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務正業第九百七十章 王崇古破內閣通天路,申時行怒斥翰林三無_宙斯小說網
當前位置:宙斯小說網 >>歷史>> 朕真的不務正業 >>朕真的不務正業最新章節列表 >> 第九百七十章 王崇古破內閣通天路,申時行怒斥翰林三無

第九百七十章 王崇古破內閣通天路,申時行怒斥翰林三無


更新時間:2025年07月13日  作者:吾誰與歸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吾誰與歸 | 朕真的不務正業 


京廣馳道窩案和官廠貪腐案的一應案犯被斬首示眾,這個消息在街頭巷尾被討論了僅僅三天時間,人們就逐漸忘記了這個案子,過了不到七天時間,就很少有人再提及此事了。

京師百姓對于發生在千里之外的貪腐案,確實很難共情,對于王建也多是一句作惡自有天收,倒是對徐成楚這顆冉冉升起的新星,討論更多一些。

因為徐成楚回京后,就帶著素衣御史開始在京師反貪,只要是素衣御史出現的地方,就有朝中大員落馬。

百姓還就愛看個熱鬧,每次素衣御史一出動,百姓便聞風而動。

討論最多的是永定、永升毛呢廠總辦費慶祥的落馬,街頭巷尾,連茶攤上都有人樂此不疲的說。

整個京師都在討論,之所以被人津津樂道,倒不是費慶祥貪得銀子太多,攏共不到十六萬四千銀,在朝陽門外‘快活碑林’都不算什么,連立碑都輪不到他高,也就是八千匹精紡毛呢的價格。

讓人們不斷討論他的原因是,這個費慶祥有斷袖之癖,尤愛粉面小生。

費慶祥不折騰官廠的匠人,對匠人們極好,也從不動怒,經常深入工坊內,走入匠人中,四處找官廠的問題,毛呢官廠蒸蒸日上,費慶祥功不可沒。

他弄點銀子都去養這些粉面小生去了!

京師里唱戲的小生,尤其是風頭正盛的幾個,都是費慶祥的掌上珠,手中寶,一些好事之徒,還專門總根據過往種種跡象,拉了個清單,看看誰是費慶祥的禁臠。

這案子一出,京師的達官顯貴立刻就不樂意了,對費慶祥喊打喊殺!

因為街頭巷尾的老百姓們,都在傳一句謠讖:說是這京城的貴人們,大多有龍陽之好,你這身板和眉眼,到了京城定能謀個好價錢,好出身。

但凡是誰的身板、樣貌好些,都會被人用這句調侃幾次,而且這句流傳越來越廣,甚至連入京的松江府商人,都聽說此事,四處傳播。

搞得京師達官顯貴們都有這個愛好一樣。

這費慶祥惹出的禍事,卻要整個京師的達官顯貴們一起跟著丟人,達官顯貴們還不能跟百姓爭執,這種事就是越描越黑,你越是爭辯,大家就越當你是心虛,反而讓這謠讖越傳越廣。

這十月一月,京師的貴人們,好多人納妾,仿若誰家納妾晚了,誰就是和那費慶祥一樣的貨色,咄咄怪事。

官廠總辦秩五品,遠沒到這八辟八議的寬宥范圍,都察院言斬,大理寺駁了這斬立決,原因倒也簡單,十六萬銀,也不算多。

這費慶祥在永定毛呢廠做了九年總辦,一年連兩萬銀子都沒撈到,斬立決有點嚴刑重典了。

到了十一月份,費慶祥這案子,終究是有了圣裁,陛下寬仁,念費慶祥的功勞,把他流放去金山,明年隨潞王殿下一同前往。

說是流放,不過是去金山城做官,日子久了,沒人在意也就能回來了。

費慶祥是個能人,把官廠上下內外,打理的井井有條,毛呢廠一年比一年好,十七年時,光是毛呢官廠上交利潤就超過了一百五十萬銀,僅次于西山煤局。

皇帝把他流放到金山城,是讓他去做金山金礦的總辦,至于喜歡玩粉面小生這事,皇帝權且當聽了個八卦,沒放在心上。

可能有愛聽戲的人,對這事兒要死要活,那喜愛的粉面小生,背地里居然是這樣的人,還鬧著要朝廷主持公道,把那些傳瞎話的人嘴巴撕爛,但朱翊鈞又不愛聽戲。

費慶祥被查出來,還真不是徐成楚跑去官廠查賬,徐成楚接連辦了幾個五品官,正忙著鞏固證據,查補錯漏。

是這戶部年底大計,把這人給查出來,這東交民巷監獄收監的三百多名算盤好手,幫了大忙。

這費慶祥膽子小,后悔椅一坐,素衣御史還沒開始問,他就自己倒豆子一樣交代的一清二楚,費慶祥不敢抗拒調查、轉移證據、捏造事實、推脫替罪羔羊,把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連緹騎都沒掌握的情況,費慶祥也交代了。

