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不是做夢啊。姜落失望地想。
暈暈乎乎，從道牌到副駕，幾步路如同踩在上，地面軟得不像話。
沒急著發車，望著眼神空洞的姜落，賀子言拿起備好的維他命水，擰開瓶蓋，遞來。
瓶身圓滾，如一只蓮藕，姜落看著，晃了神，遲鈍了幾秒才接過，低聲：“謝謝。”
不說話時尚可，一開口就涌上想哭的沖動。
嗓音啞得厲害，仿佛在倆人短暫的分別間隙生了場嚴重的感冒。
“落落。”心似是被揪起，賀子言神色黯然，問：“現在想回家嗎？”
姜落搖頭。
施煙在她家，她不想讓更多人為她擔憂。
像是一只蝸牛，受了傷，只想寂然地鉆回殼里。
居然……還是個小朋友。
姜落：這么明明白白的陰奉陽違還是頭一回見。
“嗯。”
下一瞬，賀子言抱起了她。
電梯上至一樓，有個小朋友走了進來，那雙圓溜溜的小眼睛盯著賀子言的懷中。
聽到動靜，姜落不由得抱緊賀子言，不敢出聲。
電梯門關上，繼續上行。
應了，沒動。
低低的啜泣聲在車內持續。
“你很輕。”賀子言坦誠道。
在今日之前，賀子言所見，都是姜落元氣滿滿的一面，開心也好，生氣也罷，都充滿力量感。
慢了三秒，姜落搖頭。
懶得和他爭辯，姜落再道：“我想自己走。”
“叮。”
賀子言皺眉，手要伸來，又不知該落向何處。
“我就說了我自己能走。”一落地，姜落便小聲嘟囔。
宛若夏日的疾風驟雨。
賀子言抱著姜落走了出去。
抿了口水，甜意滑入喉中，姜落悶聲：“不知道想去哪。”
懷里的人背脊一僵，佯裝未聞。
瞟了眼懷中的人，賀子言問：“落落，你的鼻子長長了嗎？”
姜落沒看他，沒道謝，只是埋著腦袋，如霜打的茄子。
賀子言嘆息。他就知道。
賀子言家車庫。
“我哪有走不動？”嬌聲反問。
抿了抿唇，賀子言重新開口：“這個姐姐睡著了。”
賀子言：“這個姐姐餓了……嘶……”
賀子言只笑，打開門，他走在前面，在玄關處做了個請的手勢。
她終于有所反應，嗓音里還彌留著哭腔，“子言……”
賀子言垂眼，面不改色：“你看錯了。”
奇怪，無論落落做什么，他都覺得好可愛。
即使哭得鼻子不通，她還是神奇地嗅到了賀子言衣服上的香氣，是熟悉的海鹽味。
“我不輕！我都快到一百斤了！”
如果可以，他真想永遠這么抱著她。
她覺得自己像是個小廢物。
環繞的高架盤在城市上空，車輛穿行，沿著那弧形奔赴遙遠的盡頭。
擔憂地望了會，賀子言啟聲：“落落，午飯吃了嗎？”
姜落沒動，任由他來操作。
姜落抬起臉來，弱聲發問：“子言，你累嗎？”
扶著方向盤，賀子言踩下油門。
用胳膊肘關了車門，賀子言抱著姜落朝前走，如同抱著一只剛撿到的小奶貓。
見狀，賀子言又忍不住勾唇。
窩在賀子言的臂彎里，姜落感受到悲傷在一點一點消散。
電梯到6樓，小朋友先下。
猝不及防。
她不說，賀子言便沒有問。
姜落抬手拉了一下，手中脫力，滑了，安全帶只拽出一小截就彈了回去。
姜落甕聲甕氣：“我沒有撒謊，我的鼻子不會長長。”
以前是他不懂，原來，看見喜歡的女孩哭，會比自己實驗失敗還要難受。
邁進去，目光落在客廳的一瞬，姜落怔住了。
仿佛被用小刀割開了心瓣，姜落說的每一個字都化身成尖銳的小鉤子，鉤在賀子言的心上。
賀子言柔聲：“嗯？”
“嗯。”
淚珠一顆接一顆，不斷滾落，打在姜落的碎裙上，染濕了瓣。
依然沒動。
下車，他拉開副駕駛的門，替姜落解開安全帶。
見她能接話，說明情緒好轉，賀子言心安不少，舒了口氣。
“可我看到她掐你了。”小朋友一本正經地說道。
側過身子，她將整張臉埋在賀子言的懷里，汲取那令人舒適的溫暖。
十七樓，電梯開門。
“落落餓了，走不動了。”賀子言逗她。
可眼下，她完全失了力，仿佛一口被抽干的古井。
一米七四的身高，連一百斤都不到，賀子言皺眉：“落落，你太瘦了。”
出電梯前，他轉過身來，直面電梯內，誠懇道：“哥哥，媽媽說我們是不能說謊的，說謊會長出長鼻子。”
至門前，他將姜落放下。
沒有多問，只于無聲中感受她的悲慟。
電梯往上，小朋友還在看著，終于，電梯到達三樓時，他問出了口：“哥哥，這個姐姐怎么了？”
“啪。”
他理智知曉姜落的難過不源于他，卻也沒辦法阻止那種因姜落的難過而滋生的痛楚。
心疼地看了會，他側過身，湊來，緘默地拉來安全帶，替姜落扣上又抽了幾張紙放到她的手里。
許露永遠都是哇哇大哭，地震山搖，每每那時，他就默默走遠些，然后叫來鄭蔓處理。
“你干嘛？”
從小到大，熟識的女生里，他只見過許露哭。
沉溺在“公主”的稱呼里，姜落眉梢染上溫柔，“我自己可以走。”她赧然地捂住臉，臉還有些濕，濕潤感貼在手掌心。
啊……更羞恥了。
以小朋友的角度，恰好足以瞧見姜落的小動作。
“噗。”姜落沒忍住，笑出聲來。
姜落只哭了十來分鐘，之后的車程中就只是木然地望著窗外，如一具被隨意擱置的木偶。
話雖如此，她沒有掙扎，任由賀子言抱著。
此時此刻，她在意的不是“姜落”這個身份，而僅僅是被抱著的羞恥感。
姜落重申：“我想自己走。”
姜落：……
“落落，安全帶。”賀子言提醒。
被某人掐了一把。
“我在公主抱，”看她，賀子言繼續：“抱公主。”
隨著金屬撞擊發出啪嗒一聲，姜落的眼淚毫無道理地落了下來。
高度不同，能看到的場景不同。
這房子的裝修和與傅京會面的那間近乎一樣。
“你還真是專一。”姜落吐槽。
“是。”
扭頭，那雙神情又得意的眸子正在看著自己，姜落即刻明白，賀子言會錯意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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