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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到了下午5:30,大家陸陸續續回來了,都很疲憊。小劉首先匯報了布控情況:“我們走訪了全縣所有的金店,分發了失竊首飾的照片,只要發現相同的首飾,他們會給我們打電話。有一家金銀首飾作坊沒開門,但也通知了老板。”
負責調查死者社會關系的民警老張說:“死者是一個典型的白富美,無論是生活圈子還是工作圈子,幾乎沒有朋友,基本上是獨來獨往。同事們對她的能力很認可,但非常討厭她,覺得她是一個不容易接近的人。鄰居們也不愿意和她打交道,覺得她比較難纏。我們的想法是深入了解一下她的社會關系,結果仍然和第一次走訪的結果一樣,沒有更多的線索。我們還去調查了與林輕爭執過的劉萍,因為被林輕投訴,前幾天劉萍停職反省了。案發當天,她已經與林輕和解了。其實她們很相似,兩人壓力都很大,相互傾訴后,就和解了。就像我們在錄像看到的那樣,之后林輕撤銷了投訴,今天劉萍已經復職了。她沒有必要再去報復林輕了。根據劉萍的敘述,案發當天見過林輕后,她道了歉,林輕打電話取消了投訴。離開舒馨佳苑小區后,她和高中時幾個同宿舍的女同學在盛唐KTV唱歌。我們已經查過了,她們唱歌直到凌晨1:00才散,中途沒有出去過,KTV門口的監控佐證了這一點。”
洪隊問:“黃組長,你們那邊是什么情況。”
黃一為已經陷入了深思,直到洪隊叫他,他才回過神來:“我們這邊也沒有什么有價值的線索。”
洪隊說:“我查了所有慣偷和有盜竊前科的刑滿釋放人員,沒有什么異常,至少沒查到和我們這個案子有關系。一個慣偷說的話提醒了我,他說會開鎖的不一定是開鎖匠,老式的門鎖如果不反鎖,用卡片也可以捅開,普通人就能做到。他的話如果是真的,我們的偵查范圍就更大了,偵查難度也增加了。”
大家都沉默了。過了好半天,黃一為開了口:“我重新去一下現場,皮鵬和曉東跟我一起去。洪隊,還有其他人,大家全部休息!”
他們再一次來到了案發現場,直接上了樓頂,打著手電,仔細觀察著。然后從樓頂下來,仔細查看那個梯子上每一根鋼筋。下到502門口,查看了門鎖,門鎖有鎖舌防盜功能,卡片捅不開。鎖芯比較新,撬壓的痕跡在鎖孔里,不是很明顯,可以確定是用專業的開鎖工具打開的。
皮鵬和車曉東重新檢查客廳,黃一為來到了臥室里放首飾的衣柜前。打開衣柜后,里面有一個抽屜,輕輕拉開抽屜。抽屜底部有放過首飾盒的痕跡,黃一為把手電光靠近抽屜底部照了一下,發現放過首飾盒的位置沒有浮土,其它位置有浮土。
手電動了一下,黃一為突然覺得,抽屜底部有些閃著輕微亮光的物質。黃一為覺得有些奇怪,又把手電動了一下,還是這樣,他覺得一定有什么東西在抽屜底部。他趕緊把皮鵬喊過來,皮鵬也覺得很奇怪,用透明膠帶把抽屜底部全部粘了一遍,然后放在了證物袋里。沒有更多發現,他們有點沮喪。
回來以后,皮鵬連夜對提取的物質作了檢驗。皮鵬用顯微鏡觀察了一下:“這應該是一種金屬。”
黃一為說:“衣柜里怎么會有金屬粉末?”
皮鵬說:“比如現場的衣柜,五金配件也是銀白色的。加工的時候粘了碎屑也是有可能的,但也可能是兇手拿走首飾盒的時候留下的。”
“依照林輕的習慣,應該收拾得很干凈。現在抽屜里有浮土,說明這個抽屜很久沒有打開了。金屬碎屑很可能是兇手留下的。你要盡快確定金屬碎屑的成分。”黃一為突然想到了說,“會不會是配鑰匙的,很有可能粘上這樣的銀白色碎屑。”
“倒是有可能,打磨鑰匙的時候很可能粘上鑰匙的碎屑,而且鑰匙坯一般是合金的,也是銀白色的。”皮鵬說。
“你抓緊時間,鑒定一下這種碎屑是什么金屬?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說吧。”黃一為說。
回到奚城賓館,黃一為拿門卡在門鎖上感應了一下,但門沒有開。他看看門卡,又俯下身來看了看感應鎖。感應鎖及門把手上有一些劃痕,已經很破舊了。在他想再次拿門卡試一下的瞬間,突然想到了林輕家的門鎖,產生了疑惑:“一個舊門鎖,為什么鎖芯那么新?難道最近換過鎖芯?”他決定重返現場。
來到林輕家樓道里,他用手機上的手電筒照了一下門鎖。果然門鎖是舊的,鎖芯是新的,可能最近換過鎖。他略一思索,在樓道的墻上找到了四個開鎖電話,用手機拍了張照片。黃一為心里有底了,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到了賓館里。
轉天黃一為早早來到刑警隊,沒想到剛來就看到了皮鵬在化驗室里忙碌。他推門進去:“來這么早,是不是有什么發現?”