費慶祥怕,怕他自己步了王建的后塵,在他看來,王建的死,是凌云翼這位新東家要換大掌柜,一朝天子一朝臣,費慶祥就怕自己交待慢了,被這殺性很重的凌云翼給殺了。

再加上那容城知縣對抗調查的惡劣后果,費慶祥想用老實交代換取一個寬大處理,果不其然,他爭取到了圣上的寬宥,給了他條還算不錯的活路。

“這是新做好的羽絨內膽,請陛下過目。”新任工部尚書曾同亨將新做好的渡渡鳥、大鵝羽絨內膽呈送到了御前,保暖性極好,比棉服要強很多。

羽絨內膽夾襖,算是從皇室專用貢品,向民間普及了,而普及的辦法,就是羽絨官廠。

新內膽,采用了每平方寸經線緯線數超過了180根的高密度織法,再選用小號針封口,有效解決了跑絨問題。

限制羽絨廣泛使用的條件,還是篩選絨毛和絨毛產量,渡渡鳥、大鵝的數量都太少了些,現在這些問題,都在慢慢解決。

朱翊鈞有時候也感慨,這育苗和大型牲畜育種,要是能和渡渡鳥、大鵝、蛋雞、肉雞一樣簡單就好了。

家禽的育種比牲畜要簡單很多很多,因為家禽產的蛋多,牲畜一年產的崽太少了,蛋雞現在一年能產150多枚蛋,而且還在快速增加。

本來,費慶祥沒被查處,他會入工部以營繕清吏司郎中的身份,督辦羽絨廠,現在工部只能另找人選。

工部有點惱火,太耽誤事了。

朱翊鈞仔細看了這羽絨內膽,和曾同亨聊了很久,前工部尚書汪道昆以病致仕,曾同亨作為從吏部左侍郎升轉,皇帝詳細詢問了羽絨內膽、夾襖的產量、具體官廠營造進度、官廠招工人數、官舍學堂營造等等問題。

曾同亨這次入通和宮,顯然是做了充足的準備,回答了陛下詢問的所有問題。

朱翊鈞又和曾同亨聊了下毛呢產業,曾同亨對答如流,大明的毛呢主要還是手織毛呢為主,當然不是純手工,就是以人力為主的手動機械,比如提花機、平面機等等。

鄉野之間主要以純木質人力機械為主,有少部分的鐵木合制,而且多為舊式,費時費力不出工;而城里的人力機械,多為新式,主要是鐵木合制,有部分純以鐵制。

只有永定毛呢廠用上了機械工坊,生產效率極高,一臺升平九號,等于三百個織工,絕非夸張言語。

對于全機械工坊,曾同亨的態度和馮保的一致,有條件上就一定要上,節省出來的工時,用以減輕工坊匠人的勞動時間和勞動強度。

曾同亨的想法很好,但結果往往和想法南轅北轍。

“朕和文成公詳細討論過這個問題,大司空剛剛履職,多辦一點時間,就清楚為何文成公對機械工坊如此謹慎了。”朱翊鈞頗有些感慨,曾同亨和當初王崇古一樣的激進,相信機械可以解救世人疾苦。

作為工黨,認為技術進步,更多的工作可以由一個人完成,那么匠人會隨著技術進步而越來越輕松。

理論上成立,但現實中,往往并非如此,落后的生產關系,阻礙了這一理論的實現。

生產技術進步、迭代和生產關系的進步,是循序漸進的過程,絕不是一蹴而就的,在技術進步和落地、生產關系進步的過程中,匠人總是在反復的、間接性的遭受苦難。

而且,王崇古發現,機械的出現,似乎讓統治階級,越來越不依靠窮民苦力維持統治。

這個結論,讓王崇古膽戰心驚,甚至有砸了官廠的沖動。

在鐵馬出現之前,大明百姓需要服勞役,但這些年,鐵馬的不斷更新換代,馬力、體積、用鐵、用煤越來越少。

一臺升平九號等于三百名織工,那升平百號,等于三千名織工,一年生產一千臺,那朝廷還需要力役嗎?

朝廷不需要力役,那是不是代表著朝廷的統治地位,也不需要大多數百姓的支持就可以維持?

