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我回來了!!!”
當校車重新回來時,所有從車上下來的生員們都哭天搶地地下了車,就差跪在地上。
被折騰了20天,他們終于回來了。
冰天雪地的,他們雖然沒有曬黑,但這20多天既沒有吃好也沒有睡好。那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他們就算被折磨也沒有地方投訴。因為國子監是學校的同時也是全國高等院校的管理機構,投訴的最終受理人就是2朝閣臣、7屆內閣常青樹、禮部侍郎、國子祭酒,文仲文閣老本人。投訴的唯一結果就是讓文閣老自己升自己的堂。
這是萬萬不能的。這也是在國子監讀書的代價之一,哪里都能升堂,只有這里不行。
不過,國子監倒也不是什么折磨人的地方。比如商洛和朱先烯就已經把這里選定成了社會工程學測試的試驗場。
“話說回來.”朱先烯摸了摸頭,“總是拿你的同學來實驗,是不是有點太傷他們了?”
“傷倒是不會。那前次也不是我規劃的啊,上一次我是打算讓大家吃軍糧,然后站在一起玩排隊槍斃的,誰知道他們突然開始動腦筋但是沒有防住大家動腦筋,這個確實是我有錯。但這次就是送福利的吧,現在想吃什么就有什么了。”
“倒也是.錦衣衛的辦公室,倒是也有那臺飲料機來著。倒也不是不能當作福利。不過你確定沒有問題吧?”
“理論上,這些都還是天乙貴人的應用場景,只是我們對其進行了一些升級而已。”
與過去不同的是,雖然都是在使用天乙貴人,但這次并非將天乙貴人作為個體來使用,而是鼓勵其形成集體意識。
就像商洛身邊的前小將一樣,就像錦衣衛的轉接臺一樣。
當人們凝望蜂群時,人們不禁要問:蜂群到底是如何組織的?
可以肯定的是,發布這些決策的并非是蜂王,因為蜂王更像是蜂群的生殖器官,其思維功能并未比普通的工蜂高級多少。
蜂群中所有的蜜蜂在生理結構上都是近似的,它們并不聰明。但一旦這些蜜蜂聯合起來,就能爆發出遠超過個體的生存智慧。作為整體的蜂群,表現為一個一元的整體,它保持自己的特性以抗拒解體。
蜂群,既不是一種物事,也不是一個概念,而是一種持續的波涌或進程。
但是,一些最基本的問題還沒有得到解答:
蜂群的靈魂在哪里?它在何處駐留?
這里由誰統治?由誰發布命令?由誰預見未來?
而在這次實驗中,這些問題都將得到答案。
單一的天乙貴人難以展現出完整的,可以同人類交流的智能,所以其單獨使用時的功能也難以保證。而一旦讓所有的天乙貴人構成一個想象的共同體,讓他們構想自己作為一個整體會如何運行時,一個全新的意識就會從集體中涌現出來。
并非是一個自我替代了所有的自我,而是所有的自我匯成了一個我。這個全新自我的決策并非剝奪了所有個體的決定權,而是綜合了所有個體的意識,所形成的集體決策。
個體并非只是在行為上進行了共享,而是對深層的情感、記憶進行了同調。而一旦這個想象出的共同體——這個共同體的意識開始連續存在,那么即使單個個體在物理上消失,他也會永久地存續在這個網絡上。
人們——或者說商洛又要問:蜂群會做夢嗎?
“商洛你這個問題就很好.如果涌現出的意識得以連續存在,那么在構成這個集體的所有個體都進入休眠狀態的時候,它會做夢嗎。”
“嗯。”商洛點頭道,“我們就是要確認這件事是吧?”
“那我們來玩個游戲好了。系統里直接就有。那個最簡單的,乒乓球游戲。”
這個游戲無比簡單。在商洛那里,這也是世界最早的電子游戲之一。
其規則用一句話就可以概括——雙方各自操縱屏幕一端的方塊,去擊打一塊會在空中彈射的光球。
和真正的乒乓球一樣,球落到屏幕邊緣就意味著一方輸了。
這種游戲還有個進化的單機版,就是打磚塊。這種模式把對方的球員換成了各種顏色、各種耐久度的固定方塊,然后一個人來打這些方塊就可以。
“對,就是這個乒乓游戲。我們之前就實驗過的,你加載一下實驗版本就可以——簡而言之,這邊是你一個,對面是500個天乙貴人。”
“500個?怎么打?”