皮鵬抬起頭說:“頭兒,我睡不著,早到了一小時。我做了幾個小實驗,現在排除了鐵和鋁,這種金屬的化學性質很穩定,范圍大致在銀、鉑、鈦這些常見的稀有金屬里面。我們提取到的金屬碎屑太少了,做太復雜的實驗劑量不夠。現在我準備加熱測一下它的熔點。”皮鵬開始給金屬碎屑加熱,隨著溫度逐漸升高,金屬逐漸熔化了,皮鵬很高興地說:“這種金屬很可能是銀。”
黃一為來了興趣:“你給我講講。”
皮鵬說:“銀的是熔點是950℃,鉑和鈦的熔點在1700℃左右。您看一下溫度。”
黃一為看了一下溫度示數,終于明白了:“950.8℃,所以這種金屬是銀。”
皮鵬說:“如果這種金屬是單質,最大可能就是銀。如果是合金,那就說不準了,合金中每種物質的比例占多少都會影響熔點,所以合金沒有固定的熔點。”
黃一為想了想:“已經非常好了。處理一下這里,跟我出去一趟。咱們繼續尋找真相。”
黃一為安排了隊里閑著的人幫彭鷹查看錄像,尋找嫌疑人的行蹤,洪隊也派了網警協助彭鷹查天眼。成麗雅給小何做輔導,幫他重新查看冷凍過的尸體。黃一為查了前一天的走訪名單,找到了四個電話號碼所屬的開鎖匠。
前兩家沒有任何異常,查到第三家。黃一為拿出了死者生前的照片讓開鎖師傅看,他一眼認出了死者。
他說:“這個女的我見過。大概上星期四,我幫她開過鎖,還換了鎖芯。”
“已經一個星期了,為什么還記得這么清楚?”黃一為問。
開鎖師傅脫口而出:“因為她很漂亮。”說完了又覺得不妥,解釋道:“不只是漂亮,她開著一輛紅色的奧迪車,太顯眼了。我沒想到她那么有錢,還那么摳門。說好的,開鎖50,到地方才發現鎖芯壞了,她又說要換鎖芯。我說換鎖芯200元,她同意了。可是我把鎖芯換好后,她反悔了。我說開鎖的錢我不要了,把換鎖芯的200給我就行了。她覺得我幾分鐘就搞定了,不值200元,非要給我150。我當然不愿意了,我們還吵了一架,最后給了我180。我自認倒霉,就回來了。”
黃一為問:“她是怎么找到你的?”
“我在那個小區的樓道里貼過小廣告,她打了電話,我才去的。”他說。
“你千萬不要試圖騙我,說實話對你沒壞處。”黃一為警告他。
他連忙擺擺手:“我那敢,說的都是實話。”
“好吧,我再問你。既然她是打電話把你叫去的,你怎么知道她開一輛紅色的奧迪。”
他回答:“我去的時候,她坐在樓下的車里。我到了,她才和我一起上樓的,當時她女兒也在場。”黃一為覺得他的表情比較自然,除了緊張,沒有說謊的表現,描述的事情也合情合理。
黃一為說:“把你的雙手伸出來,讓我看一下。”
他有點緊張,但還是伸出了雙手。手上有比較厚的老繭,手指縫里有銀白色的金屬碎屑,不光手上有,衣袖上也吸附著金屬碎屑。
黃一為對他說:“我們需要采集一下你的指紋和唾液。”
“為什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什么也沒干。”他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極力撇清關系。
黃一為說:“你怎么知道她出事了?我從來都沒說過,難道你早就知道她出事了?”
開鎖師傅真的慌了:“我什么都沒干,你們不要冤枉我。憑什么采集我的指紋和唾液?”
