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這有必要嗎?”文鴛問道。
“必要,倒是沒有什么特別的必要。只是當下萬事俱備,不給大家搞個新聞,我總覺得不夠稱職啊。”
這倒不是他沒事找事,而是天庭的工作就是讓所有人從生理到心理都接受飛升的轉變。
“等下,各位先等下。”文鴛站了起來,一手拿著一片西瓜,另一手把商洛拉到了休息室的門外,“我們商量下,我也很感興趣,但我想知道這件事的必要性在哪。”
“嗯這某種程度上,其實是天子給我安排的任務。你是知道的,飛升的時間點快要到了是吧?”
“是。”文鴛點了點頭。
“那么.這件事會帶來的影響,是非常大的。”
這會給社會帶來巨大的沖擊,因為這是從凡人到天庭的跨越——不過,這畢竟不是壞事,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也沒有那么矯情,商洛也不只是要遏制大家對飛升的激烈情緒。
這主要是另一個問題:雖然整體上沒有什么事,但短時間內在全民范圍內產生爆炸一樣的情緒,這會給整個社會帶來巨大的沖擊。就像普通地去銀行取錢不算什么,但要是所有儲戶都擠在一天去銀行取款,這就是字面意思上的擠兌了。
人心是不講道理的。古時候的都城不會把皇宮設立在城市的正中間,而是至少貼著一面城墻,這其中就有防止動亂的考量。這就和炸營一樣,人群聚集的地方人心就會和水一樣流動,稍微一點波動就有可能激起驚濤駭浪。受驚的人群一旦涌動起來,就算是皇宮也擋不住。
而大明要面臨的是更加可怕的情況。往小了說,可能搞出西漢末年行西王母籌那樣的群體性癔癥。往大了說,搞出黃巾之亂都不是沒有可能。因為在飛升的短暫檔口,官民之間的武力會出現一個短暫的“平衡期”。
大明朝古時候是禁止私藏鎧甲的——今日因為禁槍,所以連防彈衣也不禁了。但古時候禁鎧甲,和今日禁槍的原理一樣。
鎧甲或者槍械,可以讓一個人的武力躍升到足以和當地執法部門相抗衡的地步。以鎧甲來說,古時候衙門的執法人員往往只是些臨時拉過來出勞役的百姓,他們的武器里有時候甚至都沒有刀,只有棍子一類的東西。
這種時候,穿著鎧甲往人群里一站,那簡直就和天神下凡沒什么區別。鎧甲的威脅尚且是被動的,因為穿著鎧甲的人顯然追不上輕裝的人。槍械的威脅就更直接了,手里有多少子彈就有收走多少人命的潛力。
這年頭鎧甲是沒什么用了。畢竟這年頭的執法力量可不是只有棍子,警察看到有哪個不長眼的打算穿著鎧甲行兇,上來清空子彈就可以。
朝廷對槍械的管制也相當嚴格。火銃倒是例外——因為就傳統文化而言,練習射術的時候是需要學員自帶火銃的。應天的地鐵也允許火銃、弓箭一類的兵器直接上,只要裝在規定的袋子里不要露出來就可以。
火銃之外的現代槍械都受到了嚴格的管制,這種管制本來已經創造了安全的環境。就算偶爾有槍械流落到常人手中,所造成的最多也只能是治安事件。
這本身就是對超凡力量的一種管制——
“我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了。商洛,你知不知道錦衣衛為什么不流行修煉掌心雷呢?那基本是練氣期唯一可以外放的法術。不修煉并不是不喜歡,而是那玩意兒無論是從射程還是威力來說,都不如一把軍用手槍來得更方便。”
掌心雷還難以連發,軍用手槍開到半自動模式,扳機扣多快子彈就打多快,槍法有多準就能打死多少人,比掌心雷方便多了。
“所以.”文鴛摁著額頭,“但掌心雷不好用是一回事,所有人自帶掌心雷就是另一回事了。還有.你知道紅巾軍是怎么打贏的吧?”
