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怎么會？！”
站在一片廢墟中，作為唯一活下來的人，夜冢臉上滿是不敢置信。
換命之術啊，夜祭不是在他身上設了換命之術嗎？
為什么他還活著？
夜冢在看到夜祭與錦瑟白熱化的戰斗時，就預感到了這兩人很大可能會同歸于盡。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但本應該用換命之術讓自己活下來的夜祭，為什么沒有用換命之術呢？
別問夜冢是怎么確定夜祭沒有用換命之術的，要是用了他怎么可能還好生生站在這里。
便是他的命不能夠換夜祭的命，不能夠將夜祭救回來，這換命之術一旦啟動了，他這個命被換走的就不可能還活著。
“不是說當你遇上生命危險的時候，要用我的命換你的命嗎？”夜冢茫然抬頭，他不明白夜祭最后為什么沒有這么做。
分明這個男人在他有記憶以來，讓他拼命修煉的目的就是讓自己過得更好，夜祭曾明確說過他之所以要讓他修煉到帝尊級別，就是為了使這換命之術。
如若不然，他是不可能讓自己手下一個工具走到寰宇巔峰，走到一個很可能威脅到他的位置上去的。
夜冢接受了這一切，他也沒有不接受的資格。
正是因為確信自己的存在是為了讓夜祭多一條命，對于如今這個結果夜冢才更加不能接受。
本應該死去的人沒有死去，本應該被使出來的換命之術沒有使出來，這是為什么呢？
夜冢剛成為帝尊沒有多長時日，一身氣息并不能夠做到收放自如。
年輕的帝尊伸出手，在一片狼藉的廢墟中，他什么都接不到。
是換命之術有哪個環節出錯了，才沒能夠順利施展吧？
夜冢帶著幾分不確定地想著。
似乎也只有這個答案能夠解釋現在的一切了。
血夜亡衣和天工一族的八長老同歸于盡。
本就是強弩之末的天工一族八長老遇上成名已久的帝尊，與之同歸于盡是她能夠做到的最好的結局。
腳步聲從夜冢身后傳來，即便是對如今發生的一切充滿了不解困惑，夜冢的警惕心也讓他幾乎是下意識做出了防備的動作。
只是他剛剛擺好的防御姿態卻沒有起到作用。
走過來的女子容貌清麗，眉眼間卻是含著幾分冷然。
她掃了一眼現場，只低低嘆了一口氣，話語中沒有太多的遺憾失落，似乎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句話：“還是來晚了。”
這是一位天工一族的帝尊，與錦瑟的關系極好。
在錦瑟感覺自己狀態不是很佳恐怕應付不了下一場戰斗的時候，她就叫了離她最近的這位天工一族帝尊過來幫她。
只可惜，連靜丘還是來晚了。
連靜丘垂眸，即便知道錦瑟的死亡是必然，就像是她也會在某場體力不支或是能力不夠的戰斗中死去，面對錦瑟突如其來的死亡，她的心中還是有些惆悵。
“本以為我們能夠一起戰斗。”連靜丘的聲音帶著幾分嘆息。
她還以為她和錦瑟會師之后，接下來的戰斗都會在一起，相互扶持，最后有很大可能也會死在一起。
可惜，還是來晚了一步。
在她趕過來之前，錦瑟這邊又發生了一場戰斗，這場戰斗直接葬送了錦瑟。
根本就沒有給站在一邊的夜冢一個眼神，連靜丘伸出手指：“雖不能和你一起戰斗，但送你一程還是可以做到的。”
手指間一只金色的蝴蝶翩翩起舞，它飛過這片廢墟，一些瑩潤的光點從廢墟中升起，聚集在金色蝴蝶身邊。
夜冢沒有貿然發動攻擊，他只是帶著幾分警惕地注視著連靜丘。
根本不將他這個帝尊放在眼里，這位天工一族的創獸師可是相當自信了。
如此自信的人，不是愚蠢自大就是有著絕對的實力。
夜冢并不覺得連靜丘是前者，連靜丘的氣質就不像是前者，如此就只剩下一種可能。
挑釁這個女人，率先出手，對他沒有絲毫好處。