“你先設置一個房間,然后手頭有空的天乙貴人就會過來玩了。匹配很快的,因為大家都很喜歡玩。”
“是嗎?”他打開了房間。
1.4秒后,500個天乙貴人全部就位。
“我驚訝不是為什么大家都愛玩,而是這個點,有這么多豆豆都沒事做的嗎?現在不是早晨剛上班?”
“咳所以這就是為什么工作效率太低的緣故。天乙貴人的速度遠比人類要快,所以他們只要拿出一小部分時間來和人類互動就可以了,大部分時間其實都在摸魚。實際上這個游戲根本就無法占滿那些天乙貴人的精力,他們是可以一邊玩一邊干活的。”
“嘿,那我也可不會讓他們這么簡單就能樂到.所以,我這邊自己控制球拍,對面是怎么控制的?多數者勝?”
如果移動拍子的速度是不變的話,那么就得靠投票來決定是往上還是往下了。
“并非多數者勝。在這個過程中,所有的天乙貴人都會拿到同樣的權重——打個比方就是,每個豆豆都可以決定1個像素的速度。而所有天乙貴人的集體決策迭加起來,就是最終的決策。換而言之,如果他們的意見相持不下,那么球拍就原地顫抖。如果集體決策偏向于某一方,球拍就會開始動。偏向得越多,比如如果500個天乙貴人全都決定要往上,那么球拍就會動得飛快。”
“啊所以球拍的速度并不是均等的是吧?”
“這叫妙處之所在。因為如果憑借簡單多數來決定方向,移動速度也是固定的,那就很愚蠢。如果51的豆豆決定要往上,49的豆豆決定往下,那么最終的決定就會讓一半的豆豆失望氣惱。”
一般人碰到這種情況就已經會很惱怒了。而在脾氣不好的天乙貴人身上,這種不滿搞不好會加倍,乃至于炸過。
“所以我們把最終的結果切成500份,所有的豆豆在整個過程里都可以讓自己的意見發揮作用。這樣一來,當球拍的前進方向不合意時,豆豆們就不會氣惱地互相指責對方,而是專注于任務本身,決定往上還是往下,因為每個豆的決定都是有價值的,而且在整個過程中都有價值。”
“啊”商洛想了想,“所以要拿蜂群做比喻是吧。”
“是的。蜂群的行為,就是基于這種分布式的決策。每個蜜蜂在決策中都起到了作用,所有蜜蜂的行為共同影響了蜂群的行為。不是蜂王,也不是任何一個個體在決策,是所有的蜜蜂都在影響這個結果——這個就是涌現了。所謂涌現,并非是一群烏合之眾的集合。從有限的低層意識中,一種高層級的意識會涌現出來。只要擬合得足夠成功,這個意識將會發揮出遠超個體的水準。就像蜂群所展示的行為,要遠超過那小小的節肢動物腦所能容納的那樣。”
一個斑點大的蜜蜂大腦,只有6天的記憶,而作為整體的蜂巢所擁有的記憶時間是3個月,是一只蜜蜂平均壽命的兩倍。
“所以這就是在煉丹吧這是拿個體意識來煉丹?”
朱先烯拍著手:“你認識到了問題的關鍵——所以這件事為什么由身為丹修的我來組織,就是這么一回事了。這就是在煉丹。或者說,煉金術。”
“這東西,真的有那么厲害嗎?”
“你試試就知道了。天乙貴人已經準備好了,你可以開始了。”
“好那我可不會留情的哦。”
雖然只是乒乓游戲,雖然只是最簡單的乒乓游戲,雖然可以操作一塊球拍,但商洛絕對不想要輸。
比賽開始了!