每次想到這個,王崇古都有點痛苦,他甚至覺得自己做錯了。

但朱翊鈞知果為因,他知道答案,王崇古的擔心并不會發生在幾百年內發生,想要用機械完全取代人,至少在可見的未來,不可能做到。

曾同亨剛當了工部尚書,在一旁觀政和自己上手去主持工作,完全不同,等過一段時間,曾同亨就完全明白王崇古的擔憂了。

西山煤局設立后,消滅了四萬余人的砍柴夫、抬柴夫、分柴夫的工作,四萬壯勞力就是四萬戶,十數萬人的生計,王崇古也是用了極大的力氣,將這些力役分批吸納進了官廠,才算是消解了這一隱患。

百萬漕工衣食所系,是個十分復雜而且難以解決的問題。

“大司徒張學顏最近上奏說要在工部設料估所,掌估工料之數及稽核、供銷等事,大司空以為如何?”朱翊鈞問完了羽絨廠之事,就詢問了戶部和工部共管衙門料估所設立問題。

大工鼎建工程造價管理衙門,就是料估所的主要職能。

這也是京廣馳道窩案后的一個教訓,之所以地方衙門敢把手伸到馳道上,都是因為之前朝廷無法對造價做到心中有數。

“之前,這一應工程,皆委出之承修官自行料估,是以易起浮冒,彼時文成公尚在,文成公賢能,只須一眼便可看穿浮冒寡眾。”

“京廣窩案后專設料估所,凡有工程,皆先期料估核定,別委能員承辦,俟工竣日,仍令該所,協同承修官據實詳核,按工銷算,此策甚善也。”曾同亨斟酌了下,同意了這個衙門的設立。

大工鼎建,之前都是王崇古在管,王崇古也不是神仙,他也不知道該用多少料,但他知道人想貪多少銀子。

王崇古管大工鼎建,主要是管人的貪欲,這本事也不是平白無故就有的,都是王崇古自己貪出來的經驗。

拿了朝廷的銀子,宣府大同長城一點沒修,文成公擁有非常豐富、且常人所沒有的貪腐經驗,這也是王崇古塑像是武將形象的原因。

作為武將,南平倭北拒虜,南征北戰;作為文官,結黨營私、黨同伐異、國之佞臣。

所以王崇古更希望自己的形象是個武官,而非文官,他是個非常復雜,難以用一言去蓋棺定論的人。

王崇古一走,這大工鼎建立刻就變得不那么順暢起來,也就是這幾年算學成了顯學,學的人多了,若是之前,想組建,也沒那么多的算學人才。

“這衙門還是工部主管,還是得大司空費心,大司徒也只能在工竣銷算時,才會審計賬目。”朱翊鈞對著曾同亨講明白了具體歸屬。

料估所歸工部、戶部共管,但主要是工部,戶部不涉及日常管理,只對工竣銷算進行最終審計。

這話的明確意思,就是把賬做漂亮點,別讓戶部整天挑毛病,這大工鼎建油水很大,工部究竟能吃多少,得看能力水平了。

“臣明白。”曾同亨完全聽懂了陛下的意思,趕忙說道。

朱翊鈞和曾同亨聊了半個多時辰,曾同亨才告退離開。

大明皇帝在工部尚書離開后,繼續批閱著今天的奏疏,少了緊箍咒后,再拿出偷懶神器‘朱翊镠的套章’,批閱奏疏這個活兒,變得簡單了起來。

“翰林院的翰林怎么回事兒?”朱翊鈞拿起了一本奏疏,禮部右侍郎、翰林院學士李長春請求致仕。

李長春不是因為在文華殿上幾次站錯了立場,膽戰心驚要致仕,而是翰林院出了問題,翰林院沒人了。

現在科舉之后,新科進士都不參加翰林院的館選,轉而走監當官的升轉路線了。

之前新科進士以考入翰林院為榮,是因為不成翰林,不得入直文淵閣參與機密,就是不能進步到閣臣。

到了萬歷年間的大明官場,特別講出身。

舉人出身,沒有什么特別圣眷,最高也就是個縣令,海瑞那是極特殊情況。

第三甲進士出身,大多數都在知府一級兜兜轉轉,十幾年不得升轉入朝為官,有個別能到布政使、按察使,已經是祖墳冒青煙了。

第二甲進士出身,則分為兩種,一種是館選入了翰林院做了庶吉士,這是平步青云之路,另外一種,則是外放做官,這一類大多數都是布政使、按察使,有機會進步,可難如登天,想入閣更是癡心妄想。