洪隊忍不住了:“那個女人家里失竊了,還被殺了。相關的關系人都要采樣調查,如果不是你干的,你怕什么。除非你心虛了。”
“我心虛什么!跟我有什么關系。來,你們查。”他坐在椅子上,把身體一挺,把眼一閉,“查,隨便查!”他擺出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洪隊被他逗樂了:“張開嘴就行!”他這才張開了嘴,旁邊的民警采集了他的唾液。皮鵬順便采集了他衣袖上的金屬碎屑。
采集完成,洪隊叮囑他:“結案前,你不要離開本地,我們也許還需要你配合調查。”
門口圍了很多看熱鬧的群眾,黃一為一邊看,一邊問了一句:“星期三晚上10:0012:00之間,你在干什么?”
他想了想,說:“我每天晚上基本上都是看電視,就在后邊。”
黃一為向里邊看了一下,又問:“有沒有人給你證明。”
“我沒媳婦,一個人住,沒有證人。但我能證明不是我干的,我的腿有殘疾,走路不方便,晚上我一般不出去,如果要出去,必須拄拐。”說完,他拉起了右邊的褲腿,里面果然是假肢。
他走到門后邊,拿出了自己的拐杖。黃一為明白他說的是實話,因為一個殘疾人很難爬到樓頂。即便真到了樓頂,足印也會是一深一淺,不符合現場勘查的結果。黃一為向洪隊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走,他們一起出來了。黃一為有點失落,線索似乎又斷了,但他總覺得哪里有什么不對勁,一時間還沒想到。
下午4:00,彭鷹的嫌疑人步態篩選有了初步結果。根據小區監控拍下的嫌疑人錄像,天眼追蹤到嫌疑人最終消失的地點在大西街和古寧路交叉口。
黃一為問:“洪隊,這是什么地方?”
洪隊看了看:“附近有一個奚園市場,再往南就是一片平房。我們今天去過的開鎖店就在奚園市場里。”
黃一為很吃驚,嫌疑人最后消失的地方居然就在今天他們去過的地方,而那個開鎖匠似乎沒有作案條件,說明嫌疑人可能另有其人。小劉提議再一次排查奚園市場,但洪隊認為大排查可能會打草驚蛇,不如暗訪。黃一為心里不斷地衡量著兩種想法的利弊,一時間難以決斷。他在頭腦中把整個偵破過程中還沒有確認和連貫起來的證據像過電影一樣,迅速轉動起來,他已經完全聽不到其他人說話了。
洪隊想問黃一為的想法,但戴家興阻止了他,不得不說戴家興越來越了解黃一為了。
過了大約5分鐘,黃一為突然說:“洪隊,你把今天那個開鎖師傅帶回來。打電話叫他來修鎖。”
小劉有點不理解:“不是已經排除他的嫌疑了嗎?”
洪隊好像明白了:“你小子,多動動腦子。黃組長是怕驚動了真正的兇手,但是還需要叫那個師父回來問話,所以才打電話叫他來修鎖。明白了嗎?”
小劉恍然大悟,洪隊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明白了。還不趕緊去打電話。”小劉拿起手機出去了。大家都看著黃一為,想聽聽他的想法。
黃一為開了口:“目前,我們沒用到的或者說沒有充分利用的線索是金屬粉末、丟失的金飾、兇手是如何選擇死者作為下手對象的,還有紅色奧迪車。既然我們沒有把他們的內在聯系找出來,不妨大膽假設一下。無論金屬粉末是銀還是合金,我們能想到的可能性是與銀相關,或者與合金相關。與銀相關是首飾作坊或者金店,與合金相關的是配鑰匙的師傅。時間已經過去幾天了,兇手還沒有銷贓,全縣經營金銀首飾相關生意的布控點都沒有線索。大家都想一下,兇手為什么不著急銷贓?按理說,越早銷贓,他越安全。”
洪隊說:“也許是他想迷惑我們,晚一些再銷贓。或者他很狡猾,覺得越早銷贓,越容易暴露。”
“洪隊說得有一定道理,但我推斷兇手不是一個慣犯。原因有二:第一,根據指紋與犯罪記錄數據庫對比,兇手沒有犯罪記錄;第二,根據現場勘查結果和對犯罪過程的復原,兇手是在盜竊被發現后臨時起意殺人的。另外,兇手對金飾情有獨鐘,甚至沒有動過死者的包,而且拿走首飾時留下了金屬粉末。按照這個邏輯推斷,兇手可能是做金銀首飾的生意人。”黃一為說出了自己的推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