乒
乓
起初,500名天乙貴人的動作還有些遲緩。但互相擬合了不到3秒,動作就立刻變得流利起來。每個天乙貴人都在腦中搭建了一個虛擬層:球拍應該在的位置。他們都在設想如果自己拿著球拍,結果會是如何。
所有的天乙貴人將自己的決策匯總起來,共同決定了球拍運動狀態。
乒
乓
10秒后。
“.”商洛回頭看了一眼朱先烯,“這個球的速度是不是慢了一點?我感覺讓維多利亞來玩她都能和豆豆打3個小時不分勝負。”
“簡單,那就加球。看到屏幕上隨機出現的三角色塊了嗎?只要打中,球就會分裂出兩個來。請繼續吧。這個色塊會不斷出現,直到你們有一方丟球了為止。就是個小實驗,所以有任何一方丟了一球就算輸。”
當球的數量開始增加時,局勢就變得不一樣了。因為隨著球越來越多,運算的難度陡然攀升。即使是商洛,也不得不投入一部分注意力。
2分鐘后。
屏幕上的球已經增加到了48個,但無論商洛還是天乙貴人一方,都沒有丟一個球。商洛這里有天人之體,但天乙貴人那邊也不是吃素的。因為天乙貴人的對時間的感知本來就比凡人要快,普通的玩乒乓時,天乙貴人其實并不需要投入全部的精力。
然而當48、49、50個球同時出現在屏幕上時,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即使是天乙貴人也需要全力應對。
“誒誒誒誒誒!”朱先烯發現了異樣,“商洛,你把算力抽調走了!”
“我知道”
“錦衣衛的電話臺卡住了!還有許多賣靈液的販賣機,全部卡住了!他們班都不上了,全都過來跟你打乒乓球了!”
500個天乙貴人其實相當多,因為錦衣衛的電話也不過是200個天乙貴人組成的而已。
商洛,有你的電話。阿波羅尼亞的聲音忽然介入。
“誒!”商洛一時分心,球丟了。
對面的球拍開始左右橫跳,左右搖擺,開心得不得了。
“誒,這次不算,再來一局!”
話音未落,500個天乙貴人像逃票似的全溜了,1秒鐘就跑得1個都沒剩下。
“好家伙贏了就跑是吧,怎么以前沒見他們這么勤快。”
“你看。”朱先烯回道,“這就是第一層作用。對天乙貴人而言,僅僅是提升他們的工作效率就很厲害了,錦衣衛的電臺就是這么用的——不過竟然可以把他們的功率給拉爆嗎?沒想到他們還有這么多潛能沒開發出來,下次得加加工作量。”
“所以師兄,我們只要把這個過程再深化一下就是.”
“對,就是錦衣衛的轉接臺那樣。你可以看到,錦衣衛的轉接臺里面涌現出了普通的天乙貴人不具備的語言能力,他們可以通過群體意識的涌現來說出正常人的語言。而且那個意識是有記憶的,它作為一個整體有自己的記憶,就算構成整體的天乙貴人經常倒班也不會影響記憶的延續。”
“也就是說,我們的實驗其實在很久之前就已經開始了?”
“正是這個道理。不過在當時,我們并未大規模推廣這個實驗,因為當時還沒有實際開始推行這項工作。一者是因為當時還沒有決定何時開始飛升,二來是因為還沒有想好方案。”
第二個才是最關鍵的。因為以各種運行模式為基底,會直接決定涌現出的意識具有什么樣的底層邏輯。
這種底層邏輯一經確認就不可能再更改,因為它根植在這個集體意識的思維深處,是整個集體意識的基石。
換而言之,這個想象的共同體在完成實際任務時,需要一套合適的模型來驅動。
“電話轉接臺這個模式其實不太好。你從過去的使用中應該能看出來,那個轉接臺太貧嘴了。因為轉接臺這個應用場景會吸收進去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語言內容,會把天乙貴人訓練到奇怪的地方去。如果訓練出來的所有人群體智能都和相聲的捧哏似的,那也太煩人了。”
“這個.確實。”
“所以你剛剛找到的方案,我覺得就很好——自動販賣機。如果以自動販賣機為藍本,那么天乙貴人所能夠接收到的消息,就是不摻雜情感的需求而已。天乙貴人,也只需要響應這種需求。這樣一來,就算這些天乙貴人在將來的某一天得不到我們的有效指令,一旦所有的天人都忙著修仙而懶得管他們,這些天乙貴人也能夠以‘服務者’的底層邏輯繼續運行——這就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