而翰林出身則不同,不用去外面做官,只要在京師,慢慢熬一段時間,就能成為內閣學士,參與機密國策。

張居正最大的缺點,就是沒有地方履職經驗,很多地方之事,他都要仔細詢問很久。

“還不是申時行給鬧的,當初申時行去了松江做巡撫,就把翰林這通天之路徹底給斷了。”馮保低聲說道。

申時行作為狀元郎,作為翰林,按照過去的規矩,他只需要修修書就能直入內閣,但申時行跑去松江府做巡撫,算是和翰林院劃清了界限,這也代表著翰林院直接入閣的規矩,被徹底打破了。

無論是誰,都得到地方歷練,累積足夠的經驗,才能入閣,翰林院的特殊地位,蕩然無存。

萬歷年間第一個非翰林出身的閣臣,正是王崇古。

王崇古是嘉靖二十年二甲86名,倒數第四名,他沒有館選成為翰林,先做了刑部主事,外派去了安慶知府,在倭患鬧得兇的時候,做了兵備副使,先追隨應天巡撫曹邦輔抗倭,在夏港、靖江殲滅倭寇,后隨俞大猷多次出海,襲擊倭寇巢穴。

萬歷二年,王崇古剛回京做刑部尚書,后來因為大工鼎建入閣做了次輔,有很長一段時間,王崇古都以避免黨爭為由,不肯到文淵閣坐班。

非翰林出身的王崇古入了閣,等于被放在了火架上烤,當時張居正贊同讓王崇古入閣,也沒安好心,就是為了破了閣臣只能從翰林里面選的規矩,更是為了破姑息裙帶之弊,拿王崇古當槍使。

王崇古也知道自己這非翰林出身的閣臣很惹眼,也知道張居正的打算,是他自己扛過來的,這里面的辛苦,他很清楚。

王崇古做次輔后,對他的圍剿從沒有停止過,直到死去的時候,圍剿仍在繼續,大明皇帝甚至被逼到了讓匠人下山的地步,可見這種阻力的巨大。

王崇古在前面開路,申時行是狀元,他連館選都不用參加,殿試考完之后,他就是從六品修撰了。

新科進士館選入了翰林院之后,學習三年時間還要再考試,考過的人,授從七品檢討、正七品編修,考不過的人,就會外放做官。

庶吉士、檢討、編修、修撰都是無定員,修一段時間的國史、實錄、起居注后,就可以成為六品侍讀、侍講,干得好,就會成為侍讀學士、侍講學士。

至于是否干得好的標準,就在朝中大臣手里掌控,所以座師的確可以一言決定你的生死。

侍讀學士、侍講學士再進一步,就可以到六部掛個侍郎入閣了。

申時行已經是侍讀學士,只需要再進一步,就能做侍郎,但申時行偏偏要沒苦硬吃,跑去松江府比驢還累干了六年的巡撫,才回京做了吏部侍郎。

等同于說申時行這個狀元郎,都不認可翰林直入內閣參與機密這個規矩。

這規矩算是徹底沒了。

“大家不都把申時行叫端水大師嗎?他這個誰都不得罪的性格,也怪他了?”朱翊鈞有些疑惑的問道,申時行這個人做事不喜歡做絕,怎么這翰林院的衰敗,要怪申時行?

“申侍郎回京后,一個侍讀學士去了他的府上,申侍郎說…說:翰林有三無:無恥,無骨,無用!你們愿意待在糞坑里是你們的事兒,還要把我拉回糞坑,概不奉陪!”馮保說起了去年十二月的一件舊事。

王崇古破內閣通天路,申時行怒斥翰林三無;

罵恥骨用震朝堂內外,翰林院衰再無人可用。

翰林院今天這個模樣,連都察院都不如,至少人家都察院現在還有陸光祖入了閣,弄了個反腐司,帶著素衣御史四處反腐。

翰林院在無人問津的角落里,默默被所有人拋棄。

“無恥,無骨,無用。”朱翊鈞琢磨了下,這讀書人罵人是真的臟,申時行這三無,直接把翰林院最‘清貴議政之所’的遮羞布給扯下來,放在地上啐了兩口。

大明京師有四可笑:翰林院文章,武庫司刀槍,光祿寺茶湯,太醫院藥方,都是譏諷名不副實。

翰林院一直是個糞坑,但蓋著遮羞布的時候,大家都當是清貴之處,申時行一句話挑破了這塊遮羞布,把糞坑的本質給暴露了。

狗屁的清貴,全都是糞坑里面的蛆。

別人罵沒那么大的威力,申時行這么罵,那真的是影響深遠。

自申時行罵過之后,翰林院無定員的庶吉士、檢討、編修、修撰紛紛跑路,選擇了監當官走循吏路線繼續謀求晉升。

很明顯,申時行作為張居正的門生,入了閣也是和張居正一個理念,循吏就是官場最寬的那條路,翰林們繼續在翰林院待著,除了蹉跎歲月,一無所獲,連這都看不清,也不必繼續在宦海沉浮了。