商洛點了點頭。
一根長矛或許不要緊。元代禁兵器,紅巾軍起兵的時候最多也就只有長矛。然而就算只有長矛,只要戰斗意志足夠堅定,紅巾軍大起義中涌現出的一大批名號為“長槍將”的將領甚至能正面殺穿同等數量的蒙古重騎兵。這一批戰例里面,名氣最大的一個就是太祖高皇帝這邊的穎國公傅友德,他就是一個在大起義中打出來的長槍將。
即使是在不禁武器,只禁鎧甲的朝代,一根根長槍只要攢起來,也能搞出大動靜來。
現在也是如此。一兩手槍或許不要緊,但如果每人都有一把——而且是人手一把,幾乎是無條件一把的軍用手槍,那么朝廷一百多年來的全面禁槍工作就將徹底瓦解。
甚至不只是手槍。
飛升的時候,并非所有人都會成為練氣期,搞不好會有成百上千的筑基期冒出來。如果有筑基期的犯罪分子,那恐怕一個城市的治安力量都難以解決這些問題了。
歸根到底,如果能夠打破常規的武力突然出現在所有人手里,那無論是商洛還是朱先烯都認為,朝廷不能寄希望于所有人都擁有合理掌握武器的理智。
但這一切,最后可以收得住嗎?
至少商洛和朱先烯覺得是沒問題的。朝廷的控槍工作,一直以來都進展得相當順利,實際上沒有那么多人非得藏著槍。
而在這里朝廷要解決的問題,是有些本不打算擁有力量的人,在這一過程中擁有了力量。對于他們,朝廷需要進行合適的引導,需要進行管理——這些管理,如果一個一個出現,朝廷是可以處理得過來的。
但如果一下子變得到處都是,朝廷的行政能力就會像擠兌一樣被撐爆。到時候,就像商洛所猜測的那樣:小則搞出來行籌這樣的群體癔癥,大則.
“大,則黃巾軍。”文鴛做出了判斷,“黃巾軍早飯的時候,他們的作為就非常值得推敲。商洛你是知道的吧,黃巾軍一開始是不持有武器的,張角嚴令所有的教徒不得拿起武裝。但如果這么多人一起向洛陽進軍,那他們拿不拿武器其實都沒有什么區別。”
“所以,我們需要分批進行誘導。”商洛開口道,“這個順序我也無法決定,我只能在自己能夠影響的范圍內盡可能快地進行超凡力量的啟蒙。因為留給我們的準備時間本就不多了。”
“所以,只要分批次,別的都不是問題吧?”
“沒錯,分批次就是關鍵。”朝廷可以解決問題,但朝廷不可能一次解決所有人的問題。他不能按照100抵抗擠兌的標準來建設銀行的抗風險能力。
朝廷,經受不起一次秩序的崩塌。因為如果崩塌開始,那么傳說中滿地遍布山門的時代就有冒頭出來的可能。就算沒有真的發生,而只是有趨勢,朝廷也不可能把精力無限地浪費在對這種事進行調控上。
“那么.其實有這么個想法。”文鴛提議道,“將來北庭的領地試藥做成禁苑的是吧?那里會被框定為無人區。”
商洛點了點頭。
“那么,我問一下,我們能不能同時把幾千人接入到賽伯勒尼亞里面?”
“羅馬人一次性拿不出那么多潛行服的。不過燈塔系統可以呼叫出來。”
賽伯勒尼亞不好直接登入,但是可以叫外賣。店里坐不下那么多人,但是外頭可以出攤。
商洛只要把賽伯勒尼亞的燈塔投射過來,就可以創造類似的環境了。
“那事情就好辦了——我們找一個足夠空曠的地方,把燈塔叫過來好了。”
文鴛是實際參與了第一次對森林王的狩獵的人。他對燈塔系統的印象非常深刻,因為他曾經親眼見到不可一世的森林王在燈塔系統下被打出來血條的樣子。而且就在不久之前,伊羅黛亞莎也被以同樣的方式擒獲了。
“所以。”文鴛開口道,“我覺得北庭就是個好地方。正好,天寒地凍的,光是環境就可以讓大家操練操練了。”
“但是有個問題啊——叫來燈塔系統倒是不要緊,這么多人一起去北邊,我們有那么多預算嗎?”