夜冢不會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所以他只是靜靜看著連靜丘放出一只金色蝴蝶，聚起了一些瑩潤的光點。
“有什么想問的？”連靜丘沒有回頭，夜冢卻能夠肯定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
在這里的除了連靜丘之外，只有他。
當然，不知為何在錦瑟死后沒有被時空之力傳送走的浮月也算一人。
但浮月這個旁觀者，根本就沒有人能夠察覺到，連靜丘更不可能會問浮月這么一個問題。
“這些是那位天工一族創獸師嗎？”夜冢伸出手指了指那些輕盈的光點。
“誰知道呢。”連靜丘聳了聳肩，她只是隨便收一些東西，“或許還有死在這里的其他人，比如你的父親。”
后面半句話連靜丘的聲音放得很輕，夜冢卻是聽清楚了。
聽清楚的他一驚，下意識后退了一步。
“這么害怕干什么？”連靜丘終于給了夜冢一個正眼，“既然錦瑟放了你一命，我自然會尊重錦瑟的選擇。”
夜冢沒有說話。
他不是傻子，自然能夠感覺到那兩個帝尊打起來的時候，都注意著分寸，沒有讓戰斗波及到他這邊，更不用說一開始他想要介入戰斗的時候，還是錦瑟和夜祭一起將他推出來的。
錦瑟有意將他排出這場戰斗，夜冢是知道的。
他將這一切歸結于天工一族的性格。
天工一族本就是這樣一個種族，他們不會傷及老弱婦孺。
雖說他這個大一個帝尊怕是不能算在老弱婦孺之中，但或許在那位天工一族創獸師眼中，他屬于不應該被波及的無辜之人。
有著各種各樣顧忌的天工一族創獸師，是斗不過寰宇修士的。
寰宇修士不在乎其他生靈種族的性命，天工一族卻將這些本與他們無關的生靈視為自己的責任。
背負了太多的東西，注定這些人束手束腳。
在面對毫無顧忌全力出擊的寰宇修士時，饒是強大驕傲如天工一族，出現頹勢也是必然的。
在天道的控制下，整個寰宇的針對，天工一族敵不過的。
他們的敵人，不只是現在已經暴露出來的，還有那些被他們救了的寰宇生靈。
背后的刀子更為致命。
“她不應該放過我，特別是在如今這種形勢下。”夜冢說。
連靜丘微微挑眉：“正是因為現在這種情況，她才更應該放過你，連本心都不能夠保守，天工一族還不如趁早滅亡算了。”
夜冢沉默了，他已經看出了連靜丘對自己沒有殺意。
即便這位天工一族創獸師好友的死亡與他的父親有關，這位天工一族的創獸師也沒有想過要遷怒于他。
即便在不久的將來，他很可能會將屠刀伸向天工一族的創獸師，面前這位天工一族的帝尊也沒有想過要在這里提前解決掉他這個隱患。
這就是天工一族……
這就是天工一族！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夜冢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最正確的選擇應該是盡早離開，以免面前這個女人改變主意。
但他仍然控制不住內心的沖動，想要問上那么一個問題。
他太需要有人替他解答了。
自己看不透的事情，或許面前這位天工一族帝尊能夠清楚是怎么回事。
連靜丘揚了揚下巴，金色的蝴蝶已經帶著一串瑩潤光點回來了，那些光點環繞在金色蝴蝶周圍，隨著小蝴蝶落到連靜丘肩頭，也似環繞著連靜丘。
光點環繞下，連靜丘那雙冷然的眸子都被柔化了。
“你知道為什么我身上的換命之術沒有起效嗎？”夜冢終于問出了這個問題。
他深吸了一口氣，看向連靜丘的臉上帶著期待。
他真的是太好奇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本應該死亡的他，為什么沒有代替夜祭去死呢！
夜冢看著連靜丘的臉上浮出古怪的神色，他聽到這個天工一族的女子語調含著怪異問他：“你又沒出事，換命之術為什么要起效？”
