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騙我。
連欣心道。
可直到他將八枚斷骨驅煞釘交到她手心,細細交代訂下的穴位、力度時。
連欣手心竟控制不住冒出汗來,她死死盯住他:
“你認真的?你可能會死的……”
“嗯,”任非也臉色不比她好看多少,只幫她將手闔上。
“我知道有可能會抑制我的修為,損害根骨,可總比被影響成一個陌生的瘋子強罷。”
“我查閱了許多典籍,只有這一種辦法,我也猶豫許久,但連你都看出來了,我想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他云淡風輕態度,好像只是在告訴她,炒菜要放多少鹽一般。
連欣:“它,是如何影響你的?”
任非也慢慢低下頭,腳在身前摩擦了下,復抬頭,忽而及詭秘笑了下。
“就這樣。”
他附身掠過,橫過臂膀用力抵住她脖頸,瞬息阻斷了她的氣息。
他附身,在連欣耳邊低喃:“見到你的每一刻,我都想慢慢地弄死你,看你的血一滴滴流盡,把你的心完整地掏出,再喂你吃下去。”
“可是他不許啊。”
恍惚間,連欣仿佛見到了前世的魔王任非也。
“我幫你釘!”她奮力掙開,退后幾步冷冷道。
我釘不死你。
她見任非也費很大勁又將祟氣按下,腳步都踉蹌幾步,抬頭無聲望她。
立刻道。
任非也:“嗯,明日午時,來我房中。”
連欣卻盯著他背影許久。
她轉身去了藏經閣,找了一夜,終于在晨曦越近時,一眼望見一行小字:
斷骨驅煞釘,驅邪,斷念。
注意事項:下釘須由至親之人操控,稍有邪念便身死道消!
而此刻,七顆釘子已下。
耳聽酈北腳步聲愈來愈近,連欣狠心甩開任非也因承受不住劇痛而按她的手,憑空操控起第八顆驅煞釘。
只要再頂入他的風府穴,便大功告成。
可連欣手卻頓在空中,心中天人交戰。
汗水在她面上縱橫,卻滅不去那滋生的惡念。
若是自己釘偏一寸,他真的會魂飛魄散。
叫他給師尊,師姐,償命!
光是想到這念頭,她就暢快得幾乎癲狂。
任非也半裸上身,血洞汩汩,可他暗中乜斜著連欣。
二人目光交織,心思各異到似乎隔了兩座太行王屋山。
連欣瞳孔黑白不再分明,幾乎成一團混沌。
“連欣!”
待她高舉起手,而對準的是并非風府穴。
而是他頭頂的百會穴!
在外面忍無可忍的酈北“唰”地拉開簾子,眼前血色暈染刺痛了她眼眸。
見任非也猶如茍延殘喘的狗,眼中映出點點寒光。
對面,連欣手中釘子寒光泠泠,對準的確是他頭頂的百會穴。
不管什么陣法,動了百會大穴,人都必死無疑!
說時遲那時快,驪北“咻”地彈出墨金匕首,擦連欣刀尖而過。
“鏘”地一聲,被六階靈器折斷的刀尖劃破床簾,旋轉著釘在窗框上。
窗被震開,涼風悠悠吹進,拂過三人神色各異的面上。
這邊任非也渾身血脈噴張,整個人成了血葫蘆。
他哀嚎一聲,像是走投無路的野獸無奈仰天長嘯,奈何為繩索所縛,晃得床吱嘎亂響。
“是斷骨驅煞釘!”
連欣不知怎么喃喃。
驪北腦子瞬間浮現出相關知識。
“簡直是胡鬧!!”
她從連欣手中取過最后一釘,厲聲:“還差哪一穴?”
連欣恍惚一下:
“……還差,風府,阿驪!”
痛到極致的任非也猛地撲倒驪北,二人一同滾在地上。
揮拳凝息砸向她命穴。
驪北側頭躲過,拳頭砸在地面,青石地面瞬間龜裂如蛛網。
灰塵蒙了驪北的眼,她眼眸閃過戾色。
一把扼住他喉處,大喝著,把他從身上推開,摜到地上。
猶如擺弄一塊肥油般,輕易將他翻了身。
對準他風府穴,驅力便要釘下。
“啊啊啊啊!”
任非也眼已成血紅,他拼命掙扎著,猶如蜘蛛般舞動著四肢。
金芒從丹田處迸發,映亮大半屋子。
驪北只覺神思動蕩,身子被狠狠摜在墻面。
連著五臟六腑都移了個位置。
最后一枚斷骨釘骨碌碌滾出去。
被一只綻著青筋的手揀起。
驪北剛艱難爬起,便見眼前金光閃過,猶如曇花一現。
接著極強大氣流吹得屋內帷幔亂飛,家具開裂成碎末。
重疊影綽中,一高挑男子立于中央。
任非也猶如破布娃娃,軟軟倒下。
連欣顧不得喉頭腥甜,連忙爬過去檢查他死活。
待見到那最后一枚削骨釘已被釘入風府穴。
一時不知是該高興還是難過。
于是怔在原地。
“謝玄暉?”
驪北瞇眼,不確定問道。
男子隨意應了聲:“怎么?”
她剛舒了一口氣,便聽謝玄暉端詳片刻任非也后背:
“歪了。”
驪北拍拍身上灰,湊近一看,臉都綠了。
釘的位置離風府穴偏了小半寸。
怕是整個陣法效果都被影響了。
“拔出來重新釘?”
謝玄暉側眸望驪北。
連欣暗自咽口口水,他看起來一點不像開玩笑。
可眼下任非也這氣若游絲的死樣子,哪里是經得起再來一次的。
驪北:
“沒用了,只有一次機會。”
就這樣吧。
勉強接受了這個結果。
謝玄暉聳肩,抬手將任非也丟進早就準備好的藥浴中。
“撲通”一聲猶如下餃子。
連欣連忙奔向浴桶,怕他直接在水里咽了氣。
只剩謝玄暉同驪北立于原處。
“怎么?”
他俯身,指尖輕輕搭上驪北肩頭,“傷到了?”
驪北蹙眉,活動下,果然覺得不甚爽利:
“有點扭了筋,不過沒事。”
“任非也他……”
謝玄暉打斷她,沉沉道:“去丹藥坊。”
驪北:“我真的沒事。”
謝玄暉:“別逼我綁著你去。”
驪北:“可是……”
謝玄暉手剛扶住她肩胛,她疼得“嘶”了聲。
謝玄暉如碰到火炭般,飛快縮回手。
驪北小心機得逞,正想往連欣說那邊去。
只見覺身后一股大力,穩穩繞過她腰身,橫打將她抱起。
驪北感到他就像托著一朵云那般輕易。
只是臉頰不由得涌上燥意。
頭頂是某人均勻的呼吸,謝玄暉看了眼懷中頓時安靜下來的女子,剛要出門。
驪北想到會被別的弟子一路圍觀,慌忙扯他衣袖,咽口水:
“謝玄暉,快些去罷,我疼得厲害。”
謝玄暉:“……”