“好家伙,燈塔系統這樣的無價之寶你不問要多少錢,反而擔心機票?”
“因為機票真的要我們花錢買的。”
燈塔系統,反而是免費的。因為維多利亞會無條件支持他的工作,而且一分錢都不要。
“等下啊。”文鴛拿起了電話,“我問問。”
果然這種問題還是要開小灶來解決.
“我怎么下意識覺得我被嘲諷了。”文鴛放下了電話,“一定有人在嘲諷我吧?商洛我看到你在笑。”
“咳確實。”
“但我其實也是想要把這個活動辦得有聲有色一些——光是搞軍訓已經不符合我的需要了。我需要搞出大大的實績出來。”
“我差點忘了,你這家伙野心也挺大的。你們也有個項目?”
“我們也有考評機制的。雖然不是鼓勵互相競爭,但是至少也有個客觀的評分標準。我將來是想要進入禁軍的練氣士航空部隊的,那可沒那么好進。所以,我也得在這里來點創新才行——我要績效!”
“那還等什么呢,快給文閣老打電話吧,看看我們這邊到底能申請多少預算。”
5分鐘后,文鴛放下了電話。
“怎么說?”
“同意了要多少就有多少。國子監需要一次新聞做出表率。”
“國子監也要績效是吧?”商洛詫異道。
“那誰不要啊。實績就是國之根本,前進就是最大的正確。你說要整活,只要你的方案有可行性,只要你能說服其他人,那你想整什么活就可以——只要收益能夠超過風險就行。”
“那你有沒有想過,這次會出什么風險?”
“嗯”文鴛點了點頭,“我是有準備的。其實去冰天雪地里面拉練,本身就可以作為一次考驗了。反正只要練不死,就往死里練吧。國子監這么多人,覆蓋的范圍從上到下,海內海外到處都有。這宣傳效果應該夠好了吧?”
“確實很好.那么,這件事交給你負責?”
“放心,我一定能完成任務。你去嗎?”
“我不太有時間。”雖然文鴛可以出去,但商洛還有0.75世界要扛著——羅馬那邊的半個世界已經交給他了,朱先烯這邊也分了一半的工作給他。他現在,大體上是個四分之三的世界領袖。
有時候,他會比自己想得還要更加忙碌一些。這些學校里的活動,他如果有空的話倒是不介意參與一下。但是現在東西兩邊的事都到了緊要關頭,歐洲戰場已經戰火紛飛了,而大明這邊也到了解決煞氣侵襲的關鍵節點。
他倒不是完全沒有時間——今天他就是有時間的。但他抽不出連續的時間,他沒法把一整個星期都投入到在北邊的演練中。
“誒對了,要不這樣好了。”商洛提議道,“要不我搞個化身去參加吧。”
“什么意思?”
“就是我不帶法力,我通過燈塔系統作為媒介,把我的存在像投影儀一樣投射過去——這樣投射過去的力量是不會大于燈塔系統的,但我人可以到那里。”
“這不正好嗎!你帶著法力去有什么用?又不是斗法。練一練隊列就好了。一千多人的活動,不大也不小,就當是春游吧。”
雖然去冰天雪地嶺北春游實在是有些太刺激,但對即將飛升的大明來說倒是正好。
“好吧.那我來安排下。”這需要和維多利亞進行協商。不過維多利亞很喜歡看商洛在動起來,她不會拒絕的——
維多利亞果然沒有拒絕。
文鴛隔著電話,都能聽到商洛那邊興奮的聲音。
“我就不該打這個電話”他捂著額頭,“那就決定了。地方你選好了嗎?”
“其實能選的地方不是很多真要丟到深山老林里面,我怕隊伍拉不起來。就貝加爾湖吧,至少還能釣鮭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