萬歷十年到萬歷十五年,是萬歷維新最危險的五年,是新力未壯、老力橫強的時間段,這段時間挺過去了,后面的路,只要不犯糊涂,都可以走下去。

“李長春其實沒做錯什么,哎。”朱翊鈞還是核準了李長春的奏疏,放他致仕依親。

“陛下,李侍郎是個老好人,但老好人在朝中,處處都是坎坷。”馮保補充了自己的意見。

閣臣們意見比較統一,浮票都贊同李長春致仕,連司禮監的態度也是如此。

李長春不是個壞人,他很多的立場,都是站在了仁義禮智信這些道德崇高的方面去談,道德崇高沒錯,只是李長春因為缺乏一些實踐,讓這些道德崇高,有點站不住腳,有些空洞。

哪怕是略顯空洞的道德崇高,也比翰林院的文章強得多。

“加官一級,賜個宅子,跟陸樹聲做鄰居去吧,也別回鄉了。”朱翊鈞做出了最后的朱批,這也算是激流勇退了,這種老好人繼續在朝中,下場可能會更加凄慘。

“陛下,臣帶著東廠內部稽查了下外派的太監們,這初步核查,能有個六百多萬銀。”馮保將一本司禮監總結的賬目,呈送到了皇帝御前。

朱翊鈞橫了一眼馮保,又有些無奈的說道:“你這是要作什么?哪有給宦官反腐的,胡鬧不是?馮大伴,內帑空了,朕可以省著點花,再慢慢攢錢就是。”

“陛下,這里面有幾個不是貪腐,是不忠。”馮保低聲說道:“這幾年宦官出了不少的事兒,臣就是想趁著這個機會,肅清下宦官里的逆賊。”

家賊也是賊。

馮保將其中幾個指了出來,宦官連忠君都舍了,那就沒有活著的意義了。

朱翊鈞仔細看了看,才發現賬目中為首的五個人,最嚴重的罪名,不是貪腐,而是不忠。

比如這為首的遼東鎮守太監高鐔,克扣軍兵月糧、凌辱庶弁將、虐匠民激民變,遼東怨聲載道,已經有了誓食鐔肉的傳聞,甚至有少壯強勇之夫,亡入夷人奴酋帳下之事。

“瘋了?連朕給的冬襖銀都給貪了?!”朱翊鈞這才發現,馮保再不這么做,他這個老祖宗也要死了。

朱翊鈞給遼東七萬四千軍兵每年一銀五錢的冬襖銀,這筆銀子,都是采買棉服棉鞋冬帽暖耳等物,遼東苦寒,就靠這些過冬,這筆銀子朱翊鈞發了17年了,自萬歷二年開始發放。

高鐔和他的義子高淮二人,把這些馳道發過去的冬襖全都發賣了!而且是賣給了軍兵!

把本該屬于軍兵的棉服賣給軍兵。

朱翊鈞看著這賬冊,感覺額頭青筋爆抖著,二人已經貪了四年的冬襖銀,才東窗事發。

“朕的軍兵為何沒有嘩變,把這對蟲豸給殺了?誓食鐔肉,扒了他們皮,抽了他們的筋兒!”朱翊鈞拍桌而起,站起來走了幾步,才算是把憤怒壓下去一點。

馮保低聲說道:“這不是陛下給了軍兵全餉嗎?遼東軍兵,也以為是陛下要這筆銀子,就給了。”

“你讓徐爵去,把他給朕抓回京師處置掉!無法無天!”朱翊鈞這才知道,軍兵為啥還沒嘩變。

飛鳥盡良弓藏,朝鮮之戰都打完了,那這些額外的恩賜,就要用各種名義削減掉。

軍兵們的底線其實很清楚,那就是半餉,高鐔和他的義子高淮,也是摸準了這一點,才如此膽大包天。

對于軍兵而言,朝廷不能一點都不給,給個半餉讓人活,就給皇帝守著邊方,不讓夷人坐大,連半餉都不給,還逼著人去死,那就真的沒辦法盡忠了。

朱翊鈞用朱筆圈出了五個太監,犯的案子大同小異,都是九邊鎮守太監。


上一章  |  朕真的不務正業目錄  |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