轟——
夜冢感覺自己的腦子炸開了。
你又沒出事——
你沒事——
你——
“我、我？”夜冢的語氣結結巴巴，顯然他的腦子不足以讓他處理這個回答。
“不然呢？”連靜丘看向夜冢的目光帶上了憐憫，連自己身上的術法是什么情況都不知道，真是可憐的孩子啊。
“沒、沒什么。謝謝前輩替晚生解惑。”雖然真實原因對自己的沖擊十分巨大，但夜冢還記得應該向連靜丘道謝。
不論如何，也是這位前輩給自己解開了困惑。
雖然這個困惑解開了，新的困惑又產生了。
比如分明信誓旦旦說這換命之術是讓他替死的夜祭，怎么會讓受益者變成了他。
如果受益者是他，那么替死者又是誰呢？
夜冢心里隱隱是知道答案的，只是那個答案過于荒謬，讓他不敢相信。
只有用血親才能夠施展的換命之術，另一個人是誰實在是不能夠更清楚了。
夜冢的腦海中劃過夜祭的身影。
高大性情陰晴不定的夜祭……
總是嫌棄他，罵他廢物沒用的夜祭……
心情不好就收拾他的夜祭……
從來沒有對他說過一句好聽話，更不會縱容他的夜祭……
那樣的夜祭，怎么讓他相信這是一位愛他的父親呢！
他怎么會愛他呢！
自己難道不是一個工具嗎？夜冢臉上的茫然之色不但沒有減少，反而更多了。
連靜丘看了一眼夜冢，輕微搖頭。
她將圍繞著她的光點揮出去，化為漫天光雨，這是錦瑟極為喜歡的美景，也是錦瑟心心念念讓她再表演一次的招式。
這一招沒有任何殺傷力，只帶著祝福與治愈。
連靜丘走了，走之前她只留下了一句話：“你父親與天工一族八長老同歸于盡，這樣的貢獻足夠福及子嗣，便是你在這場針對天工一族的戰爭中沒有任何貢獻，天道也不會對你做什么的。”
夜冢沒有回應連靜丘的這句話，他甚至沒有在意連靜丘的離去，過往的認知被改變，曾經以為對他只有利用之心、生他只是為了讓自己多一條命的父親，竟然是愛他的！
夜冢不知道自己該對這個信息做出何種反應，似乎什么反應放在這里都有些不太合適。
怎么會呢？！
“為什么要讓我現在才知道這一切！”夜冢又哭又笑，在失去之后才明白自己曾經擁有著一份父愛，這是怎樣的悲傷啊！
看著這一幕的浮月依然平穩，在錦瑟和夜祭打起來的那一刻，她就知道錦瑟會死在這一戰。
能夠從客觀的角度分析這一切，過于理智的浮月不存一絲僥幸，清楚明白錦瑟的死期到了。
她只是沒有想到，在見過錦瑟死亡之后本應該被傳送到萬年后的自己竟然沒有被送走，反而是目睹了一場與自己似乎無關的后續。
血夜亡衣，對他的孩子別扭的父愛，這可真是……
浮月深吸了一口氣，可這一切和她有什么關系呢？
她根本就不認識這個夜冢，夜冢此時的傷心她能夠理解一些，但夜冢是個什么心情未來會怎么選擇和她根本就沒有關系啊！
想起錦瑟曾經告訴她，她未來會遇見一個讓她當陪襯的男人，總不能那個男人就是眼前這個吧？
這男人現在多大？
血夜亡衣的事情浮月也知道一二，千年前就淡出寰宇的人，如今看來血夜亡衣會淡出寰宇就是因為夜冢了。
也就是說，面前這個男人至少有一千歲，再加上她要去的那個時代在萬年后……
嘶，這么一根老菜幫子，她得有多眼瞎啊！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
浮月深深看了夜冢一眼，將夜冢記到了腦海中，萬年后那個人絕對不能是這根老菜幫子！
在這方面還有些固執，浮月萬分肯定地和自己說。
隨便那個人是誰，反正她又不可能真的喜歡那個人。
淪為一個男人的陪襯，那也絕對不可能是真心的。
她又不是那種腦子里裝了一片海的女人。
但面前這個目睹她養母死亡的老菜幫子還是算了，太老了，啃不動的。
在終于被時空之力包裹的時候，浮月一次次告誡自己，這個家伙，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