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設在慈寧宮,顧吟微坐主位,左右兩側分別坐著賢珍二位太妃,朱敦頤的位置在太妃之下,周家的兩個蝶,共坐一桌,兩人身量張開了不少,言行舉止也較之前有了很大的改變。
從前的她們是兩塊沒有經過雕琢的璞玉,如今的二人落落大方,自信且從容。
顧吟微為周家姊妹準備了兩份禮物,禮盒中是兩塊上好的徽墨,周家姊妹讀書寫字,總歸能用上,禮物中規中矩。
顧映霞送了兩柄雙面繡的扇子給周家姊妹,谷夢君送了兩套衣裙。
席間朱敦頤問周家姊妹有什么愿望,周玉蝶沒有表態,反倒是周夢蝶大聲說出了自己愿望。
“同工同酬。”
朱敦頤仿佛不確定般,復又問了一句,“什么?”
“我的愿望是同工同酬,三妃學院結業的女學生們,明明做的比其他人更好,可許多店鋪的掌柜區別對待,不給肯給同樣的工錢。”
朱敦頤一時來了興趣,抬手讓周玉蝶繼續說。
周夢蝶的話石破天驚,宣化國的民風一項開明,自古便有女子從商做工的先例,可同工同酬顯然有些太超前。
周雨蝶提出的同工同酬理念,將徹底改變男尊女卑的局面。
周敦頤犯難,猶豫不定。
“皇兄問我有什么愿望,我的愿望便是同工同酬,天下萬民都是皇兄的子民,常言道,國富民強,人人都自立自強,宣化國定能屹立不倒。”
“你的想法很不錯,朕需要再斟酌斟酌。”
顧映霞看熱鬧不怕事情大:“要不挑一些各個行當的人出來比一比,倘或女孩子們贏了,皇上便應允了。”
“夢蝶,你敢不敢參加比試。”
“我敢,我是皇兄的妹妹,我要敢為天下先。”
周玉蝶拉了拉周夢蝶的袖子,自家妹妹可真敢說,她難道沒發現皇兄已經生氣了嗎。
天子一怒伏尸百萬,皇兄一個不高興,項上人頭可就不保了。
周夢蝶顯得很高興,一會兒讓姐姐嘗嘗翡翠蝦餃,一會兒又給她端果漿。
宴會上的菜肴美味可口,大家開懷暢飲,眾人都顯得很高興。
顧映霞抱著個酒壺,活像一只醉貓,酒席散卻后她依然不肯離席。
顧吟微陪著她說話,顧映霞癱倒在椅子上,渾身酒氣,眼睛卻還亮晶晶的。
“感懷,感懷。”
“從我舉辦的學院中走出來學生,嘖嘖,一切平等,同工同酬。”
“瞧瞧,多么深刻的覺悟,多么崇高的追求。”
顧映霞顯得很欣慰,整個人懶洋洋的躺著。
阿青服侍她梳洗,直到臨睡前顧映霞依舊念念叨叨。
“我這一生好處占一小半,壞處占一大半,唯有辦學院一事,最令我驕傲。”
迷迷糊糊說了大半夜的胡話,后半夜才睡著。
慈寧宮剛剛安靜下來,良宵殿又鬧了起來,說是惜妃早產了,各宮里的人紛紛趕著去探望。
顧吟微和谷夢君穿戴整齊,顧映霞也掙扎著起身。
“你好生歇著,凡事有我和太后,惜妃不是頭一胎,接生的婆子和御醫也早早備下,想來不打緊的。”
顧映霞并沒有勉強,她實在喝了太多酒,此刻頭疼得厲害,即使到了良宵殿怕是也幫不上忙。
朱敦頤早早的就到了,緊接著陳妃也來了,陳妃身后跟著大皇子,大皇子表情凝重,似乎不太愿意來良宵殿。
產房如同閻王殿,前來探望的眾人,進入正殿時比進入靈堂更忐忑。
顧吟微率先坐下,朱敦頤焦急的來回踱步,皇帝不落座,除了太后和珍太妃沒人敢坐。
曹御醫來稟告淑妃的情況,朱敦頤越聽,面色越凝重。
“惜妃母體太弱,恐怕……恐怕,卑職斗膽求皇上那個主意。”
“你們是御醫,此刻不好好照顧惜妃生產,求朕拿主意,朕沒有主意,總之,惜妃母子平安,你們御醫坊人人有賞賜,否則,后果你們負擔不起。”
朱敦頤心中焦急,依然開始胡言亂語。
關心則亂,心一亂,做事便沒有了章法。
顧吟微起身道:“惜妃向來康健,哪里就到了求皇上拿主意的時候,曹御醫的醫術有目共睹,再加上有御醫坊諸位御醫在,惜妃母子定能平平安安。”
“珍太妃,你陪著皇帝說說話,哀家去瞧瞧惜妃。”
顧吟微進入產房前,刻意將手用茶杯捂熱,隨后又取出一張符文貼在手心。
她一進去就牢牢握住惜妃的手,惜妃身上病氣纏繞,眉宇間聚集著一團黑霧。
“惜妃,惜妃。”
惜妃的意識逐漸被顧吟微喚醒,她感受到掌心傳來的微熱,這股力量從手心流向她的四肢百骸,覺得自己渾身充滿無窮無盡的力量。
兩個時辰后,二皇子平安降生,產房外等候的御醫們也如釋重負。
二皇子出生后,朱敦頤和惜妃的主意力全都放在二皇子身上,大皇子顯得更落魄了。
良宵殿的宮女太監,以及御醫坊的眾人都得了賞錢,大伙兒喜笑顏開。
唯獨大皇子愁眉不展,他本就不受生母待見,如今母妃有了新孩子,只怕更加不待見他。
如果不能得到母妃和父皇的關愛,那他一定要得到儲君之位,等他成為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到時候所有人都會來愛他。
大皇子自顧自的走著,身邊也沒有人跟著,他走得累了,便隨便找了一處涼亭歇腳,亭子周圍種了幾株秋菊,此刻尚未綻放,花枝上掛滿花苞。
他伸手摸了摸花枝,蹲下身時,觀察到花枝下有一群螞蟻忙著搬家。
一個俏生生的小宮女跑來制止他,“你是哪個宮里的人,居然敢動李嬤嬤種的金魁菊,實話告訴你,金魁菊是給大皇子種的,碰壞了,你賠得起嗎?”
李嬤嬤給我種的菊花,奇怪,潘嬤嬤上回告訴我,李嬤嬤跟他兒子出宮享福去了,難不成李嬤嬤還在后宮。
“還不快躲開,別動大皇子的花。”
“你是誰。”
“我是李嬤嬤的徒弟,從西南門到北門,附近的花草都歸我管,怎么樣,怕了吧。”
大皇子既不想解釋自己的身份,也不愿意為難身邊的小宮女,轉身就走。
誰知小宮女居然追了上來,“哎,你別走,你明天來未時在這兒等我,我帶你看花去。”
說完搖頭晃腦的走開,“明兒別忘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