者都不選。”

“這京師四官廠,可以開始身股制改制,在民坊主要以申時行的契書為主,如此一來,齊頭并進,哪個好用就用哪個,哪個好用為主導,剩下的并存。”

“大明很大,大明的情況十分復雜,不能簡單的一概而論,在京師、在北方可能身股制更合適,在松江府,在南方,可能契書制更合適,一概而論,不利于制度推行。”

“陸閣老所言極是。”張居正思索了下,點了點頭,陸光祖的說法,多少有點當年萬士和的幾分風采,什么都選,其實等于什么都不選,看似說了,其實什么都沒說。

張居正沒有繼續為難陸光祖的意思,陸光祖要明哲保身,逼迫無用,張居正很快寫好了浮票,交給了馮保。

馮保回到了通和宮御書房,將各位閣臣的話告訴了皇帝陛下,兩票高啟愚,兩票申時行,一票棄權,這個票型代表皇帝的意見非常重要。

朱翊鈞再次權衡之后,圈定了高啟愚的奏疏,要是和陸光祖說的那樣,都選了,等于左手打右手,兩個辦法,一個都做不成。

按照凌云翼的意見,將身股制的十九級降低到了九級。

高啟愚講的十九級身股制,是從一厘、一厘半以此類推到十厘,是晉商身股制的原始設置,如此多的層級,完全是為了讓人爬不動,過多的級別,讓人一輩子都在爬級。

等到爬到了可觀分紅時候,也已經垂垂老矣,離退,代表著過去的努力皆為夢幻泡影。

減少層級,明確規定何等的考成可以升級,就是為了減少爬級的時間。

制度的設計并非死板的,而是在實踐中不斷修正,如果九級制不好用,就重新回到十九級,畢竟是晉商們的成功經驗。

朱翊鈞看著面前的奏疏,面色凝重的說道:“過筆試后,還要口試,十五歲以上、二十歲以下,身高五尺、家世清白、五官端正且語言流暢,舉止靈敏,且要官廠熟練匠人保舉,出事則連坐嚴懲,如此,才能過口試。”

官廠的條件又變高了,萬歷二年的時候,還沒有年齡、身世的要求,也不要求保舉,萬歷九年的時候,沒有保舉,現在門檻還在增高。

就一個身高五尺(170cm),就能把很多人攔在門外。

因為京師官廠已經過了快速擴張期,官廠入場的門檻一年比一年高,進了官廠幾乎等同于生死包辦,這么高的標準,依舊應者如云。

“織娘也要身高五尺?”朱翊鈞看著這個門檻,詢問著馮保。

馮保低聲說道:“陛下,不分男女,都這個要求,這門檻,只能做一刀切。”

“那就照準吧。”朱翊鈞琢磨了下,還是認可了凌云翼、高啟愚設立的高門檻,門檻就是過了這條線,才能入場的資格。

要么不設,要么只能一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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